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串玫瑰念珠
西班牙是一個天主教國家,雖然人民擁有信仰的自由,可是世代家傳,幾乎百姓都是天主教。我本身雖然出自基督教的家庭,可是跟天主教一向很親近,也是看佛經的人,並不反對天下任何以「愛」為中心的任何宗教。
在西班牙的家庭里,每一個已婚婦人,百分之九十以上,都在床上的牆壁掛上一大串玫瑰經的念珠。
當我也結了婚以後,很喜歡也有一串那麼大的念珠,把它掛在牆上,一如每一個普通的家庭。
可是我們住在以回教為主的沙漠里,這串念珠不好找。
等到我們夫婦回到馬德里公婆家去時,我每天幫婆婆鋪她和公公的床,總是看見那麼一大串珠子掛在牆上。
公公是一位極為虔誠的天主教徒,每天晚餐過後就會聚集在家的人,由他,手中拿著一串小型的玫瑰念珠,叫大家跟著誦唱。
我的丈夫總是在公公開始念經之前逃走。我因為飯後必須洗碗以及清洗廚房的地,等我差不多弄好了家事時,婆婆就會來叫我,說家中的小孩都跑掉了,叫我去陪公公念經。未婚以前,我所居住過的天主教修院宿舍也是要念經的;那是自由參加,不會勉強人。不但如此,在宿舍中每飯必要有一個同學出來帶領祈禱謝飯。那時候,念經,我一次也不參加,可是祈禱是輪流的,就不好逃。
每一次輪到我在大庭廣眾之下祈禱時,我總是劃一個十字架,口中大聲喊著:「聖父、聖子、聖靈——阿門。」就算結束。
而我公公的祈禱是很長很長的,他先為祖宗們祈禱,然後每一個家人,然後國家元首、部長、鬥牛士——只有他喜歡的那幾個,一直要祈禱到街上的警察們,才算完畢。
完畢之後,他開始數著念珠,這才開始他的夜課——念經。
公公念經的時候,我已經累得眼睛都快打竹籬笆了,靠在婆婆肩上,有一句沒一句的跟著,所謂「小和尚念經,有口無心。」因此學了好多次,都不會。
只要回到公婆家去,每一次出門我都請示婆婆,除非她同意,不然我就不好意思出去。
婆婆常常講:「為什麼又要出去呢?」
她不明白,先生和我在沙漠中住久了,一旦回到繁華的大都市來,玩心總是比較重些,況且我們還想趁著在度假,買些日用品回沙漠去。
就是有一天下午,又想跑到街上去玩,我不好講,推著先生去跟婆婆講。先生不肯去,他說要出去就乾脆「通知」一聲,都那麼大了,請示是不必的,因為「凡請必拒」。好了,只好由我去通知。
站在婆婆面前,說要出去玩,而且不回家吃晚飯,要晚上十一點才回去。
「那麼多鐘頭在街上不凍死了?早點回來好了,還是回來吃晚飯吧!」婆婆說。
我看見公公在一旁看報,靈機一動,趕快講:「爸爸,我們上街去找一串好大的橄欖木念珠,要找好久、好久的,你放我們去好不好嘛?」
公公聽說要去買的是這件東西,好高興的含笑催我走。
那一個下午,先生和我跑去逛街、買衣服、買皮鞋、看電影、吃小館子,然後才去買下了一串念珠——好容易買到的東西,這才開開心心的坐地下車回去。
以後,那串念珠一直被我掛來掛去的,現在它正掛在台灣的家中。每見到它,往日歡樂的情懷就在記憶中浮現。我也祈禱,感謝天主給了我這麼豐富的人生之旅和一段完整的愛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