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緇衣捕頭
劉水生本不知道這話是在說誰,可一看到未央此時臉色發白眼中含淚,再想到她個子極高,哪裡還不明白對方是什麼意思?說不得伸出手來,也不管那說話的是誰,直接就是一個大嘴巴子打了過去:「滾一邊去!」
啪地一聲脆響,一個身影便打橫著飛了起來,連著撞翻了好幾個擺在路邊的攤子,歪著腦袋暈死過去,帶起雞飛狗跳一片。
「少爺,少爺!」旁邊有人大聲叫喚幾聲,見喚不醒自家少爺,頓時大怒了起來,也不顧對方功夫高強,直接指著劉水生的鼻子罵道:「好小子,好大的狗膽!你可知道,你打傷的又是誰?那是我家……」
「你是在說我嗎?」劉水生摸摸鼻子,也不待這狗腿子說完,又是一個耳光扇了過去,只打得那廝頓時眼冒金星,站立不穩,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那狗腿子模樣打扮的傢伙在地上坐得片刻,由怔怔中回過神來,摸摸腫起來半邊的臉,張口大叫:「來人啦!可不要讓這小子給跑了!」
街上人來人往,又哪裡有人肯前來幫忙?劉水生和李未央二人相視一笑,再不管那廝,只顧著地朝著前邊慢慢繼續逛了下去。
「水生,我……」朝前走了一段路,李未央終究心裡還是有些不快,再加上這兩天對於自己來說,她也心中感到害怕,害怕這一切就好像是夢一場,「你就不嫌棄我個子生的高了?」
還是思想觀念的問題啊!劉水生心中感嘆,在以前那個世界,女孩子無不希望自己能夠高一點,再高一點,以吸引男人們的目光,君不見那些T台上的模特兒都有最低身高限制的嗎?可在這個社會裡,卻是以嬌小為美,這未央丫頭有此擔憂也是自然。
「呵呵,我啊,倒是希望你能夠生得再高些才好,最起碼也得齊我的鼻子吧。」劉水生呵呵一笑,抬起手來在自己鼻尖上搭了一下,然後順勢在小丫頭腦袋上拍了拍,小聲道,「凈瞎操心!高點有什麼不好?我就喜歡大馬呢!」
古人因為生活條件,營養條件等等各方面的條件都跟不上,平均身高比起現代人來要矮上許多。劉水生而今個子還不到一米八,在其他人看來就已經算是難得一見的大個子了,可謂是身材高大。
倆人正說話間,就聽到周圍銅鑼聲響不斷,然後便是一隊手持朴刀水火棍的差役圍了上來,驅散眾人,將他倆圍在了大街之上。剛才被劉水生打了一記耳光的那個狗腿子衝上前來,指著倆人大聲道:「就是他,就是他們!方才就是他們打傷了少爺!你們趕緊將其拿下,送入衙中再聽憑老爺發落!」
「好大的膽子!竟敢當街行兇,打傷多人!跟我們上衙門走一趟!」一個緇衣捕頭模樣打扮的人一手持著手臂粗細的鐵鏈,一手按在腰間刀把之上,一字一頓,頗有點《武林外傳》中那位邢捕頭的派頭。
就好象邢捕頭經常被人不給面子一般,這位緇衣捕頭叫了一通,對方二人卻是理也不理,只是依舊小聲說笑,壓根就沒將這伙在普通百姓眼中威風八面的差役老爺們放在眼中。
「小的們,上前鎖了!」緇衣捕頭大怒,將左手中鐵鏈搖得嘩嘩響,右手一伸,將腰刀也是抽了半截出來,正要上前一步給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兩個少年人一點刻骨銘心的教訓,讓他們知道什麼叫做遵紀守法,可等到仔細看過李未央面容,心中頓時一驚,氣勢一下子就萎了半截,趕緊攔住身後那幾個如狼似虎一般撲上來的手下,一伸手卻是在自己臉上啪地就是一個大嘴巴子,「小的眼睛瞎了,竟不知大小姐當面,委實該打,該打!」
