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表面證據
7月13日,星期五,下午2點
凡斯在重要時刻一貫沉著冷靜,但這會兒卻顯得有些焦躁。他皺緊眉頭,灰色的眼睛里,隱含著不解。
凱奇難以掩飾得意的神情,馬克一下命令,立刻叫來樓梯上等候著的警察。
「海納希,給局裡打電話,要求車輛支援,順便把埃默爾也叫來。」
布希似乎已做好迎接這個結局的準備。及為平靜等待厄運的降臨。
史蒂夫難以置信地看著布希。哈羅德則無動於衷,他一動不動地繼續祈禱,連頭都不回。
凡斯的眉頭鎖得更緊了。
他試探地說:「博士不會只有一隻腳吧……另一隻鞋在哪裡?」
「我還沒有找到。」凱奇不屑地說,「對我而言一隻鞋就足夠了,這正是沾上血腳印的右腳那隻鞋。」
「這太湊巧了。」凡斯似乎鬆了口氣,「不過,我還是覺得奇怪,另外那隻鞋在哪裡?」
馬克被激怒了。
「凡斯,這件案子已經很清楚了,」他厲聲說,「即使我們發現了新的證據,也不過都是補充證據而已。」
「你難道看不出來嗎,馬克?我被兇手耍弄了。殺害蓋爾德的真兇故意設計出陷阱讓你上鉤。正如我剛才所說,如果只看到表面的證據,永遠不可能查明真相!」
「我認為我已經接近真相了。」馬克反駁說,「不管什麼案子,我的職責都一樣明確,我必須小心尋找證據,大膽做出判斷。而你太固執己見了,以致對這些事實視而不見。」
凡斯還沒回答,海納希和埃默爾已經走進來。
「小夥子們,」凱奇警官下命令道,「把布希帶上樓去換件衣服,再回這兒等著,動作利落點兒!」
布希在兩個警察的陪同下走出去。
馬克對史蒂夫說:「你最好也去畫室等著,一會兒我還有問題要問你。把哈羅德也一起帶走。」
「我很樂意幫助你們。」史蒂夫說,「可是,你犯了一個嚴重的錯誤……」
「這個不用你管。」馬克冷冰冰地打斷他的話。
史蒂夫和哈羅德走上樓梯,也離開了展室。
海納希和埃默爾帶著換好衣服的布希下了樓,他們正朝我們走來時,肯尼迪從前門探進頭叫道:「警官。同里的車來了!」
布希朝前門走去,兩個警察趕緊跟上,正在這時,凡斯突然大叫一聲:「等等!」然後他對馬克說,「你不能這樣做,這太荒唐了,會讓人恥笑的!」
馬克顯然被嚇了一跳,遲疑了一下。
「請給我十分鐘,」凡斯緊接著說,「我還想弄清楚一些事。我想做個實驗,如果你那時還不滿意,那就去做你想做的可笑的事兒吧!」
凱奇滿臉通紅,怒不可遏。
「馬克先生,」他抗議道,「我們有證據……」
「等一等,警官,」馬克舉起手阻止了他,顯然凡斯反常的態度使他感到困惑,「十分鐘改變不了布希是兇手的事實,而且,如果凡斯先生有什麼我們還不知道的證據,我們也好趁機見識見識。」他轉向凡斯說,「我可以給你十分鐘。但你得告訴我,這是否和你剛才在柜子頂上找到的東西有關。」
「嗯,關係重大。」凡斯又恢復了他那玩世不恭的語調,「多謝你的慷慨。另外,我還有個請求,可否先讓你那兩位警官把布希博土帶到前廳等候一會兒?」
兩位警官帶著布希走到前廳以後,凡斯興奮地說:「我希望各位先跟我一起到博士的研究室去看一看,我有種預感,我們能在那裡發現令人感興趣的東西。」他轉身跳上樓梯,馬克、凱奇和我跟他在身後。
研究室是間面積約二十平方英尺寬敞的房間,后牆有兩扇窗戶,東側牆上有一扇面對花園的小窗。四周環放著高大的書架,通往外面大廳的門加了隔音墊,門邊有張卧榻。兩扇窗戶之間有一個書桌,桌前有把帶靠枕的轉椅,書桌旁圍著幾把椅子,顯然是為昨晚的會議擺放的。
