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第十六章

少年小心翼翼地,嚴守住情感深處原始的獸,不讓牠伸出利爪傷害了最珍視的人兒;少女幽幽地迂迴算計,要不著痕迹地勾撩,種下誘餌,直到他由身至心,由心至魂,都只屬於她。

原來她不是只有傻氣而已。花雨桓直到今日才終於明白,其實她無比貪心,而且絕對壞心。

回到衡堡之後,花雨桓變得沉默寡言,過去最常在東方旋冰腦海里聒噪,如今總是東方旋冰喊了她好幾聲才回神,讓本來就對她不放心的東方旋冰更加掛心了,像巴不得能把她片刻不離拴在身邊似的。

大清早天沒亮,東方旋冰已經來到花雨桓住的芝園,在大廳看書,等著她睡醒后一塊兒用飯。

兩人的課若分開上,得了空他便往她聽課處跑,下午操練結束第一件事,也是先到芝園去,直到夜深了,才回自個兒的寧園睡下。

縱然真是因為心裡惶惶不安,花雨桓其實多少有些故意。看著東方旋冰暗暗著急地在她身邊打轉,她能夠清楚地感受到自己在他心目中的分量,感受到他將會是屬於她一個人的。

看著東方旋冰趴在桌上午睡,看得出他這陣子為了盯緊她,有些疲累。花雨桓伸手撥弄他黑亮的發,心裡既愧疚又不舍,她悄悄將額頭擱在他肩上,偷偷地感受片刻的溫存,進入他夢境里輕輕安撫他心裡那頭不安的獸,平復他連日來所有的疲累。

在夢境里,她看見東方旋冰化作一頭年輕的雄獅,朝她飛奔而來。

那應該是令人害怕的一幕,但雄獅在她面前急急地止住腳,彷佛怕衝撞了她一般,然後毛茸茸的獅頭往她懷裡蹭了蹭,花雨桓不得不跪坐下來,任大獅子枕在她腿上撒嬌。

她還拿出了刷子,替牠順毛,另一手輕輕在牠腮邊安撫,卧在她腿上的獅子眯起眼,喉嚨深處發出一串呼嚕聲,溫馴地任她上下其手,鼻子不停地在她身上蹭。

直到她把牠的鬃毛梳得如黃金般閃亮,她忍不住低下頭埋在那片鬃毛間吻了吻,卧在她腿上的東方旋冰才緩緩地在一片光芒中回復了人形,有些慵懶地枕在她腿上,看著她微笑,俊美長眸眯起,迷人的唇微勾,笑得花雨桓心悸暈眩不止。

他拉住她的手,握在掌心,然後坐起身,默默想著自己是什麼時候、在哪裡睡著的?花雨桓悄悄靠向他,貓兒似的大眼閃爍著邪氣的光芒,趁著東方旋冰不設防之時,俏臉貼向他,小貓偷親似地吻向他的唇。

他愣住了,握住她的手,有些顫抖和痙攣,喉結滾動,卻不敢稍有輕舉妄動,怕她退開,也怕她淘氣地消失。

最後他仍是握緊了她的手,充滿了佔有與命令,花雨桓跪在他兩腿間,戀戀不捨地結束這個吻,心在滾燙的蜜裡頭顫動,無論是身為少女的好奇,或身為女人的渴望,都讓她只想繼續在他的溫柔里探索。

那一刻,他們坐在四季繁花盛開的原野間,他曲起長腿將跪在身前的她包圍,彷佛耐心而被動地任她需索,可牢牢扣住她的手,與恨不得用身體作為牢籠將她包圍的姿態,卻顯然無比沉醉。

他甘願被她馴服。

那是真的吻嗎?或者只是他倆彼此戀戀相依、太過期待又太過迷戀的幻覺?當他倆一同悠悠轉醒時,都有些分不清現實與夢境,花雨桓甚至忍不住順著他的氣息要再次貼向他……

「小豬吃橘子!」東方旋冰卻突然漲紅了臉,匆匆推開她。

「……」花雨桓一時會意不過來,儍愣著。可東方旋冰也站不起來……呃,應該說,真站起來,就糗大了。

哦!他挫敗地單手蓋住臉,脖子以上紅得秀色可餐,「你先離開一下好嗎?」

花雨桓雖然覺得有些掃興,又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的,可是想起自己和他的約定,只能乖乖點頭。

