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李家大宅
永安縣地處偏北,自古就算不上什麼兵家重地,向北九百里便是京師,其間一馬平川,躍土千里。朝南挨著淮水,交通便捷。如今世道新變,百廢待興。自古的名城寶地現今卻大多是一片廢墟,也就只有這可有可無的地域,在清冷凄厲之中,還能帶著一種亂世少有的祥和氣息。
而今這種祥和的氣息卻被數十個臉色鐵青,殺氣騰騰地漢子打亂了。
顯然對方錯誤的估計了秦鋒這夥人的身份,他們是山賊,他們是土匪。他們是長年累月把腦袋掛在腰間的人物,他們的原則是「人不犯我,我也要犯人。」殺個把人跟殺雞似的。只要對方不是官府,他們顯然沒有任何退避的理由。
天色已晚,古人大多早睡,天色剛暮就早早的關門休息。所以這一路上也沒有驚動太多的旁人。馬二受傷不輕,那一掌也不知道打折了他幾根肋骨,可這時候也顧不上許多了,帶著一夥殺氣騰騰地漢子七彎八拐的來到了一處大宅右側,點頭道,「就是這兒。」
這是一處僻靜的小巷,左右兩旁是大約三米高度泥壁。憨子見四下無人,也不多說,敏捷地爬上牆頭,趴在上面謹慎的看了一會兒,回頭輕聲道,「剛過去一路侍衛,現在沒人!」
眾人也不多話,挨個翻過牆頭,黑瞎子知道秦鋒身手不行,便一手抓住秦鋒腰帶,一手往牆上一拍,雙腳一蹬,帶著秦鋒矯健地翻了過去。
大伙兒俯身趴青草之中,遮住了身形。馬二低聲道,「二當家的,這宅子估計不小,只怕要分頭去找。」
「還找啥,抓個人問問不就行了。」憨子介面道。
秦鋒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道,「只怕不妥,可別打草驚蛇了,況且一般的下人也未必知道。最好能想辦法先讓這裡亂起來。到時候他們必定去查,咱們悄悄地跟在身後就行。」
馬二一怔,當即點頭道,「好辦法,我看如今剛立秋,天乾地燥,那不如咱們放一把火,保管讓他燒起來。」
秦鋒覺得可行,於是點頭答應,馬二立刻吩咐道,「大壯,二壯,你們兩以前在大宅子里做過力巴,知道這種宅子哪兒最容易點著么?」
不遠處一個又黑又壯的漢子回答道,「一個是廚房,一個是馬棚。這兩個地方堆滿了乾材跟菜油。一點就著。」
「知道大概方位在哪兒么?」
「找找看吧,這種宅子,基本都一個磨子出來的,**不離十。」
「那行。你們帶上兩人,分頭去點。把兩處都給我點著了,燒他娘地。燒著了之後你們就先撤,去老山寨等我們。」
「唉!那各位兄弟小心了。」這兩人應了一聲,招呼了四個兄弟,匍匐這向遠處摸了過去。這時憨子敏捷地爬到秦鋒跟前,小聲道,「二當家的,俺們就在這兒等么?!」
秦鋒想了想,搖頭道,「咱們先找找看,最好能找到那小子住地地方,那也不用這麼費事了。直接綁了交換。」
「嘿嘿。能找到最好,看俺不把他捏出屎來。」在來的路上,秦鋒已經簡單的說明了當時衝突的情況。憨子聽罷只是陰冷地笑,此刻心中正憋著一股子邪火沒處泄呢!
「可這宅子這麼大,恐怕不好找啊,二當家你說。「馬兒在旁接嘴道。他見秦鋒半響也不答話,彷佛呆了一般,等了片刻,忍不住還是推了二當家一下。
秦鋒受他一推,愣了一下,冷笑一聲道,「我在想,這小子只怕有些身份,我們先盯著這裡的侍衛,瞧見往那邊走的次數最多,那個方向多半就是了。最好能抓住落單的,問一問也就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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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也算是沒有辦法中的辦法,大傢伙平時都不以智謀見長,說白了都是些五大三粗的莽漢,平日里動點歪腦筋倒還湊合,真遇到什麼事,基本都是雙眼一抹黑,抓瞎!