凡斯一進門就放慢腳步,站在門口朝里觀看。他很留意那些座椅,又盯著那把離書桌几英尺的轉椅看了一會兒,又看看通往大廳的大門,目光最後停在東側窗的窗帘上不動了。他走到窗邊把窗帘拉開,後面的窗戶是關著的。
「你們不覺得奇怪嗎?」他說,「這麼悶熱的天氣,窗子居然關著。馬克,你仔細看看對面房間的那扇窗!」
「怎麼了?」馬克問。
凡斯說:「這個房間里發生過一些某人——或某些人——不想讓對面房間里的人看見的事,而院子里的這些樹也擋住了這個房間。」
「嘿!這更說明了我們是對的!」凱奇說道,「博士把側窗關上並且拉上了窗帘,因此沒有人看見他進出展室,也沒人看他藏起那隻鞋。」
凡斯點點頭說:「但你應該再想一想,比如,他為什麼留下足以證明是他自己作案的腳印?」
凱奇不服氣地說:「兇手不是個個都像你那麼設計得完美無缺。」
「你錯了,」凡斯回答道,「這個案子最大的漏洞就是兇手設計得太完美了,他嫁禍於布希博士的手法用的過分,簡直讓人一目了然。」
他走到書桌前,桌上放著一個漿硬的假衣領,衣領上系著一條深藍色領帶。
「你們看!」他說,「昨天晚上開會時博士取下了衣領和領帶,聖甲蟲領帶夾當時就別在這條領帶上,任何人都有可能拿走。」
「你已經說過了。」馬克說,「你就是帶我們來看這條領帶的嗎?史蒂夫說過它在這兒。原諒我,凡斯,你並沒有什麼新的發現。」
「不,我不是帶你們來看博士的領帶的。」凡斯說,「我不過是順便提醒你們一下。」
他把垃圾桶邊的紙屑撥開,用腳把垃圾桶向前踢了踢。
「我急於想知道博士另一隻鞋的下落,我有個直覺,找到它我們就會豁然開朗。」
「哼,它肯定不在垃圾桶里。」凱奇不以為然地說,「如果有的話,我早就看見了。」
「可是它為什麼不在垃圾桶里?你不覺得這很費解嗎?」
「也許另一隻鞋沒沾上血,所以不用藏起來。」
「事情果真如此嗎?我倒是覺得那隻沒沾血的左腳的鞋,藏得要比那隻右腳鞋隱秘得多。」凡斯邊說邊仔細地在屋內各處尋找另外那隻失蹤的網球鞋,「它好像不在這兒。」
「我懂你的意思,凡斯。」馬克說,「那只有血跡的球鞋在研究室里,而另一隻卻消失得無影無蹤……這顯然超出常理,你是怎麼想的?」
「我想先找到那隻鞋后再說吧……」凡斯對凱奇說,「麻煩你到博士的卧室里去,你沒準兒在那兒能找到那隻鞋。博士說過,昨天晚上他是穿著球鞋上樓的,今天早上換了拖鞋下樓。」
凱奇不以為然地聳聳肩膀,走向大廳,我們可以聽見他在樓梯口叫管家的聲音。
「假如凱奇警官在樓上找到了那隻鞋,」凡斯對馬克分析說,「那就可以證明今天早上博士沒穿過那雙球鞋,因為他在下樓以後、早餐以前,都沒再回到樓上卧室。」
馬克顯得很茫然。
「那麼是誰把那隻鞋從他卧室里拿走的?又怎麼弄上了血跡?顯然兇手腳上穿著的正是那隻鞋啊……」
「對此我毫無異議。」凡斯點點頭說,「我認為兇手只穿著一隻球鞋下樓,卻把另一隻留在樓上。」
馬克忍不住笑了,說:「這種推論太奇怪了,我看沒什麼道理。」
「請原諒我直言,馬克,」凡斯說,「我深信我的推斷比你那些置博士於死地的證據還要合理。」
凱奇突然沖了進來,手上拿著那隻左腳的球鞋,眼裡閃出疑惑的神情。
他說:「在床底下。這是怎麼回事?它怎麼在那兒?」
「也許正如博士所說,」凡斯說道,「他的確是穿著這雙鞋上了樓。」