花雨桓到外頭花園吹吹風,醒醒腦。東方旋冰低頭看自己兩腿間的腫脹,只覺丟臉,也不過是在夢裡親了兩下,他就激動得熱血沸騰……

但也幸好是在夢裡,否則他真的不敢說自己能把持得住。

東方旋冰試著調整呼吸,作了幾次吐納與內力運行,總算讓身子冷靜下來。

過了一會兒,僕役送上飯菜,他們倆就像一家人一樣坐在圓桌邊用膳,只是花雨桓刻意留了父母的位子,東方旋冰也不想表現得好像對他們的歸來一點希望也沒有,所以並不多說什麼,餐間只是不停夾菜給她。

花雨桓倒是對東方旋冰一方面擔心她,一方面又不想將擔心表現在臉上,造成她的壓力,只敢時不時偷偷覷著她而感到好笑。

她可不是因此就會強顏歡笑讓他放心的人啊!偶爾讓不安和憂愁浮上眉梢,引來他更多的憐愛,也是她的一點點小心機。

「我吃不下了。」其實她吃飽了。他不停夾菜給她,不吃飽都難。

「再吃一點就好。」他開始哄她。

「那你留下來陪我?」她幽幽地問。

東方旋冰只遲疑了一下,「好。」反正衡堡上下都知道她終究會是六少夫人,他留下來應該不打緊吧?

「我想吃白木耳蓮子湯。」她真是吃飽了,但甜食可以再吃一點點。

「好。」他讓人把晚膳撤下,送上下午才冰鎮起來的白木耳蓮子湯,哄著她多吃點。

花雨桓看著蓮子湯,眉頭深鎖,想到母親最愛白木耳蓮子湯,不由得食慾全失。

東方旋冰卻怕她少吃了餓肚子,連忙拿起僕役替她盛好的蓮子湯,舀了一口喂到她嘴邊,「要不要配個糕點?趁現在剛從冰窖取出,乖乖喝了吧。」

花雨桓只有乖乖張口讓他喂。母親總是提醒她,別太把旋冰的寵溺視為理所當然,但母親恐怕忘了,她的異能讓她看過太多,她不是身在福中不知福的人。

只不過她壞心眼地想在他心上和身上,狠狠烙下自己的印記罷了。

「你知道我爹娘為何必須回大燕解決師門恩怨嗎?」花雨桓突然道。

東方旋冰原本想,她若不提,那他就不問。但他確實也希望她跟他商量,那代表她對他的依賴,就像母親對父親、花伯母對花伯伯那樣,一個妻子把丈夫當作依靠的感情,即便兩人心靈相依,他心裡還是渴望著這一部分能被滿足。

在我心裡說,比較安全。他提醒她。

花雨桓微笑。她笑的是這男人當真被她馴養著,對兩人心靈相通如此理所當然、甘之如飴。

他在飯後牽起她的手,在園中散步,彷佛無聲勝有聲,其實是漫遊於外人無從參與的兩人私密世界。

玄元圖是千機門鎮門之寶,據說它上頭繪著天下無歒的機關神器,一直以來都是由掌門人所保管。但在上一任掌門離奇意外過世后,我爹娘帶著玄元圖離開千機門,被現任掌門人視為叛徒,聯合千機門的卦手天雷教,在江湖上發下重金懸賞令。

這麼多年來,我爹娘百口莫辯的是,千機門當今的掌門才是真正的叛徒,他繼任掌門之位不只名不正言不順,還謀害了上一任掌門與真正的掌門繼位者,為了得到玄元圖,他將一切罪名污衊到我爹娘身上,這件事,天雷教是最清楚的,因為正是千機門如今的掌門勾結了天雷教,合謀欲奪取玄元圖。他們相信有了玄元圖,千機門與天雷教就能在亂世中號令群雄,一統天下。

接下來的事,相信你都清楚了。我爹娘要在東方家確定出兵跨海平亂以前,回到千機門,洗刷不白之冤,並且清理門戶。但是我爹娘和伯父也顧慮到這樣的大動作極有可能讓中原諸蕃開始臆測東方家的下一步打算,在不能打草驚蛇的前提下,東方家能派出的援助有限……

東方旋冰聽到這裡,心頭一沉。果然如他最不想見到的那般,是東方家虧欠了花氏夫婦。

如果不是東方家有跨海平亂的野心,花氏夫婦大可不必冒這個險。

你錯了。花雨桓知道他在想什麼,反駁道;是我爹娘虧欠了東方家,所以才做了這個決定。如今全天下都相信東方家已經得到了玄元圖,東方家就算繼續偏安龍謎島,也會引來天下人的覬覦,伯父跨海平亂的決定,玄元圖的下落也起了推波助瀾的作用。更何況這是千機門的家務事,本就不應讓外人插手,我們一家三口多年來不是衡堡庇護著,根本無處可去。

我爹娘離去前留給我的,正是玄元圖。伯父當年並不曾強迫我爹娘交出玄元圖。花雨桓說到這,忍不住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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馴養小忠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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