在這黃花城中,可以不知道縣老爺是誰,卻是不能不知道漕幫分舵李舵主的大名。漕幫幫眾甚多,加之經營多年,在當地盤根錯節,影響甚大,已是穩穩壓過朝廷一頭。這緇衣捕頭雖然平日里在城中作威作福,卻也是不敢動漕幫大小姐絲毫的。
「你且慢慢打吧。」對於這種人,李未央也見得多了,自然懶得理會,「什麼時候打夠一百下了,什麼時候再住手。」
「住手!」李未央剛剛說完,那個狗腿子就叫了起來,「趙捕頭,你也是拿的老爺、朝廷給的俸祿,怎麼地人家叫你打自己你就乖乖打了?卻是將老爺顏面放在何處,將朝廷顏面放在何處?!」
「馬三兒,我也是沒有法子啊!」趙捕頭苦笑一聲,卻是聽了李未央的話,拿手打起臉來,「我一家老小性命都在人家手中握著呢,又如何膽敢不聽?」
「嗬!如此說來,你竟是覺得我家老爺比起那隻知道為盜為寇禍害鄉里的漕幫李子豪還不如?」馬三兒嗬嗬冷笑兩聲,轉身就走,「我這就去稟明老爺!」
馬三兒如此一說,那趙捕頭反倒光棍了起來,伸手將頭上捕頭帽子取下,又脫了身上緇衣,取下腰刀,一起扔在地上,哈哈長笑三聲:「這窩囊捕頭,老子早就不想幹了!今日趁這由頭,索性脫得身去,自此堂堂正正行走於天下之間,豈不快哉?!」
卻是一個硬錚錚的漢子,為了自家老小安危,舍了榮華富貴,卻是沒有半點留戀。
劉水生看得動容,見那趙捕頭行走間腳下生風,顯然也是個會家子,說不得就追了上去,口中叫道:「趙捕頭且留步!」
「捕頭一說,公子休得再提。」趙捕頭停下身子,回首抱拳行禮,「今日趙萬坤冒犯公子小姐,也是罪過。還請公子小姐大發慈悲,放過我趙家上下一十八口,趙萬坤任憑處置,絕無二話!」
劉水生見周圍圍觀之人眾多,顯見得此處不是個好說話的地方,笑道,「趙先生言重了。我等卻是找一個清靜之地,再為詳談,如何?」
人為刀俎,我為魚肉。對方如此說法,趙萬坤自是遵從,三人分開圍觀閑人,徑直往漕幫碼頭而去。
「不可!我趙家世代效力於公門,忠君愛國,儘管出身卑微,趙萬坤而今也是從官府之中脫身出來,卻也是知曉忠孝禮儀,又豈可與爾等同流合污,淪為盜賊?!公子此話休得再提!」在劉水生房中,趙萬坤聽說面前這小子年紀輕輕已是一舵管事,心中也是佩服。可再聽到劉水生力邀他加入漕幫,頓時大怒起來,斷然拒絕,竟是不肯的。
「趙先生此言差矣!自秦以來,我漕幫上下之所以能屹立不倒,所依仗者無非就是有法有度,剛正不阿。不說數百年之前的事,單單就是最近幾十年,趙先生可曾見我漕幫中人無故欺壓良善,魚肉相鄰?相反,每逢顆粒無收大災之年,百姓流離失所,我漕幫哪次不都是先於官府衙門開倉濟糧?所謂盜賊,實在是受有心人誤導所致!」劉水生也不生氣,就那麼看著趙萬坤,淡淡笑著,一條一條地跟他擺事實講道理,「再者,趙先生在衙門中當差,又何曾見到皇命昭告天下,說我漕幫中人俱為盜匪賊寇?反倒一直招安,以禮相待。而我漕幫多年來執掌天下漕運,又為這項家江山奉獻了多少錢物,提供了多少便捷?」
話雖是這麼說,可是多年來接受忠君愛國思想,只知道皇權天授,一時之間又哪裡轉的過彎來?說不得趙萬坤滿頭大汗,臉上神色不停變幻,心中思想鬥爭及其激烈,卻也拿不下主意。
「趙先生初出公門,一時間對我漕幫心中有想法那也是必然的,這個倒也不急,只等先生到時在我漕幫之中耳見目聞,自然便可轉變過來。」劉水生也不催他,站起身來拍拍趙萬坤肩膀,卻是要送客了。
送走趙萬坤,見天色尚早,劉水生關上房門,又招呼哮天犬守在門口,準備抓緊時間再行將那蛟龍內丹進行煉化。修鍊一途,須時時勤修苦練,萬萬不可懈怠。要知道逆水行舟不進則退,這修鍊之事也是如此。
