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一席話，說得古思謙無言以對，搜腸刮肚也找不到合理的解釋。

沒錯，一開始他對她只是不甘與好奇，第一次見面時她的無視，進入公司后她的冷淡，電梯里她的作弄……這讓從未遇挫的他分外鬱悶，他找人調查了她，不得不承認這是他的一大敗筆。但其後越是相處，他就越為她所吸引，她的慧黠、她的責任、她的堅強、她不經意間流露的憂鬱、她偶爾展現的小淘氣……所有所有，如此不同的她令他渴望，想要更多的看到她不為人知的另一面，過分的急切使他用錯了方式。

他是個被寵壞的孩子，優渥的家境，俊朗的外表，得體的談吐，這些外在的條件使他從一開始就站在了比別人更高的地方。從小他就習慣了別人按著他的方式走，只要是他想要的，不必費心就能夠得到，無論是事業還是女人。

這樣的他從來不會顧慮別人的感受，只是一味地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只是他忘了，古瀾並不是他以往的任何一個女人，她堅強獨立，心思剔透清明。她不會為他的條件所惑，就算他站得再高，在她的眼裡也不過是一個普通的人。如果硬要拉上點兒什麼關係，那就只是再簡單不過的上司和下屬，就算領著薪水那也是她的工作所得，她不會因此而高看附諂於他，甚至有時候，她會因為自己的紈絝作風而輕視他。

「對不起。」除了這句話，古思謙說不出別的。

「算了，如你所言，今晚我只是陪你走個過場，我的工作已經完成，待會兒舞會開始我會找機會離開。」古瀾不再看他，冷冷地望著場中的觥籌交錯鬢影衣香。

古思謙臉色鬱郁，欲言又止，凝著她冷漠的側臉苦笑，唉，好不容易拉近的距離再度疏遠，自作孽不可活呀。

「古總，怎麼這麼有興緻？和你的助理跑到這兒來聊天？」

林中眨著一雙魚泡眼悄悄地挨了過來，兩眼笑得擠成了一條縫，從細縫裡溢出的淫光像是要穿透衣服似地在古瀾身上梭巡。古思謙的黑眸倏然就冒了火，林中卻是色心蒙眼渾然未覺，笑意涎涎地看著古瀾。

古瀾沒有忽略他刻意加重的「聊天」兩個字，眯著眼似笑非笑地睨著他，眼底的冰冷染上眉睫。

「林總，你的手好了嗎？要不要我再給你接一次骨？」

林中的身體瞬時僵住，勉強牽著笑容，

「呵呵……助理小姐真愛說笑。啊，我看到個老朋友，失陪，失陪。」

古思謙沉著臉緊盯著他的背影，一口惡氣如鯁在喉。

優雅清韻的輕音樂在寬敞的大廳中悠悠淺盪，賓客間相談甚歡的場景更突兀了這個角落邊難堪的沉悶。

「我……」古思謙平素的油腔滑調完全失靈，吶吶的想說什麼又不知從何說起，腹內糾結得難受。

「小姐，這是您要的水。」

接過侍應生遞上的杯子，古瀾抿了一口，懶得去看佇立身旁的人形雕像。

嗡嗡的人聲忽然慢慢靜了下來，眾人的視線極有默契地同時轉向了大門處。

門外緩緩走入一個高大的身影，低調的深灰西裝掩不住與生俱來的深沉霸氣，冷漠的眼神看不到底的深幽傲鷙，彷彿能夠一眼看透人們靈魂最深處的黑暗，目光所及之處無不自心裡打個寒顫吊在半空抖著，灰眸在大廳里搜尋片刻，準確地捕捉了那抹纖細的倩影，挽起一絲不易察覺的溫柔笑意，冷峻的輪廓頃刻間柔和下來，剛放下的心倏又提起，女賓中生出幾聲低嘆，好個神祗般的人物，遑論那滿目柔情為誰而傾，只這展顏間便已碎落芳心無數。

沒待人們回過神來，利嶠已朗笑著大步而上。

「成老弟，怎麼現在才來？我可是等你很久了。」

「抱歉，有些事情耽誤了，我來得不算太晚吧？」慣常地勾起一個溫和的弧度，成竣笑問。

「太晚太晚，來得太晚了，該罰。」利嶠故作嚴肅地板起臉，旋而一笑，「周市長也來了，剛才還說起你來著，我這就帶你過去？」

「好，那就有勞利兄了。」

隨著兩人的行進，靜立的人群紛紛讓開了道，就像紅海為摩西分隔了海水一般。

「誒？各位繼續呀。」利嶠笑言，「今晚的酒水很足，諸位大可盡興而歸。」

成竣亦笑著對幾個熟人頷首致意。

略微緊張的氣氛緩和下來，人們隨口扯著一些話題喁喁低語，眼角餘光卻不時偷覷著他們的動向。

「周市長，您看誰來了？今晚也敢姍姍來遲，您說他是不是該罰酒？」

成竣笑著伸出手，「周市長，您好。」

「你好呀成先生。」周市長雙手與成竣緊握，「這麼久沒見，我還當你忘了我這個朋友了。」

「哪裡哪裡，周市長貴人事忙，我又怎麼敢隨意打擾呢?而且前一段時間發生了一些事情，實在不便，所以今晚才叨著利兄的光見上一面，周市長海量汪涵，想必不會怪我吧？」

「哈哈……成先生這頂高帽給我戴著，就算我有心罰你也下不了手了。上次和『威爾公司』的艾森先生匆匆一面，竟是不能好好聚聚。」周市長蹙眉似頗為遺憾，隨即笑看著成竣，「聽說你們是好朋友，什麼時候能讓我們再見上一面呀？」

「這個好辦，他下個月還會來一趟，剛好『星湖』的草坪也護養完畢，屆時就請周市長抽空去打上一場高爾夫球如何？」

「好，一言為定。」周市長用力拍拍成竣的肩膀，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