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9 二二九 大限

229 二二九 大限

熬到吃晌午飯時,一群人縮著脖子背著槍出現在了啟智的視野中,兄弟們看到這情景立時興奮起來。啟智眯著眼睛看到走在前頭騎馬的那個人正是劉良楷,瓷二愣給他牽著馬正朝這邊走來。十丈、八丈……五丈、三丈……劉良楷已離他們越來越近,兄弟們全都屏住呼吸焦急地等著啟智的命令。當劉良楷快要走到地塄邊時,啟智大喊一聲「起!」兄弟們嘩啦一下從地塄後面閃出來擋住了劉良楷的去路。劉良楷猝不及防嚇得身子一歪從馬背上摔了下來,當他戰戰兢兢從地上爬起時,已有十幾條槍頂在了他的腦門子上。那些跟在他身後的老六,槍還沒從背上拿下來就被兄弟們繳了械。劉良楷哆嗦著嘴一時間臉色比雪還白,這人不虧是見過大世面的,很快就鎮定下來。他從容地拍掉大衣上的雪,故作輕鬆地大笑著對啟智說:「兄弟,你咋在這達?來得早不如來得巧,我正要到村裡!走,找個地兒哥帶你喝一壺去!」

啟智把槍頂在劉良楷的腦門冷冷地說:「要喝酒到我的掛甲嶺去喝,兄弟管你喝個痛快!」

劉良楷聽了這話身子一軟坐在了雪地上,這個結局是他早就料到的。要是換做敢為,他也許還能胡攪蠻纏下去。遇上啟智,他算是遇到了對手!

啟智命人解下這夥人的褲帶,像串螞蚱樣把他們給綁成了一串。為了不暴露瓷二愣的身份,他毫不留情地把他也給串了起來,還在他屁股上狠踹了一腳。啟智怕此時把這夥人押回去,路上會遇到不測。人多眼雜,要是讓漢奸看到很有可能去給鬼子通風報信。在廟疙台村的族長家裡啃了幾個冷饅頭,當天黑下來后,啟智押著這伙漢奸順利地回到了掛甲嶺。

啟智把劉良楷和老六們五花大綁起來,扔進了關有兩隻老母豬的豬圈裡。他興緻勃勃地對四豹和五虎說:「這夥人豬狗不如,就把他們給豬關在一起!」

啟智活捉到劉良楷的消息很快就傳到了三豹耳朵里,敢為也從槐樹凹趕了過來,掛甲嶺破天慌地第一次迎來了這麼多外鄉人。當敢為從槐樹凹趕過來時,劉良楷已在豬圈裡關了一夜,凍得連話都說不清楚。看到劉良楷蓬頭垢面和的那些老六們凍得狼狽不堪地緊挨著老母豬取暖的樣子,敢為皺著眉頭狠狠把啟智給訓了一通:「簡直是胡鬧!」

「難不成還要把他們當爺敬!」啟智哼著鼻子說:「他們是漢奸,我這麼做算客氣的了!等會兒我就給他們過大堂,先來招蘇秦背劍,最後再給他們玩一招老漢看瓜!」

擠在豬圈裡的老六們聽到啟智要給他們上大刑,嚇得哆嗦著跪地求饒起來。啟智蹲在豬圈牆上抽著旱煙取笑著他們:「他奶奶的,瞧你們這幅熊樣,要是換做老子眼都不眨一下。」

劉良楷抽動著嘴角不服氣地乜了啟智一眼,落到今日這般下場,他只希望死得體面一些。看到劉良楷那不屑一故的眼神,啟智臉都綠了,他氣得哆嗦著嘴對敢為說:「你……你,瞧這狗日的,張狂哩……」

「記住,你是共產黨幹部!不管他們做下啥惡事,都要人道地對待他們!」敢為又開始念起了緊箍咒,他連說帶勸地讓啟智把這伙漢奸從豬圈裡放出來關到乾淨的窯里,並給他們送來了飯菜!

接下來兄弟倆開始商議起了處理這伙漢奸的問題,劉良楷無疑是要斃掉的。開過黨組會議后,四豹和五虎全都同意這個處理方案。在處理其他漢奸的問題上,啟智和敢為兄弟倆發生了嚴重分歧,以至於鬧得兩人差點反目。啟智的意思是把這些漢奸全部處死,殺雞給猴看!以後即使再出上一個劉良楷,也沒人敢跟著做漢奸了。敢為的意思是把那五六個民憤大的斃掉,其他人教育釋放,讓他們回村宣傳抗日。這夥人里有好多都是家裡窮得揭不開鍋的娃娃,並沒做過啥惡事,他們跟著劉良楷純粹是為了混口飯吃。

敢為把意思講出來后,啟智一時轉不過彎,頂撞著他:「漢奸是我抓回來的,我說了算……」

「你是共產黨幹部,要聽組織的話!」敢為苦口婆心地給啟智講著大道理:「他們為咋要去吃六十斤?還不是因為日子過得不好在鬼子那裡能混到一口飯吃!咱們黨是要領導窮人翻身的,讓他回村宣傳抗日。其他漢奸知曉咱們的政策后,也不會跟你頑抗到底!」

