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萬聖節:紅字

第八章 萬聖節:紅字

晚餐后,吉姆和諾拉來到娘家的門廊時,諾拉看起來相當愉快。

「吉姆·海特,帕特麗復已經告訴我面具的事了,」荷米歐妮說。「最親愛的諾拉,你肯定沒事嗎?」

「當然,媽,只是一時受驚而已。」

約翰·F.一臉困惑地暗中琢磨女婿。吉姆好像有點不好意思,表情不定地咧嘴而笑。

「帕特麗夏,卡特呢?」荷米歐妮問。「他不是要和我們一起到鎮上去嗎?」

「媽,我頭痛,所以打電話告訴他我要早點睡。晚安!」帕特麗夏說完,快步進人屋內。

「一道去吧,史密斯,」約翰·F.說。「今晚的演講人不錯,他是戰地記者。」

「萊特先生,謝謝你邀請,可是我得繼續寫小說。祝各位愉快!」

吉姆的新車駛下山丘區時,埃勒里·奎因先生走出屋子到門廊上,借著南瓜般渾圓的月亮的光輝,他無聲無息地踏過草坪,環繞諾拉的房子走一圈,檢視所有窗戶。裡面都暗著,看來愛貝塔已經走了——星期四晚上是她例行休假的時間。埃勒里用萬能鑰匙打開廚房門,入內后隨手鎖上,然後節省地使用著手電筒,一路穿過大廳走到起居室,注意不弄出聲音地走上樓梯。爬到梯口時停住,皺眉——諾拉卧房門口底下有一線光亮!他凝神諦聽,裡面有拉開抽屜又關上的聲音傳出來。是小偷嗎?還是又一個萬聖節的惡作劇?埃勒里握緊手電筒當做棍子,用腳踢開房門。本來正彎腰搜查諾拉梳妝台最底下一個抽屜的帕特麗夏·萊特小姐,陡然跳起並驚叫。

「喂,」奎因先生親切溫和地說。

「去你的!」帕特麗夏驚魂未定地喘氣。「我還以為自己死定了呢。」

在埃勒里戲德的注視下,她不覺臉紅起來。

「我來這裡,至少有個借口——因為我是她妹妹;而你……分明就是偵探嘛,埃勒里·奎因先生!」

埃勒里搖動下巴,做咬牙切齒狀:

「你這個小魔鬼,」他欽佩地說。「原來你一直都知道我是誰。」

「當然,」帕特麗夏還嘴道。「我曾有一次聽你演講『偵探小說在當代文明中的地位』,非常盛大的一個演講會。」

「在威爾斯利城?」

「在沙拉勞倫斯。當時我覺得你長得很英俊——但世間美麗榮華逝如斯……別那麼擔心的樣子,我不會把你珍貴的微服出巡透露出去的。」

奎因先生俯身親她。

「嗯,」帕特麗夏說。「還不錯,不過,時機不對……請別這樣,埃勒里,等別的時候吧。埃勒里,那些信——你是我唯一可以信賴的人,如果是我爸媽,他們准擔心死了——」

「那卡特,布雷德福呢?」奎因先生淡淡地提起。

「卡特,」萊特小姐臉紅地說,「他……晤,我只是不想讓他知道有任何不對勁的事罷了——」她很快又說:「如果有的話。我不確定是不是真有什麼不對勁。」

埃勒里說:

「沒錯,你確定有什麼地方不對勁。這唇膏真美妙。」

「把它擦掉。這就對了,」帕特麗夏不解地說,「我……諾拉為什麼沒說信上寫了些什麼?」她衝口說道。「她後來回到起居室時,為什麼沒有拿著信?她為什麼把我們都趕出卧房。埃勒里,我……好害怕。」

埃勒里捏捏她冰涼的手。

「我們把信找出來看看。」

他在諾拉的一個帽盒中找到那三封信。那個帽盒擱在諾拉衣櫥的架子上,三封信夾在面紙和帽盒底之間。那個帽盒裝著的,是一頂有小花和淡紫色俏麗紗飾的帽子。

「藏匿技巧笨拙,」奎因先生嘀咕著。

「可憐的諾拉,」帕特麗夏說,臉色發白。「給我看看!」

埃勒里把三封信遞給她。每個信封右上角該貼郵票的地方,都用紅蠟筆寫著日期。帕特麗夏皺起眉頭。埃勒里取過三封信,將它們按紅蠟筆寫的日期依序排列。日期分別是:十一月二十八日,十二月二十五日,一月一日。

「這三封信,」帕特麗夏若有所思道,「收信人都是『羅斯瑪麗·海特小姐』,她是吉姆僅有的一個姐姐,我們都沒有見過她。奇怪的是,三封信上都沒有寫城市或街道地址……」

「那倒不要緊,」埃勒里眉頭緊鎖。「奇怪的是,它是用蠟筆寫的。」

「哦,吉姆習慣用細蠟筆寫字,而不用鉛筆,那是他的習慣。」

「那麼,信封上他姐姐的姓名是吉姆的字跡沒錯嗎?」

「沒錯,我到哪兒都認得出吉姆那潦草的字跡。埃勒里,看在老天的份上,快看那裡面到底寫了些什麼。」

埃勒里抽出第一個信封內的東西,三封信在諾拉昏倒時曾緊緊抓過,所以有點起皺。帕特麗夏說,便條也是吉姆的字跡,同樣用紅蠟筆寫的:

