第二十六章 大夢初醒
只見劉龍槍和沈牟白臉色蒼白地靠著大樹坐在地上,一群手持東洋刀黑影正向他們一步一步地走過去,那人數足有四五十人。
我一眼便認出走在最前面的一排人,是凡六師徒和那個祠堂中被楚夢稱作「賀蘭廣清」的男子。
他們不是逃走了嗎?怎麼會突然出現在這裡?
我用尋問的眼神看向楚夢,卻發現她也是一臉的茫然。
再看向河灘上,忽然又出現了新情況。走在最前面的賀蘭廣清忽然停下腳步,然後向身後一揮手,那些黑影隨即不再前進。
賀蘭廣清面無表情,用手中東洋刀一指劉龍槍說道:「只要你交出路線圖,我便饒你不死!」
「呵呵。」劉龍槍擦了擦嘴角的鮮血,指著自己的鼻子說道:「嘿喲!你當老子是三歲小孩子呀!老子要是交出來,我照樣難逃一死。反正都是死,老子犯不著用熱臉去貼你的冷屁股,你有種就放馬過來吧!」
「劉——龍——槍!看來你是不想活啦!」賀蘭廣清一臉殺氣地瞪著劉龍槍,嘴角劃出一絲冷笑。
「不想活?」劉龍槍忽然臉色一沉,咬著牙冷冷地笑道:「呵呵,告訴你,老子
還真活夠了!這輩子什麼都玩過了,知足啦。老子下輩子投胎當條子,拿槍挨個兒斃你們這幫龜孫子!」
「咳!咳咳……」一旁的沈牟白忽然睜開雙眼,虛弱地說道:「說得好!劉龍槍,你是條漢子,咳咳,就沖你說這句話,下輩子我提拔你進刑警隊。」
「哼!你少跟老子扯淡。憑什麼你提拔老子,老子就不能自己混個官兒當!」劉龍槍瞪著牛眼說道。
「呵呵。好,好好。」沈牟白勉強笑道:「那這麼說我想陞官還得給你送禮嘍?」
「那是!」劉龍槍裂著嘴哈哈大笑。
「哼!死到臨頭竟然還笑得出來,真是冥頑不靈。既然你們兩個蠢貨一心求死,那今晚我就成全你們!」說著賀蘭廣清握著東洋刀走向劉龍槍和沈牟白,他邊走邊說道:「沈牟白,主人愛惜人才想把你收入組織,讓我把你帶回去。可不想你如此不知好歹,沒辦法,我只能帶你們的屍首回去!」
說罷,賀蘭廣清縱身一躍,凌空揮出東洋刀,刀鋒直指劉龍槍的脖頸。
「小心!」眼見劉龍槍命懸一線,我不禁失聲喊道。
「唰!」忽然風聲驟起,一個穿著黑袍的男子無聲地出現在大樹下,正好擋在劉龍槍和沈牟白身前。
不是水鬼,又是何人!
水鬼探手一把抓住下落的東洋刀,鋒利地刀刃立時切入他的掌心,鮮血自傷口迸濺而出。十指連心,一般人早就疼得哭爹喊娘了,但這傢伙只是冷哼一聲,手腕一曲,竟將修長地東洋刀折為兩段,同時飛起一腳踢向賀蘭廣清的下身。
賀蘭廣清凌空向後一翻,避開這一擊,然後飄然落地。
看了看斷刀上殘留地血跡,賀蘭廣清臉色鐵青著一指水鬼吼道:「連番壞我大事,你到底是什麼人!」
水鬼輕蔑看著賀蘭廣清,把握著的刀刃反手戳在身後的大樹上,然後冷冷地說道:「你不配問我的名字,滾開!」
「你!」賀蘭廣清臉上的表情猝然猙獰,他狠狠地把斷刀仍在地上,沖身後黑影一揮手:「一起上,給我做了他!」
數十條黑影隨即揮動著東洋刀沖向水鬼,可不知為什麼凡六師徒卻不進反退躲到了人群后。
眼見黑影潮水般地湧來,水鬼依舊泰然地站在原地。待沖在最前面的一條黑影揮刀砍向他時,水鬼猛然一側身,劈手奪下對方的東洋刀,然後反手一掃,竟然對方的腦袋生生切了下來。對方人頭落地的一刻,水鬼已經提著東洋刀衝進敵陣,刀鋒所致,血濺五步,一時間喊殺聲和金屬的碰撞聲充滿了整片河灘。
那些看似兇悍地黑影在水鬼刀下竟如豆腐一般被逐一切開。雖然我不懂功夫,但單看那些黑影的身手絕對是受過訓練的職業殺手。之所以不敵水鬼,完全是因為這傢伙出手速度太快。對方剛要進攻,水鬼手中的刀已經切入了對方的脖子。有時候速度不光決定勝負,也決定著須臾間的生死變化。
經過一番你來我往的廝殺后,成群的黑影竟被水鬼一人逼得連連後退。
劉龍槍靠著大樹連連拍手叫好,然後大罵那些黑影的祖宗十八代。忍無可忍下,有幾條黑影憤怒地揮刀衝過去,可還沒碰到劉龍槍就被水鬼一刀砍下了腦袋。
「打!打,打呀!水鬼叔叔,小心後面!對對對,打他,打他!哈哈……胳膊掉啦!這回你沒法偷襲了吧……」阿音隔著大樹手舞足蹈地比劃著,好像在她看來拚命是一件很好玩的事情。有時候我真懷疑在黑水村祠堂時,這小姑娘的害羞勁兒是裝出來的。
阿音的活潑反襯出楚夢的沉默,只見她低著頭手指輕攪著一根野草,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我用肩頭碰了她一下低聲問道:「你怎麼了?」
楚夢抬起頭盯著我看了一會兒,眼中竟然閃爍著淚光。
「你?」我不知所措地看著楚夢,她為什麼要哭?