啟智說不過敢為,他氣哼哼地躺在窯里睡了兩天終於想明白了其中的道理。斃掉那幾個民憤大的老六,其他人他照著敢為的話他全都放掉了。漢奸隊伍中有一個綽號叫毛驢子的後生,為了感激啟智的不殺之恩,他回村發展了十多個人過完年後投奔到了他的民兵團中。毛驢子在後來的日子裡還救了啟智一命,這些都是后話。

處決掉幾個老六,到了天快黑下來時三豹趕來了。面對著昔日的老同僚,做了叛徒的劉良楷無言以對,他扭過臉不好意思面對三豹。已變成獨眼龍的三豹,用他僅存的右眼意味深長地瞥了劉良楷一眼,嘆著氣說:「你跟了我十幾年,我沒把你帶到正路上。我來陪你吃頓飯,送你一程吧!」

劉良楷明白自己已是必死無疑,人之將死其言也善,他紅著眼睛在三豹面前懺悔道:「我走錯了路,當初不該離開你……」

敢為把早就準備好的酒菜端了進來,在他的勸說下啟智也跟著走了過來。啟智給劉良楷倒了滿滿一碗酒,說:「你不是想喝酒嘛!今日個兄弟陪你喝個痛快!」

劉良楷紅著眼睛啜泣起來,他要是不幹漢奸不走這條道該有多好?要是遇上這種喝酒的機會,他非把啟智灌醉不可。此時此刻他那有心情喝酒,他明白這些他曾經最親近的人陪他吃這頓飯的意義,他們是來送他上路的!

看到劉良楷懊悔的樣子,敢為的眼睛也紅了起來,他拍著劉良楷的肩膀說:「不管你認不認我這個哥,你都是我的親兄弟!我和啟智還有你的老上司陪你把這頓飯吃了,就像咱們以前在公署一樣。吃完后你安心地上路吧!」

劉良楷淚流滿面地說:「哥,就沒別的法子了嘛!」

敢為冷著臉說:「放著人路你不走,偏要往鬼門關里闖。即使我能饒得了你,百姓們也饒不了你!」

啟智插了句嘴說:「這世上沒賣後悔葯的,把飯吃了等著挨子彈吧,棺材我都給你備好了!你狗日的死到臨頭了,還要讓我破費銀子!咱縣的幾個頭面人物都過來陪你來了,你還有啥委屈的!」

敢為狠狠瞪了啟智一眼,啟智知曉話說過頭了不好意思地乾笑起來。劉良楷不想死,他把一碗酒狠狠罐到肚子里對敢為說:「我想見咱爹一面,給他磕個頭!」

敢為嘆著氣說:「你捫心自問,咱爹還願意見你嘛!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劉良楷長嘆一聲眼裡噙滿了淚。看到他難過的樣子,三豹圓起了場:「啥話都別說了,咱們幾個能聚到一達里不容易,今黑里就和良楷敘敘舊吧!」

幾個人開始聊起了小時候的事,聊著劉良楷去東洋留學時風光的情景,接著又聊到了王秀才和劉秀才。啟智說著說著眼睛就紅了,他想起了劉良楷留洋時往他手裡塞的那塊蜜糖糕,那是他人生頭一次吃到那麼美味可口的食物。劉良楷這人本質上並不好壞,要不是在越虎家裡長大慣下好吃懶做的毛病,也許走不到這條路上。這一切都是命,要怨就怨他的命不好!

窗外的大雪還在飛舞著,似乎永遠都不會停歇下來。狂風怒號著把颳起的雪打在窗戶紙上沙沙直響,這是一個風雪交加冷風刺骨的寒夜,窯里卻溫暖如春氣氛祥和。幾個人大笑著親切地回憶著以往的事,誰也沒把劉良楷當漢奸看。既然免不了一死劉良楷也想通了,他一碗一碗地往肚子里灌著酒大口地吃著飯菜和啟智開著玩笑:「下輩子咱們還做兄弟!」

啟智嘴裡嚼著肥肉片子,口齒不清地說:「做兄弟可以,可不敢再把路走錯了!」

敢為眯著雙眼像一個哲人樣,語重心長地對劉良楷說:「人活一輩子不容易,有些錯誤可以饒恕,有些則不能。一旦越過了底線,誰也救不了你!」

「一失足成千古恨!」劉良楷苦笑著感慨地說:「如若可以重新選擇,下輩子我會做個老實本份的庄稼人踏踏實實地過日子!」

「知道自己錯了就好,把你今生犯下的罪孽都帶走吧!」敢為說著朝門外喊了一聲。候在門外的兩個民兵走進來架起劉良楷向門外走去。劉良楷將要邁出窯門口時,突然回過頭對敢為說:「哥,當你將來捉住池田時記得在我墳前言語聲,我恨死他了!」

「你安心地走吧!」敢為紅著眼睛神色凄然地說:「池田蹦達不了幾天了!這些年城門樓上的鬼子們年紀越來越小,全變成了十六七歲的娃娃……」

一聲清脆的槍響劃破了黎明前的寂靜。敢為眼裡滿是淚水,他站起來對啟智說:「你在這達守著,我回去給咱爹言語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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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匪家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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