「那另一隻鞋又是怎麼回事?」凱奇手裡拿著兩隻鞋,惱火地看著它們。
「誰在今天早上把其中一隻鞋帶下樓,就是誰殺了蓋爾德。」凡斯說,「現在別在這兩隻鞋上耗費精力了,我耐心地說服你們來研究室的目的,是想檢查一下博士吃剩下的早餐。」
馬克頓時一怔,思付著說:「我的天!你是不是認為……不過我承認我也有過同感。」
「你們在說什麼?」凱奇問道。
凡斯向他解釋道:「我和馬克都注意到了今天早上布希博士為我們開門時,神情很奇怪。」
「他那是剛睡醒啊。」
「所以我才對他早上喝的那杯咖啡產生了興趣。」凡斯說著指了指書桌。
書桌上放著一個托盤,托盤裡有一個放麵包的瓷盤和一個杯子。麵包沒有人碰過,但杯子是空的,杯子里有一些咖啡殘渣。凡斯俯身仔細察看杯子,又拿起來放在鼻子前聞了聞。
接著他用手指蘸了點殘渣,放進嘴裡嘗了嘗。「有點兒苦味。」他說。
「果然不出所料!」他放下杯子點著頭說,「咖啡里放了鴉片粉末——在埃及常見的那種。」
凱奇走過來,不服氣地看看杯子。
「就算咖啡里有鴉片,」他不滿地說,「那又說明什麼呢?」
見斯的目光尋視著四周,「說明有人在他的咖啡里下了葯!警官,博士的咖啡里發現鴉片粉,這其中有多種可能性,其實今天早上我一見到博士,看到他的樣子,我就懷疑他被人下了葯,根據在埃及的經歷,我認為這種葯應該就是鴉片粉。它不僅令人昏睡,還會讓人感到口渴,所以當博士拚命喝水時,我一點兒也不奇怪。」他看看馬克,「你還堅持扣押博士嗎?」
馬克說:「他被人下了葯,確實能澄清一些疑點。可是我們還不知道他服用的劑量以及何時用的葯。還有也不排除另一種可能,就是他是在謀殺案發生后才喝了那杯咖啡。目前只有他自己說9點時喝了咖啡,但這是一面之詞。你也清楚,光憑杯子里殘留的藥物,並不能說明布希從9點一直睡到你敲門為止。所以這些都無法改變我原有的推斷,對他不利的證據太多了,這惟一可能對他有利的證據說明不了什麼。」
凡斯說:「可是,辯護律師會抓住這個證據的。」
「不錯。」馬克想了想說,「可是你不要忽略一個事實——只有布希有機會殺害蓋爾德。案發時除了哈羅德,別人都不在房間里,而哈羅德不過是個迷信的傢伙。」
凡斯嚴肅地看著馬克,過了許久他才說:「也許蓋爾德被薩黛拉雕像擊中死亡時,兇手根本就不在展室里!」
馬克說道:「你是說兇手不在現場,卻搖控那個雕像打死了蓋爾德?真荒唐!」
「也許吧。」凡斯顯得很果斷,「馬克,在那個柜子頂上我還找到了一樣東西,它給了我這個啟發。兇手聲東擊西,巧妙布下騙局。我要做個試驗,然後你是不是堅持逮捕博士,就全憑你個人的判斷了。我一直認為在這案子後面,還有更駭人聽聞的陰謀,所有表面跡象都是故意安排的。」
「你的試驗要用很長時間嗎?」馬克顯然被凡斯說服了。
「只要幾分鐘。」
凱奇從垃圾桶里拾起一張報紙,小心翼翼地把咖啡杯包起來。
「這個得送到化驗室去。」他說,「不是我不相信你,凡斯先生,我是想要一份化驗報告。」
「你做得對,警官。」
凡斯的目光忽然被書桌上一個小銅盤吸引住。那個銅盤裡有一支鋼筆和好幾支黃桿鉛筆。他拿起鉛筆看了看又放回銅盤裡。
「我們得到展室里去做試驗。」凡斯說,「我還需要幾個沙發靠墊。」
說完他從沙發上拎起兩個靠墊挾在腋下,朝著門口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