幾人又是商量了一陣子,這時,黑瞎子突然低聲道,「大家靜聲,有人來了。」他話音剛落,就見從右邊拐角廊下往外走出一人個膀大腰圓的漢子來,緊接著又是躥出一個小廝打扮的年輕人來。
領頭的那位四十上下,青襟長袍,身材魁梧,臉色陰沉,彷佛在跟誰鬥氣似的。也不管身後那位能不能跟上,抬腳就往前猛衝,邊沖還邊回頭罵道,「作死你個小婢養的,府里的東西你也敢亂拿?讓少爺知道了還不扒了你地皮。要不是看在你爹當年有恩與我的份上,老子才懶得管你。」
「是是是。」身後那位十**歲,模樣倒還算得上英俊,只是右眼青紫一片,顯然是被人揍了一拳,被罵得話也不敢說上一句,只是陪著笑臉,一副點頭哈腰的奴才嘴臉。
「是你媽個頭,我他娘怎麼攤上你這麼個爛貨,整天的鬥雞走狗,遊手好閒,正事不做,盡想些歪門邪道。老子遲早有一天要被你連累死。」罵著還不解氣,就見那魁梧漢子回頭就是一記耳光,即疾又准,「啪」的一聲巨響,竟打得年輕人原地轉個圈兒,右臉頓時高高腫起,嘴角開裂,一屁股坐在地上。
「今天不準回去,給老子在這裡好好反省反省。」魁梧漢子說完,又狠狠了踹了兩腳,轉身就走。
待那漢子身影消失在遠處轉角,青年人這才敢罵罵咧咧地站起身來,臉色猙獰,咬牙切齒一副要恨不得吃人地模樣。他一手捂住右臉,一手拍打著身上的塵土,狠很地往地上吐了一口痰,只見痰中帶血,更是惱怒。他唇角露出一絲獰笑,對著漢子消失的背影冷冷道,「等著吧,遲早有你好看。」說罷,他愣在原地片刻之後,隨即轉身就準備離開。
就在這時,一個硬邦邦的東西突然抵住他的腰間,一個冷冰的聲音傳了過來,「別動,也別喊。否則我管得了我這手,卻管不了手上的這把刀。現在慢慢的轉過頭來。」
青年人愣了一下,起先還只當是友人開的玩笑,只待轉身一看,竟是個從未見過的刀疤臉漢子。原本還有一絲笑容的臉上像結了霜似地頃刻間凝結了起來。
刀疤臉正是瞎子,瞎子當然也在笑,心道真是想什麼來什麼。他見青年人眼珠子亂轉,估摸著在打什麼心思,於是手上略一使力,戳了青年人一下,只道,「老實點,保管你沒事,否則你要是能活過今晚,老子改名兒跟你姓!」說罷便向草叢裡打了聲招呼。「二當家的,現在沒人,出來吧。」
秦鋒幾人聽到招呼,也就緩步走了出來。青年人見又竄出這麼一大幫子殺氣騰騰的惡漢,心頭一顫,他倒是大丈夫行徑,能屈能伸,當然也有叫好死不如賴活著的。當下就道,「各位好漢,有話好說。小的知無不言,知無不言。」
「嘿,這小子還有點學問,挺機靈,會成語。」憨子嘿然冷笑道。
秦鋒冷著眼看了青年人片刻,沉聲道,「名字。」
胡不歸看了他一眼,登時就嚇得渾身一個激靈,身子猛的往後一縮,臉色豁然大變,轉身倒頭就拜,「小的胡不歸。豬爺爺饒命,豬大仙饒命!」
「爺爺?!大仙?!」秦鋒愣了一下,一時沒搞明白他在叫誰!
馬二在一旁倒是旁觀者清,「噗嗤」笑一聲,在秦鋒耳邊道,「二當家,您臉上的傷……」隨即立刻介面,「好名字,我看你不胡,今天也別想歸了。」
胡不歸哭喪個臉,他倒是機靈,起先嚇了一跳,立馬就反應過來了,眼瞅這是一伙人,那位豬爺爺估計也是人非妖……只是暫時琢磨不透這幫人的來歷,只得先說些不管痛癢的話,「好漢饒命,我上有老下有小……」
「別廢話,問你事,你可是這府上的下人。」馬二喝道。
「是是是,我是幫少爺趕車的夥計。」
「你家少爺可是姓李?」
「不錯,各位好漢可是認識我家少爺?」
「嘿嘿,認識,太認識了。」馬二冷聲道,「我們正想找他敘敘舊,勞煩你帶個路。」
「這個……」胡不歸猶豫了一下,心道這夥人莫非是強盜,想要劫財?他一個念頭,竟然是**不離十。瞎子見他猶猶豫豫,冷笑一聲,一雙乾燥有力的大手一手捏住他的嘴唇,也不多話,一刀便插入青年人大腿,青年人如遭遇雷擊,身子一顫,彈了兩下,卻因為嘴被捂住,叫不出聲來,只痛的悶哼一聲,雙目滾圓!
秦鋒這時幽幽地說道,「這宅子很大,下人很多。」
胡不歸也不知道他要說些什麼,低眼一看,只見自己的大腿上明晃晃插這一把小刀,只留個刀柄在外,這一望,更覺得疼痛萬分,一身冷汗唰唰直冒!
秦鋒卻是接著道,「這對我們來說十分麻煩,當然對你也不利。我們沒有耐心的,所以你要是不願意說的話,我們可以換個人繼續問。」說罷,也不等對方回答,又道,「把他處理掉,記得手裡利落點,身上別沾了血,容易引起麻煩。然後另外找個人繼續問。」
瞎子嘴角一咧,陰氣森森地看了胡不歸一眼,悶聲悶氣的答應,「知道了。」
胡不歸這時終於搞清了狀況,見眾人都似笑非笑的看著他,明白了這伙強人手裡不在乎多他一條性命,只嚇的肝膽欲裂,想要答應,卻又喊不出聲來,只能上下擺弄著頭顱,表示答應。
瞎子見狀,冷哼一聲,抬手就拔出了插入對方左腿的匕首,見胡不歸身子又是彈了兩下,臉色慘白,冷汗淋漓,這才鬆開了捂住對方口鼻的左手,右手拿刀匕住對方腰間,冷聲道,「馬上帶路,要敢耍花樣,我保證你比我們先死。」
胡不歸強忍住左腳疼痛,哭喪著臉,一瘸一拐地帶頭往內院走去,心道,今兒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霉了。也不知這伙強人究竟是做什麼的。謀財倒也罷了,偌是李公子有個三長兩短,自己當然跑不了,這府上的下人估計沒一個能逃掉性命的。不過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這會兒火燒眉毛,且顧眼前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