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診脈

18、診脈

從前,有一天晚上,醫生診所里來了一個年輕女子,她悄無聲息坐在醫生的對面,長長的頭髮擋住了半張臉。從露出來的另半張臉可以看出,她非常漂亮,大眼睛,長睫毛,筆挺如玉的鼻子,一張秀氣而小巧的嘴。只是她的臉色很蒼白,嘴唇上沒有一點血色。

"姑娘,你哪裡不舒服?"醫生很關心地問。

年輕女子說:"心裡,我的心裡總是空空的,好像一個老鼠洞,裡面又大又空,卻沒有一個老鼠,我怕是沒有心和肝,只有一個空空的皮囊了。"

醫生笑了笑說:"你可真會開玩笑啊,好端端一個大活人,怎麼可能沒有心臟呢?沒有心臟的人不早死了嗎?"

年輕女子也微微一笑說:"我做人從不說假話的,因為假的東西真能坑死人哩。你要不相信就給我把一把脈吧。"女子說著伸出胳膊,高高挽起衣袖。醫生看到她的胳膊很纖細,就像現在流行的世界級骨感女模特那樣瘦得皮包骨頭,更可怕的是她的胳膊,同樣是白紙一樣沒有血色,甚至看不到靜脈血管在哪裡。

醫生伸手握住她的腕兒,用食指和中指去扣她的脈搏。然而奇怪的事情出現了,那個女子竟然沒有一點脈搏。一個大活人不可能沒有脈搏,即便久病甚至將死之人,醫生也能把出其細若遊絲的脈。可是在這個女人的胳膊上,醫生卻根本無法摸到脈搏。難道這個女子是一個"活死人"嗎?醫生大吃一驚,身子剎那間僵在那裡。

年輕女子微微一笑:"我的話,你該信了吧?我說沒有脈就是沒有脈的,沒有脈是因為沒有了心。我的心呢?我的心早在10年前就被你奪去了。"

"我?"醫生大瞪著兩隻眼,已恐懼得說不出話。

"是啊,10年前我懷孩子不久,感覺到心口不舒服,就來找你看病。你為了多從我這個可憐的女子身上賺一點錢,給我吃了冒牌的劣質葯。結果我的孩子過早地就出來了,雖然還是一個肉球球兒,可是已經能夠辨得出哪是胳膊、哪是小腿了。我還看到了他的眼睛,好無辜、好可憐的小人兒,他瞪著眼睛看著我好像在說,媽媽,我還沒有在你的肚子里長成人形兒呢,你怎麼就逼著我出來了?我說,孩子,不是媽媽要逼著你出來啊,你可不能怪媽啊,要怪就怪那個黑心的醫生,他不該給咱吃那種冒牌的劣質葯,病沒治好,卻把你的性命丟了。從那以後我的心就隨著孩子一起從這個世界消失了。我覺得像你這樣的人,是不配有一顆紅心的,有心也應是一顆黑心。所以我今天來打算給你換一換心。"

"不,不!"醫生嚇得癱在椅子上,肚子里一陣骨碌,小屋裡就充滿了一股強烈的尿騷味和糞臭味,他被嚇得大小便失禁了。

年輕女子冷冷一笑,突然抬起原本纖細的手,剎那間手指尖處已長出長長的指甲,她狠狠地從上至下抓向自己的臉,很快一張原本漂亮的臉蛋變得血肉模糊起來,血水順著她的發梢往下滴答直淌。

醫生驚懼萬狀,轉身要逃,被女鬼一把抓住在他胸前一挖,一顆血紅的、怦怦跳動的心就取了出來。女鬼張開血盆大口生生地把那顆還在跳動的心吞下去,她奮力地伸了伸脖子,那顆心經喉嚨囫圇地進了她的肚子。

"你的心好臟好臭好難吃啊!"女鬼滴血的眼裡閃著冷冷的光,一種古怪的聲音從她喉嚨里發出,接著從她的嘴裡吐出一顆心,這是一顆硬如磐石的炭黑色心臟。

"瞧一瞧,這才是你做醫生的心。"說完,年輕女子又把這顆黑色的心臟塞進了醫生的胸腔。"身為一個醫生,你自己都有病,還是先給自己治好病吧!"說完,年輕女子在醫生的臉上淬了一口墨綠色的夾雜著血絲的痰轉身不見了。

這天石佛鎮富春堂的病人特別多,曹華棟從早上坐到診室就沒有起來休息過。後來,曹玉娟回來幫忙,曹華棟的壓力才有所減輕。曹華棟對自己這個女兒非常滿意,漂亮、聰明、能幹,幾乎所有女人身上的優點都集中在女兒身上了。

臨近中午的時候,富春堂的大堂終於安靜下來。曹玉娟想起阿萍,對父親說:"爸爸,我發現一個奇怪的人,她的手特別涼,臉色也不太好,我用拇尖感應過她的手掌心也是冰涼的。一個正常人不可能有那樣低的體溫,所以我拿不准她患的是什麼病?"