剛剛盤坐在床上,還沒等到他寧心靜神,意守靈台呢,外面就有人大聲叫了起來:「劉管事,劉管事!大事不好了!……」
卻是一個幫眾前來報信,又被哮天犬攔在外面不敢妄動,只好扯起喉嚨大聲呼叫了。
「小六,出了什麼事么?慌慌張張的。」劉水生由房中出來,喚回哮天犬,摸摸這畜生的腦袋,回頭對著那幫眾笑道,「到我房中喝口水,慢慢述說不遲。」
小六在舵里就是個跑腿打雜之人,平日多受人白眼,哪裡會料到這新晉的管事會對自己如此客氣。一時間就有些手足無措,一張臉漲得通紅,手上卻是胡亂擺動:「多謝劉管事,多謝劉管事好意。現在那黃花縣衙里的知縣老爺帶人過來了,就等著劉管事出去和他說個究竟呢!」
「嗯,那行。我且隨你出去看看。」劉水生拍拍小六的肩膀,送給他一個我很看好你哦的眼神,笑著說道。倒是讓小六興奮不已,心中直道劉管事平易近人,對自己這麼一個小角色也是一臉和善,比起那三位總是板著臉的管事來好相處多了。
黃花分舵,大廳。劉水生過去時,只見到大廳八扇大門洞開,李子豪正與一個身穿官袍的中年男子交談,從面相上來看不出什麼問題。反倒是底下眾人,旗幟分明地分成兩陣,自己這一邊的幫眾們俱是短衫,手持棍棒砍刀,另一邊有差不多二十來人,正是自己先前在街上時看到的那些衙門裡的差役,由馬三兒帶著,與自己舵中幫眾對峙呢。
「哦,這位應該就是李舵主佳婿了吧,果然年青有為,氣度非凡!如此人才,難怪李小姐看不上犬子呢!」那中年男子白面無須,雙目倒吊,要放到電視裡面,那就是一個典型的反面角色,見劉水生進來,這縣老爺就將目光置於他身上,仔細打量,嘿嘿笑了兩聲,一下子就轉變了話題,「都傻愣著做什麼?還不趕緊上前拿下!」
縣老爺在這黃花城也呆了好幾年,自然是知道漕幫勢大,平日里也曾想和李子豪結個親家,以方便自己行事。只可惜兒子眼光甚高,看不上那頭大馬,在他壓力之下,不由得就生出幾分逆反心理來,每次見到李未央總是冷嘲熱諷一番,自然這事情就黃了。
只不過人的心理都差不多,手中一個包子吃不完,寧願隨手扔在地上再狠狠踩上一腳后喂狗,也是不肯便宜了路邊乞丐的,這位縣老爺也是凡人,自然不可能免俗。在他想來,李未央就是那個包子,而這不知道打哪冒出來的小子就是那路邊乞丐一般的角色,自己兒子不肯要那高頭大馬,倒是讓這小子撿了便宜!再加上此子今日又在街中行兇,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眾目睽睽之下竟敢打傷本老爺的公子,逼走本縣堂堂一位緇衣捕頭,置本縣威望而不顧,置朝廷威望而不顧,其罪當誅!心中為自己下令拿人找到了借口,這位縣老爺自然就一下子撕破臉皮了。
「誰敢!」李子豪大喝一聲,伸手在桌上用力一拍,只聽得喀啦一聲響,一張上好的酸枝木桌子頓時就四分五裂開來,桌上原本擺的幾個茶壺茶杯也全都跳了起來,落在地上摔得粉碎。
李舵主積威之下,那些差役自然齊齊後退,再不敢動彈分毫。本來他們跟隨縣老爺前來,就是硬著頭皮,只希望千萬不要開打就好。要知道就連趙萬坤趙捕頭武藝那麼高強之人,面對漕幫也只能選擇退出公門來保障自家老小安全,自己小兵小將小魚小蝦的,要真是和人家動起手來,那還不是典型的蹭著死擦著傷?要是萬一真有個什麼三長兩短,豈不是斷了一家人活路?為了向縣老爺表忠心而丟了性命,那豈不是虧死?心中如此想法,任憑那縣老爺如何驅使,這些人精也是恍若未聞,雙臂環胸,竟是再不肯聽從使喚了。你們神仙打架,關我這凡人屁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