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節
這是個危險的訊息
蔣小慶眼睛睜大了,獃獃地注視著王步文。原來王步文真的沒講假話,並不是在詐她。由此看來,她以前是錯怪王步文了,在案子偵查上他還是秉公辦事的,不應該因為個人成見就對他懷疑。蔣小慶想到這兒,不覺有些內疚。
王步文怕自己的話太重,惹惱了蔣小慶,悄悄溜了她一眼,見她並沒有生氣,便放平放緩口氣說:「小慶,你對我有成見,可以理解。但你不能把這些發泄到工作中去,這會造成很大的麻煩。不僅會使我們好不容易才查獲的線索斷掉,陷入山窮水盡走投無路的境地,而且會使國家利益遭受重大損失,甚至會再出人命!」
蔣小慶眼帘低垂,絞著手指,暗暗自責。
王步文見蔣小慶並沒有反感的表示,而且神情專註地在聽,於是接著說:「你想過沒有?你約劉紅梅見面,這消息羅五七是從哪兒得來的?毫無疑問是從劉紅梅那兒獲取的!這是個危險的訊息,至少說明羅五七已控制了劉紅梅,她已經失去了行動的自由!假如他們像處置李燕那樣將劉紅梅也殺人滅口,那你這禍就闖大了!」
蔣小慶想了想王步文的分析判斷,確實很在理兒,不由得悚然心驚,這全是自己冒失行動帶來的後果。她咬了咬嘴唇,低聲囁嚅著說:「是我不對……」
王步文還從未見蔣小慶低過頭認過錯,也是第一次露出楚楚柔弱的女兒相。他心裡不禁生髮出一股愛護和憐惜之意來,不由自主地把身子傾向蔣小慶,情真意切地說:「小慶,過去的事情咱們就不去提了。你誤解也好,責怪也罷,心情我都能理解。可你應該明白,咱們的目標是一致的,沒有互相提防的必要,而是應當攜起手來,面對共同的敵人。希望你能像小林那樣支持我配合我。其實,你能保護好自己就是對我最大的支持和配合。」
蔣小慶心裡一熱,不由得向王步文投去溫柔的一瞥。
王步文被蔣小慶眼波流轉、勾魂攝魄的深情一望,弄得如沐春風,心醉神迷。俗話說得好,不是冤家不對頭。他對蔣慶早就暗生情愫。他見到她的第一眼,就有一種觸電的感覺,而這種感覺是以前從未有過的。從此以後,他怕見到她,又渴望見到她。有時,他自己也感到奇怪,她對他不是冷嘲熱諷,就是斥責質疑,恨不得生啖其肉,將其大卸八塊,可他不僅沒有反感和怨氣,反而愛意更深。他不知這是因為師傅的緣故,還是自己犯賤,但他對緣分一說已是深信不疑。
蔣小慶接著將她如何聯繫劉紅梅,劉紅梅一直不回復,她今天又試著發了個信息,劉紅梅馬上便答應見面,並主動約定了時間和地點,結果是羅五七赴約的情況詳細敘述了一遍。
王步文心中有底了。蔣小慶的述說和他的猜測基本是一致的。羅五七的疑點上升,他決心儘快解開這個謎,弄清楚羅五七的底細,看看他扮演的是什麼角色。
蔣小慶又問王步文,還有什麼需要她做的,請儘管吩咐。
王步文終於有了揚眉吐氣的感覺,揮揮胳膊說:「你現在要做的就是趕快回家休息!」他俯下身子,語氣變得柔和委婉,「你擔驚受怕被折騰了一個晚上,回去好好休養一下。再說這麼晚不回去,師母知道了會罵我的!」他起身去取外套。「我送你,做一回護花使者!」
蔣小慶臉紅了紅,趁王步文不注意,悄悄從隨身挎著的坤包里掏出一塊巧克力放在辦公桌上,然後快步跟在王步文身後走向門外。
王步文本想表現表現,開車送蔣小慶回家。可蔣小慶堅決拒絕了,要他儘快訊問羅五七,不必操她的心,她打的很方便。王步文只好作罷,有些失落地走回辦公室,這才發現辦公桌上的巧克力。他頓時激動得難以自持,急不可耐地剝開包裝紙往嘴裡送。在就要塞進口中時,他又停住了,輕輕抽出巧克力,小心翼翼地重新包裹好,很珍惜地放進抽屜里,臉上漾著甜甜的笑容。
羅五七在滯留室里煩躁不安地兜圈子。他被關進來之後,一直沒等來王步文,被晾在這兒了。他弄不明白王步文的意圖,更猜不出王步文將會如何處置他。但想到自己是堂堂的天華副總,身後有廖凱和房修夫、嚴展飛等人撐腰,小小的王步文也奈何不了他。他現在感到著急的是無法和廖凱他們聯繫,手機已經被范斌收去了。他只有不停地抽煙,以消解自己的煩亂情緒,雙眼急切地望著門外。
王步文和范斌、陳兵終於來了。
