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吃癟
並無冤屈四個字，換來的是馬行空肆無忌憚的冷笑，以及秦鋒的愕然。
他還是有些小瞧當地勢力了，更不明白為什麼會有生父忍心把女兒往火坑上推！只覺得實在是荒謬，卻還是勉強定下神來，沉聲道，「王老漢，你不必懼怕什麼，一切全由本官為你做主。你如實說便是。」
王老漢一副吶吶的神情，渾身直哆嗦，也不知道在害怕什麼，半響不語，一個勁的開始磕頭！他額頭上的傷口本就沒好，這一磕之下頓時又染紅了半邊臉，看著有些嚇人。
馬行空忽然嗤笑道，「王老漢，你可是把女兒抵給我還債了？」
王老漢遲疑了一下，見馬行空目露凶光，皮笑肉不笑的樣子，心中一悚，「是……是。」
「混賬東西！」秦鋒心頭一沉，心想，這馬行空不知道使了什麼手段，竟嚇得王老漢怕成這個樣子，知道絕對不能再讓他說話了，當即一拍驚堂木，怒聲道，「本官沒有問你，誰允許你說話的？」
馬行空哼的一聲，不陰不陽道，「回大人，草民忘了告訴您，草民是有功名在身的，秀才出身！按律是可以為自己陳清辯護的。」
「笑話！本朝開過不過五年，尚未舉行過任何鄉試，你是哪門子秀才？」
馬行空陰笑道，「前朝的，這是本朝皇帝陛下特許的，不知大人可有異議？」
秦鋒楞了一下，臉色頓時陰沉了下來。秀才他是知道的，也是就所謂的讀書人。這好像是隋朝時弄出來的科舉制度。用來提拔寒士，選取人才的。
大唐初期對百姓監管較嚴，主要是防止那些造反派繼續流竄，就算離開家鄉探親訪友都要由地方開具路引，過關蓋印，馬虎不得。不過秀才，舉人這些有功名的讀書人就不同，他們有權利佩帶利劍，隨便遊歷，沿途官吏不得阻攔監押，見了那些普通農人可能一輩子也見不上的縣太爺，不必跪拜行禮，拱拱手就成。如果被什麼案件牽累，還可以當堂為自己辯護。遠比一般百姓要有地位的多。
不過秦鋒總覺得這裡面有幾分陰謀的意思，畢竟就算你考上狀元舉人，了不起外放個縣令，跟秦鋒一萬五千兩銀子實際效果差距不大。
「你個人模狗樣的東西居然還是秀才？花錢買的吧？」馬二在一旁咧嘴罵道。常言道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他馬二不但是個大頭兵，前身還是個土匪山賊，你跟他講道理同和他玩命其實一個性質。
馬行空哼的一聲，都說一物降一物，他不怕秦鋒，卻還是比較悚馬二的。當下冷著臉不說話了。
秦鋒鐵青個臉，一時間竟也沒了法子，心想這下可比較難辦了，秀才雖說無用，可他娘的打不得罵不得，當然罵不得被他自動忽略了，打不得就有些頭痛了，想要嚴刑逼供都不成。
他心頭壓著一股邪火，眯著眼思忖了一會兒，每當他陰怒的時候總是做出這副表情。
王老漢還是一個勁的磕頭，恍若得了失心瘋一般，老淚橫縱，滿臉暗紅。馬行空自然是冷笑不斷，場面似乎頃刻間靜了下來。秦鋒深吸了口氣，又問道，「王老漢，本官再問你是一次，你可有冤屈上報？」
「沒......沒有。」
「好好好。」秦鋒怒急反笑，氣得渾身都抖了起來，掃過一眼下方跪著的三個神色獃滯的鄉民，冷聲道，「想必你們也是什麼也看不見什麼也聽不著了？」
「回大人，草民的確不知。」
「也罷，這便是本官多管閑事了。」秦鋒怒氣勃發，他越想越怒，自己這番作為當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閑事。只覺得這幫鄉民不知好歹，眾口一詞，包庇罪犯。狗咬呂洞賓，也懶得去理。可見了馬行空那副模樣兒又實在咽不下這口氣兒。
眾山賊也是義憤填膺，可礙著秦鋒沒有表明態度，也不好當場發作。否則依著他們的脾氣，這種明擺著的事兒還審個毛，直接一刀砍了一了百了！
馬行空冷笑連連，心道，這個糊塗官兒當真是不知好歹，愚昧無知，這毛利地面，豈是你能掌控的？卻不知他們一村人的性命都捏在自己手上，這王老漢敢來告他，那才是奇了怪了。既然都撕破臉了，他也就不怕他什麼了，當即就道，「大人，此番總算弄清楚了吧？若是無它事的話，草民可要告退了。"說罷他便站起身來，又道，「我的妾侍給大人送去醫館了吧？就不勞大人費心了，草民自己去接！」
說罷，他冷眼瞄過在場的眾人一眼，最後定格在王老漢身上，嘴角一勾，轉身便走。
「王八羔子！」馬二憤憤的罵了一句。看了秦鋒一眼，見他一臉陰怒的樣子，渾身都氣得抖了起來，卻沒有出聲阻止，也只得悻悻的站在一旁。眼見著馬行空漸行漸遠，身子一拐，走出了縣衙大門。