親愛的姐姐:

我知道很久沒和你聯繫了,但你可以想象,我這一向時間過得很緊湊。我妻子今天生病了,所以現在也只能簡單寫幾行字給你。她的病不太像生病,不過我也不知道。如果你問我到底怎麼了,其實連醫生也搞不清那是什麼病。只盼望沒什麼要緊才好。當然,我會再給你寫信的。儘快寫信給我。

愛你的,吉姆十一月二十八日

「我不明白,」帕特麗夏緩緩地說。「諾拉又沒有覺得身體不舒服。前幾天媽媽和我還提到這事哩。埃勒里——」

「諾拉最近去看過威洛比醫生嗎?」

「沒有呀,除非……但我相信她沒有。」

「我知道了。」埃勒里聲音沒透露什麼意味。

「再說,上面的日期——十一月二十八日,離現在還有一個月呢,埃勒里!吉姆怎麼可能知道……」帕特麗夏沒有往下講,然後卻又突然急急說:「打開第二封信看!」

第二封信比第一封簡短,但同樣是用蠟筆潦草寫的:

姐:

我不想讓你擔心,但我再告訴你,事情更糟了。我妻子病得很厲害,現在大家正在盡所有可能加以挽救。

吉姆草筆十二月二十五日

「吉姆草筆,」帕特麗夏重複信上的字。「草筆——日期是十二月二十五日!」

埃勒里兩眼現在是迷霧籠罩了,他目光閃爍著。

「但諾拉根本沒有病,吉姆怎麼可能知道到時候會惡化呢?」帕特麗夏驚叫。「而且提前兩個月知道!」

「我想,」奎因先生說,「我們最好再看看第三封信。」

說著,他抽出最後一封信。

「埃勒里,它寫些……?」

他把信交給她,然後在諾拉卧房內來回踱步,緊張而氣息短促地抽著一根煙。

帕特麗夏眼睛睜得老大地看信。和其他兩封信一樣,也是吉姆的字跡,潦草的紅蠟筆字,上面寫著:

最親愛的姐姐:

她死了。今天去世。

我妻子,走了,宛如她從來不曾活過。她臨走的最後時刻……我寫不下去了。如果方便,來看我。

吉姆一月一日

「小乖乖,現在別哭。」

埃勒里說,並伸出胳膊去扶住了帕特麗夏的腰。

「這是什麼意思?」她抽泣著。

「別哭。」

帕特麗夏轉過去捂住臉。

埃勒里把便條全放回信封,再把信封放回剛才發現時的原位,並把帽盒擱回衣櫥的架子上。他關上帕特麗夏剛才搜索過的梳妝台抽屜,扶正諾拉的鏡子,再巡視周圍一遍,便領帕特麗夏走出卧房,關上門邊的頂燈開關。

「這房門原來是開著的嗎?」他問帕特麗夏。

「是關著的,」她聲音沉抑地答道。

他關上房門。

「等著。那本厚重的精裝書呢——就是信封從裡面掉出來的那本書呢。」

「在——吉姆書房裡,」帕特麗夏要講出姐夫的名字好像有困難似的。

他們在諾拉為丈夫改裝成書房的房間里找到那本書,它就放在一個新的書架上。埃勒里扭亮雲母罩的書桌檯燈,燈光在牆上投射出長長的影子。帕特麗夏緊抓埃勒里的臂膀,回頭看了幾眼。

「樣子還很新,」埃勒里從書架上抽出那本書,喃喃道,「書皮還沒開始褪色,書頁邊緣也很乾凈。」

「那是什麼書?」帕特麗夏小聲問。

「埃奇庫姆寫的《毒物學》。」

「毒物學!」帕特麗夏驚恐地瞪著兩眼。

埃勒里仔細端詳這本書的裝訂,然後讓書在手中隨意翻開。它自然地打開在有折頁的地方——那是他可以找到的唯—一個折頁。書脊上的摺痕也與書本翻到折頁時的位置相對應。埃勒里心想,這麼看來,那三封信本來是夾在這一頁的。於是他讀起那一頁的字。

帕特麗夏激動不安地問道:

「吉姆·海特讀毒物學的書做什麼?」

埃勒里注視著她,說:

「這兩頁講的是各種亞砷酸化合物。包括化學公式、藥效、對器官與組織的檢查、解毒、致命劑量、亞砷酸中毒的處理——」

「中毒!」

埃勒里把書本拿到檯燈下最亮的地方看清楚,手指指到粗體字:三氧化二砷,再循著敘述三氧化二砷的那一段文字看下去。書上說三氧化二砷是「白色、無臭、有毒的」,並標示足以致死的劑量。那段字用紅蠟筆輕輕在底下畫了線。

帕特麗夏乾澀的嘴唇不由自主地用清晰的聲音說:

「吉姆計劃毒死諾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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凶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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