羅五七吁出一口氣。
陳兵在門前停住,很威嚴地守在門口。
王步文和范斌坐到訊問台後。范斌表情嚴肅地攤開筆錄紙,顯得鄭重其事。
羅五七抱起臂膀,不屑一顧地仰著臉,不看王步文和范斌。
「坐下!」王步文聲音不高,但透著威嚴。
羅五七冷笑笑說:「步文,有必要來這一套嗎?」
「我叫你坐下!」王步文猛地提高聲音,聲疾言厲。
「好好,坐下,我也站累了,正要歇息歇息呢!」羅五七搖頭晃腦,歪斜著屁股坐在屋中央的凳子上,蹺起二郎腿,悠悠地抽著煙,一副滿不在乎的神態。
「把煙掐了!」王步文發出第二條指令。
酒後無德,調戲婦女
羅五七這次受不住了,跟王步文頂上火叫起了板:「我抽煙礙你什麼事了?王步文,你別得了上風揚石磙!不就是個小小緝私處長嗎?人五人六地拽什麼拽!」
王步文抬頭對陳兵說:「小陳,你那電警棍充足電了吧?」
陳兵答應一聲,拎著電警棍站到了羅五七身後。
羅五七大驚失色,高著嗓子叫道:「王步文,你要是敢執法犯法,搞刑訊逼供,我去告你!」
王步文斜斜地瞟羅五七一眼說:「流氓就是欠揍,隨你到哪兒去告!」
羅五七真的有些犯怯了,連忙掐滅了煙。
「姓名?年齡?職業?家庭住址?」王步文發出一連串提問。
「你這是明知故問!」羅五七何時受過這樣的屈辱,氣咻咻地把臉轉向一邊,不再理睬王步文。
「羅五七,我嚴正地警告你,少擺天華副總的譜!到了這兒,你就是犯罪嫌疑人,就要遵守法律的規定!」王步文面無表情地注視著羅五七說,「不信你就試試,強姦未遂罪責可是不輕!」
羅五七一聽王步文說他是強姦未遂,頓時就慌了,扭過臉來瞪著王步文說:「你……你這是陷害,我最多也就是個酒後無德,調戲婦女,你嚇唬不了我!」
王步文依然是冰冷的口吻:「法律只認事實,不是你隨便就能抵賴掉的!」
羅五七不敢再和王步文硬頂下去,嘴裡咕噥一句「算你狠」,然後乖乖地報出了自己的姓名等。
「今天晚上是怎麼回事?」王步文開始進入正題。
羅五七聳聳肩說:「怎麼?那個小妞沒跟你講?」
「我現在是要你回答!」王步文又加重口氣。
羅五七弄不清王步文究竟了解多少情況,那個叫小慶的女孩到底向王步文講了些什麼,會不會把劉紅梅抖落出來。他遲遲疑疑拿不定主意,不知該如何回答王步文。猶豫了好大一會,才含糊其辭地說:「不就是一塊喝酒聊天,然後有些失禮嗎?」
「你以前認識受害人?」王步文淡淡地語調。
羅五七掏出一支香煙,又不敢抽,放在鼻孔上嗅了嗅,模稜兩可地說:「她說認識就認識,她說不認識就不認識。你們還是先問清楚她再來問我吧!」
「我看你是不見棺材不落淚!」王步文不再跟羅五七啰嗦,提高聲音說,「人家約女友見面,你怎麼跑去了?不僅僅是圖謀不軌吧?」
羅五七探到了王步文的虛實,也就不再隱瞞,油腔滑調地說:「她的女友也是我的女友,我是為女友代勞,去見女友的女友,情況就這麼簡單!」
「沒想到羅副總還會繞口令。」王步文冷冷地拖長音調說,「你的女友是誰?」
羅五七從王步文的口氣里能聽出他已經詢問過那個叫小慶的女孩了,並且從小慶的嘴裡探明了情況,瞞下去已沒有多大意義,於是挺了挺胸說:「叫劉紅梅。其實你早已知道了,還故弄什麼玄虛?」
「這是看你態度老實不老實。」王步文揮揮手說,「你可以抽煙了!」
羅五七早就煙癮發作,猴急猴急了,忙不迭地點上火,深深地吸了一大口,撇撇嘴揶揄地說:「步文,你這賞罰還挺分明的!」
「知道了就好。」王步文用審視的目光看著羅五七說,「說吧,你為什麼要代劉紅梅去赴約?」
「剛才不是講過了嗎?劉紅梅是我的女朋友。她有事在身,就委託我去了唄,這沒什麼奇怪嘛!」羅五七搖晃著二郎腿,徐徐吐出煙來,顯得氣定神閑。
「劉紅梅真是你的女朋友?」王步文盯住羅五七。
「當然是,我們已經同房了,不信你可以去調查。」羅五七很從容地回答。
「李燕是你的女朋友嗎?」王步文突然岔開話題,冷不丁問。
羅五七猝不及防,怔住了,香煙僵硬地挺在嘴角,二郎腿也停止了擺動。
「你不會說你不認識李燕吧?」王步文不給羅五七喘息思考的時間,步步緊逼。
羅五七點了點頭,很不情願地低聲咕噥:「她是我們觀音閣的前任領班,我當然認識……」