兄弟們義憤填膺，連帶著王老漢和幾個鄉民也恨上了。他們呼嘯山林，快意恩仇，當然不明白王老漢的所作所為。就連秦鋒也只是隱約猜到一些，無非是些威逼利用的手段。
門外，忽然傳來一個溫和的聲音，「咦？行空，你來縣衙作甚？」
接著下來馬行空的聲音說道，「啊，吳大人！學生見過吳大人！」
溫和的聲音又道，「快快起身，不必多理。倒是你來縣衙作甚？」
馬行空憤憤的聲音道，「還不是縣令大人，哎，一言難盡。學生還有事要忙，就先行一步了，等明日再去吳大人府上拜見！」
「好好，你便去把。」這個聲音剛落，便見許文和領著一位老態龍鍾其貌不揚的老人走進縣衙。這人身材矮小，穿著一身青衣便裝，瘦骨如柴，雙目炯炯，卻平順溫和，毫無半點鋒芒，顯得精神飽滿。
許文和引著老人走道秦鋒眼前，兩人互相打量了片刻，老人微一施禮，朗聲道，「下官吳醒之，見過縣令大人！」
秦鋒本就猜到了幾分，見果然是此人，只得強壓著心頭的鬱氣，心道那有這麼巧的，這傢伙怕是在門口候著，就等看老子笑話呢。知道這一局自己是輸到家了，好在他還有些城府，強笑道，「這位定是吳大人吧？」
吳醒之淡淡一笑，點頭稱是。
秦鋒知道此地不是說話的地方，便吩咐馬二把鄉民們都帶走，自己帶著吳縣丞，許文和兩人匆匆走入內堂。
孫縣尉倒是坐在後堂，不急不緩地飲著茶水，一副閑散的模樣兒。見三人進來，忙起身相迎。
四人分作主次坐下，秦鋒坐在首位，孫縣尉在左位，吳縣丞坐在右側，許文和坐在他下手。唐初也不是沒有椅子，只是鄉下草民才用的東西。真正有身份的人是不屑用這個的，不過秦鋒作為現代人的思想，又當了一陣子山賊，所謂不拘小節，怎麼舒服怎麼來，所以也不在乎這個。
他這個做主人的都沒有意見，旁人也不好說些什麼。
四人飲過茶水，秦鋒心中煩悶，不願多言，開門見山就道，「吳大人，今日本官找你前來，有一事要問，朝廷給各地官吏補貼的五千兩紋銀俸祿，可是暫放在你府上了？」
吳縣丞點頭道，「不錯。」
秦鋒心中冷冷一笑，都這當頭了，他也不怕吳醒之不承認，當即就道，「那便是了，便請你取出來，先發給孫縣尉手下的守軍兵士。各地官吏就先緩緩，總不能讓將士們餓著肚子守衛鄉民。」
吳縣丞淡淡一笑，也不答話，只是砸巴砸巴嘴，好象在品嘗著茶水的滋味兒，好半響才道，「大人，先不說大人這番決議妥不妥，可這銀子下官是拿不出來了。」
秦鋒聽罷，眉兒一挑。孫縣尉也是冷冷的「哼」了一聲。
秦鋒皺眉道，「吳大人這話是什麼意思？本官身為本縣知令，支配本縣財務有何不妥之處？」
吳縣丞兩眼一眯，呵呵笑道，「大人莫惱，下官並非此意。實在是銀兩下官已經發放出去了。這時候想要收回，怕是來不急了。」說罷，他忽然轉頭對著孫縣尉問道，「孫縣尉，可還記得前幾日我差人送去的五十兩紋銀？」
孫縣尉楞了一下，點頭道，「確有此事。可吳大人你當時並沒說是朝廷補貼之用啊？」
吳縣丞談笑晏晏，「哦？那定是小差忘了，那筆費用便是朝廷補貼，現如今老夫全以發放下去。大人要下官拿回重發，這下官可做不到。」
孫縣尉急了，「那軍士餉銀如此處理？現如今軍中已是議論紛紛，我只怕再過些日子，下官就壓制不住了！」
吳縣丞搖頭道，「孫縣尉問錯人了，前些日子因大人未到，老夫害怕地方官吏謠言四起。越俎代庖，本是不該。如此秦人大即到，這縣內上下，還是由秦大人做主才是。」
秦鋒在一邊鼻子都氣歪了，心說好事你們全佔了，這會兒壞事都往老子身上推，老子又不傻，當即就運起太極拳的工夫，一推二五六，忙道，「無妨，無妨。本縣剛剛上任，諸事還得仰仗吳大人了。這軍餉一事偌能交給吳大人處理，也是無妨。」
再坐的幾個都是官場老油條，那裡能聽不出他話里的意思？吳縣丞更是做了四任縣丞的老狐狸，足足十二年，都快成精了，道行深著呢！
就聽他慢條斯理道，「呵呵，大人錯愛了，下官年紀大了，腦子也糊塗了。今日前來只是向大人說明這官吏補貼銀兩一事，其餘事宜，下官是不敢多問的。」
秦鋒見這老狐狸不肯下水，擺明了為難自己。四千多兩銀子上哪兒去找？心中惱怒，心想你不讓我好過，老子也讓你難堪。大不了最後一起倒霉，當下就道，「吳大人此言差矣，你身為本縣縣丞，職責就是輔佐縣令，對於縣內之事沒有不應當問的。如今本官初來咋到，吳大人可不能推卸責任啊。」
吳縣丞聽他這麼一說，白眉一挑，幾乎有些詫異得瞄了秦鋒一眼，正色道，「大人既然怎麼說，那下官只有遵命了。這軍餉一事么？其實也是有辦法的。」
三人都是一愣，支起耳朵問道，「哦？還忘吳大人不吝賜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