"噢,她脈搏怎麼樣?"曹華棟皺一皺眉問。

"我沒有摸她的脈,當時只是初次見面握一握手,我也是跟你學的職業習慣,一摸她的手就感覺與一般人的手不太一樣,所以特別留意了。"曹玉娟說。

"她人在哪裡,有機會我親自給他把一把脈,中醫講究脈相,從脈相上能看出很多生命體征。"曹華棟說。

"她就在咱們家三樓會客廳,因為是我初中同學土坤的女朋友,我自然會像親姐妹一般關心她。我的那位初中同學土坤可不是一般人,人家現在是大作家。他有很多年沒有回石佛鎮了,剛才在石佛二中時乾嘔幾口綠苦水。今天咱們得好好招待一回,順便請你給他們把一把脈,能開一些中藥幫他調理一下最好。"曹玉娟說。

曹華棟疼愛地瞧了女兒一眼說:"好的,沒問題,既然是我女兒的同學,我這個當父親的出點血請他們的客也應當。走吧,我這就去見一見大作家。"

雖然和曹玉娟是初中同學,但土坤印象中卻似乎並沒有見過曹華棟。因此,當曹華棟微笑著走進門時,土坤特意打量了他。這是一個60歲左右的老醫生,因為長年在室內工作,皮膚白靜,加之會自己調養身體,所以看上去臉色紅潤。曹華棟中等個子,不胖不瘦,戴著寬邊黑框的老花鏡,如果不知內情,別人還以為他是一名從事科學研究的學者或大學教授。

曹玉娟給他們做了簡單介紹。曹華棟分別與土坤和阿萍握手,在與阿萍握手時,曹華棟暗暗留意,女兒說得沒有錯,面前這個時髦洋氣的女子的體溫確實涼得有些奇怪。

曹華棟對土坤說話:"聽玉娟說你上午在石佛二中時突然頭痛、嘔吐,現在感覺怎麼樣?"

土坤說:"謝謝曹大夫,還讓您費心,我現在感覺好多了。"

曹華棟點點頭:"胳膊伸過來我把把脈。"

土坤有些猶豫說:"曹大夫,不用了吧?我的身體壯得跟牛犢似的,不會有什麼問題。"

曹華棟微微笑了笑說:"還是讓我瞧一瞧吧,你是玉娟的同學,不是我的病人,我不收費。"

土坤知道曹華棟在開玩笑,拗不過他的熱情,便伸出左胳膊去。曹華棟伸手搭在他的脈上閉目片刻說:"你的體質不錯,但從脈相上看,近一段時期你內火過旺,導致你做噩夢。平常要多喝點涼葯,我再給你開服中藥調理一下。此外,對你們年輕人我有個建議,一天至少要喝六杯白開水,現代人患各種各樣的病,十之八九都是缺水造成的。"

土坤表示感謝:"你是經驗豐富的老中醫,說得一定不會錯。"

曹華棟轉向阿萍說:"姑娘,你的氣色不大好啊,聽玉娟說你體溫很低,最近感到哪裡不舒服嗎?"

阿萍一愣,沒想到曹華棟會問自己,匆忙答:"噢,謝謝曹在夫,我最近很好,沒有哪裡感到不適。"

曹華棟透過老花鏡盯著阿萍看了片刻,平靜地問:"你最近月經來得正常嗎?經血的顏色是不是偏黑?你的小腹沒有感到陣痛?"

阿萍有些莫名的慌張,趕緊說:"都還行,我很好。"

曹華棟微微一笑說:"別緊張,來,讓我給你把一把脈。"

"不,不,不用了。謝謝你曹大夫,我真的沒事兒。"阿萍慌的站了起來,身體一個趔趄,差點把坐的椅子碰翻。曹玉娟急忙上前扶住她。

白娃在旁邊笑起來說:"阿萍阿姨膽真小,我外公只是要給你把脈,又不是給你打針就嚇得跟掉魂似的。"

曹玉娟在旁邊急忙攔著白娃的話:"小孩子家的,不許亂講。"

阿萍尷尬地說:"沒關係,我的確有些怕醫生,就不要把脈了吧?"

曹華棟也樂了,點點頭說:"姑娘,我聽你的。你是不是不相信我的中醫啊?我可是中西結合的複合型醫生。剛才和你握手時,我用手指肚兒碰了你的掌心,你的體溫確實比常人要低很多。你的臉色也有些蒼白,我推測可能是經血不調,脾胃不和的原因。先讓玉娟給你拿兩盒西藥試一試,應該不會有大問題的。"

阿萍連連點頭說:"這樣好,謝謝曹大夫。"一邊說一邊暗暗地舒了一口氣。

曹華棟從白大褂上衣口袋取出筆,白娃早拿來了空白單子,他刷刷點點很快開了藥單,讓女兒曹玉娟下去拿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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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佛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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