「不僅僅是認識吧?」王步文提醒說,「你還記得你在我面前說過的話嗎?」
羅五七頭髮暈腦發脹,後悔得腸子打結,直罵自己是混蛋。千不該萬不該,不該跟王步文吹牛逞能,把這事當英雄業績誇耀,現在被這個六親不認、過河拆橋的無情無義之人當作把柄利用了。他只得如實回答:「也算是女朋友吧!」
「你是怎麼把她賣到國外去的?」王步文直擊羅五七的七寸要害之處。
羅五七像被火燙了一般從凳子上跳起來,直著嗓子叫:「我沒賣她,你血口噴人!」
王步文不動聲色地淡淡說:「羅五七,好漢做事就要敢做敢為敢當,別咬了人又夾起尾巴,不像個男人!」
「你少激我!」羅五七決心不再上王步文的套。「準確地說,我們只能算是露水情人關係,我換女朋友就像走馬燈,少則三個月,多則半年,沒有超過一年的。你應該知道,我信奉的是及時行樂。李燕和我分手后,我們就沒有什麼瓜葛了。她怎麼去國外,我一概不知。」
王步文對羅五七的表白無動於衷,用玩味的目光盯著羅五七不放,嘴角掠過一絲冷笑。
掌握了他要命的把柄
羅五七從王步文的目光里能看懂他要表達的意思。就是你羅五七演什麼戲,你那幾招拙劣的演技我王步文一清二楚,別在關公面前耍大刀自不量力了,還是主動坦白的好,不然,你沒有好結果。羅五七被王步文看得有些心虛,又續上一支煙,把頭埋進煙霧裡。
王步文咳嗽一聲,清清嗓子說:「羅五七,你以為你能對抗得過法律嗎?李燕的問題,尹大力的問題,還有船務代辦處那個冒名朱輝的問題,我們都查過了,你羅五七是脫不了干係的。如果你能迷途知返,改邪歸正,我依然還會把你當作兄弟。但倘若你自以為可以和法律抗衡,一條黑道走到底的話,那你就大錯特錯了。也許你會在心裡罵我無情無義,非要跟你過不去。可是你想過沒有,人生在世,就是要以正為立身之本,失去了這個根本,還有什麼情義可談?希望你能認真考慮考慮我的話,作出正確的選擇。」
羅五七耳朵里一陣陣轟鳴。他知道,王步文不是在嚇唬他,看得出他們的確掌握了他不少情況。照這樣下去,前程的確很不妙。他不覺有些埋怨起廖凱來,如果不是讓自己衝鋒陷陣,去充當滅火的尖兵,也不會所有的罪名全都推到自己頭上。一旦像王步文描述的那樣被法律擊敗,那第一個挨槍子背黑鍋的毫無疑問就是自己。王步文說的那些大道理,他並不是沒有想過,誰做人也不想去做千夫所指的臭人,他也想當一個世人仰慕的滿身正氣的英雄。可是他被廖凱挾裹著已經走上了這條道,而且已經走到了今天這一步,他還怎麼回頭?他乾的那些事,哪一件不夠他挨個十槍八槍的?他已沒有了別的選擇,只能跟著廖凱堅定不移地走下去,在適當的時候金盆洗手,立地成佛。
「怎麼樣羅五七,你能給我個滿意的答覆嗎?」王步文見羅五七似有所動,抓住時機問。
羅五七扔掉煙頭,用腳踩了踩,直起身子抬起頭說:「對不起王處長,你的意思我聽不明白。我沒有什麼可考慮的,也談不上什麼選擇不選擇的,我是無辜的,沒做什麼違法犯罪的事。」
王步文露出失望的表情,冷冷地說:「看來你是執迷不悟,打算繼續與法律為敵了!」
羅五七擰了擰脖子說:「我聽不懂你的話,道理太深奧。我只懂得人要活得現實。沒有錢你母親的病就治不好,沒有權你就關不了我。什麼是正?什麼是邪?這個世界本來就沒有什麼正邪之分,有的只是弱肉強食,適者生存!」
王步文意識到不會有什麼結果了,像羅五七這種粗魯之人一旦說出如此冷靜的話,就說明經過了大腦的反覆過濾、沉澱,再也無藥可救。他從訊問台後站起,邊向外走邊對羅五七說:「法律不會饒過你的,你逃不過處罰,你就呆在這好好等著吧!」
羅五七提高聲音說:「你們只有關我二十四小時的權力!」
王步文在門口站住,回過頭來說:「用不了那麼長時間。」他抬腕看錶。「你很快就會知道什麼才是真正的現實!」
羅五七見王五步文說得很有信心很有把握的樣子,臉上不由微微變色,又從兜里掏出一支香煙,皺著眉頭苦思冥想,猜測王步文究竟是掌握了他什麼要命的把柄。
出了滯留室,王步文吩咐范斌和陳兵看守好羅五七,然後連夜去找嚴展飛彙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