楚夢擦了擦眼角地淚水,低聲對我說:「蕭逸,你跟我來,我有些話要對你說。」
說完,楚夢站起身走進黑暗中。
看著水鬼越戰越勇,想必劉龍槍和沈牟白不會再有生命危險了,於是我站起身快步追上楚夢。
黑暗中,楚夢背對著我沉默了很久,終於她溫柔的聲音低低響起:「蕭逸?」
「什麼?」
「再問一次,你當真忘記在天香谷的那段日子了嗎?」
「我。」我沉吟了一下,終於「嗯」了一聲。
「原來你當真忘記了,看來他們所言不虛,就算救活你的人也救不活你的心。」楚夢的聲音漸漸黯淡下去。
「楚,楚夢,我不想騙你。我曾經試圖去回憶它,可那些破碎的記憶總是拼湊不上,完全斷裂在到達荒原之前和被劉中正老人救起之後。可……」我走上前輕輕拉起楚夢的手,沉寂在心底莫名的親密感再次襲來:「可就算這樣,我也並未忘記你,你的名字和身影反覆出現在那些破碎地記憶里,儘管那時我並不知道『楚夢』到底是誰。」
「蕭逸。」楚夢無聲地轉過身,艱難地抽出握在我掌心的手,她低低地說道:「蕭逸,你不必自責,這並不是你的錯。『換血之後的你將不再是你』,現在我終於明白這句話的含義了。不過很欣慰的是你在換血之後竟然還能記得我,單憑這份情意就不枉我趕來救你。」
楚夢看了看河灘的方向,繼續說道:「用不了多久,你和你的朋友便會安全的渡過湘西子午河。看著你脫離險境,我也就放心了。我想是該到我們分別的時候了,只是這一別恐怕今生再也無緣相見,所以有些事情我必須要告訴你,我想這應該是第二遍了,當然也是最後一遍。」
「換血?分別?」我茫然地看著楚夢,似乎那個期待已久的秘密終於要浮出水面了。可此刻我卻沒有絲毫興奮,因為在面對那個秘密的同時,我也要面對楚夢的另一個身份——慕容雪!
「知道我為什麼要化名慕容雪把你騙去大張路28號嗎?」楚夢問道。
我搖了搖頭。
「因為你大學的畢業論文『論甲基苯丙胺原子重組結構』!」
「什麼!」我心頭猛然一沉。
「你在論文中大膽地提出重組甲基苯丙胺原子結構,並闡述了部分重組原理。這篇論文讓你拿到大學最後一年的獎學金,但也給你招來了一場無妄之災。身在北京的你那裡會想到遠在在萬里之外的湘西大荒原里的某個神秘組織已經悄悄地盯上了你,他們要你在現實中實踐你的理論,也就是為他們製造新型冰毒!」
「他們休想!」我連退數步,斷然搖頭說道:「我的重組方案是為防止新型冰毒的出現,而不是去製造它!這種喪盡天良的事情,我寧死也不會做!」
「他們自然想到你們會拒絕,所以便派我和夜二前去北京設計將你們捉住。」
「你們?除了我還有別人?」
「自然是有的,以你一個人的力量又怎麼能完成那麼龐大的工程,所以又抓了一個化學博士和一個機械工程師。從設計冰毒、提煉冰毒到製造冰毒,你們三個人剛好組成一個流水線。」
「那劉龍槍呢?抓他又是做什麼,他只是一個貨車司機而已?」
「準確地說是一個靠拉『水貨』發家的司機,這個男人知道許多條繞過安檢的路線。只要知道這些路線,製造好的冰毒就可以順利銷往全國各地。」
「原來是這樣。」
「可縱使機關算計,最後卻百密一疏。在押著你們四個人進入大荒原的時候,貨車竟然翻進了山坳。你和劉龍槍趁機逃跑,我和夜二帶人在後追趕。不想你們竟然一左一右鑽進茫茫草海中,於是我和夜二只得分頭追趕。後來我把你逼到懸崖邊,去抓你時不想你竟然拉著我一起跳了下去,幸虧懸崖下是一條大河,不然我們兩個就摔死了……」說到這裡,楚夢用手點了點我的胸口說道:「當時你拉著跳崖的樣子還真是可怕,看著文文弱弱,關鍵時刻竟然能做出破釜沉舟的事情來。」
我心說要是幫你們製造冰毒,就算死了也埋不進祖墳哪!再說像劉龍槍那樣的粗漢都不願屈服,難道我會比這傢伙還差勁兒。
「然後發生了些什麼?」我追問道。
「我們墜入大河后,順著河水飄進一座山谷,那裡便是傳說中的『天香谷』。後來被世代居住在那裡的恨天氏族人救起,這裡的人很友好,不僅盡心醫治我們,還送給我們三張雪狐皮用來縫製外套取暖。天香穀穀底秀麗如畫,於是我們開始在那裡過起世外桃源的生活……」
「我們之間的感情也是在那段時間開始的,對嗎?」我打斷楚夢的話,腦海中漸漸地浮現出一些零碎地畫面。
楚夢側過頭淡淡地說道:「那已經是過去的事情了。」
「可它畢竟存在過。」我伸手按住楚夢的雙肩,她沒有躲開。
「存在……」楚夢輕輕嘆息著說道:「我真的很懷念那段日子,當時就想能這樣過一輩子實在不錯。可誰知道意外卻發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