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

「嘟……」隨著一陣刺耳的汽笛聲，從下關開往繼光島（原壹岐島）的定期班輪上走下了一位身材矮小的中年人，他便是出羽重遠派往中國的特使多田淵二。

多田淵二曾任駐華大使，在華生活經年，多次代表日本政府與中國簽過許多條約，可以說是一名比較親華的日本人。現在，雖然他已被調回國內，但此次與中國的例行會晤卻非同小可，它將直接影響往後日本在北美戰場的成敗。因此，他會奉迎哈腰、常常笑臉迎人的素質便被出羽重遠相中，決意要他再次與中國方面接觸，盡量為日本爭取更多的利益。

來華大使的選定很快便讓中國高層感到由衷的高興，日本的行動似乎向北京方面證明了一種事實：日本將在對美戰爭中繼續向華妥協。這是一種好現象，應該說在未來一段時間裡，美洲將不再是觀測的對象，中國有了更多的精力去傾注歐洲。在欣喜之餘，中國也緊接著派遣一名代表趕赴繼光島。

在繼光島市政大廳的一間會客室內，兩國代表迅速會了面，在經過一番客套之後，不待中國代表端木傑醞釀時機，多田淵二便直奔主題：「想必端木君已經知道，北美戰局緊迫，美國人已調集重兵於西北及東南一線，並在針對其東南作戰中挫敗了我軍的攻勢，保住了休斯敦地區，這已嚴重威脅到了我佔領區的安全，再加上近日連續高強度作戰，我軍的物資開始匱乏，現在各處都已相繼告急……」

「特使先生，您是否誇大了美國人的威脅呢？」不等他說完，端木傑便厭惡地皺了皺眉頭，每一次的會晤，日本方面都會盡量誇大自己所處的惡劣處境，似乎已經到了岌岌可危的邊緣，以求得己方加大援助力度，這已成為他們索要援助的一貫伎倆。對此，他已學會了如何與對方扯皮，「據我所知，在西北一線的美軍僅僅只是一批毫無戰鬥經驗的新兵，以及被貴國部隊打散的殘兵組成的軍隊而已，恐怕他們根本就無法承受得起一場戰鬥的考驗吧；至於墨西哥灣方向的美軍嘛，我想一旦貴國海軍艦隊進入加勒比海，美國人的東南威脅便將頃刻間煙消雲散，那時，休斯敦地區的豐富補給足夠貴國打完這場戰爭。呵呵，我可是對貴國的聯合艦隊充滿信心啊！」

聽到此處，多田淵二的臉龐不禁微微一紅。雖然身為一名文職人員，但他也有自己的渠道，最近發生在巴拿馬海域的戰鬥已經聽說了，沒有想到自開戰以來便無往不利的帝國海軍居然會被懦弱的美國人用最不入流的魚雷艇與飛機生生阻擊在了巴拿馬灣，再無法前進半步。當然，這如果換成了其他對象，比如中國……他應該還是可以接受的，畢竟這已有過多次先例，但事實卻不是如此，這絕對是不可想象的，更是日本海戰史，不，是世界海戰史上一大恥辱，日本海軍又一次淪為了他國笑柄。真是海軍無能，累及國體啊！

「……相對而言，我國物資雖略有盈餘，但國土面積龐大，國內所要消耗的也相應更多一些，再加上我國的和平外交政策，朋友還是很多的，我們也不能厚此薄彼啊。」端木傑接著說道。

慢慢平復自己的心情，多田淵二微笑著說道：「貴國的難處我也有所耳聞，但請您務必……」

「當然，我也明白，貴國的持續戰鬥，一些戰略物資的短缺也是再所難免，為了能夠繼續戰鬥並最終贏得戰爭的勝利，貴國的某些請求也是無可厚非的。」端木傑依舊不緊不慢地說道，「盟友之間不是沒有商量的餘地，只不過，我們必須從中找到一種可以避免戰爭的最佳方案，畢竟，我國政府一直希望貴我兩國能夠在太平洋地區乃至美洲地區的和平上共同努力。」

多田淵二先是深有同感地點點頭，然後迫不及待地說道：「端木君，您說的也正是我所想的，我國政府一直就沒有放棄過和平的最後努力，然而，美國人拒絕了，他們並沒有給我國太多的時間，最終還是選擇了戰爭。」

「貴國的努力也是有目共睹的，對此，中國政府深表遺憾。」

「不愧是大國的風範啊！僅此一點就需要我們好好學習！」多田淵二連忙向他躬身一禮，恭敬地講道。說完，他從身旁的公文包內將準備好的一份文件掏將出來，遞與端木傑，然後正色地說道，「端木君，這是我國政府關於此次會晤的建議草約，希望貴國政府能夠認真審議，一切都拜託了！」說罷，又是深深地鞠了一個躬。

端木傑默默接過這份草案，因為這份草案早已譯成中文，他直接拿過來便看。不過，只看了不到片刻，他的眉頭便擰了起來，臉色轉眼間陰沉了，很明顯，對方所提出的要求超出了他的想象。當然，在來之前，他也早已料想到對方必然獅子大開口，索要無度，但眼前的這份草案內要求之苛刻還是不禁讓他怒火中燒。

只見草案上面所提的要求是：中國政府應當承認日本在北美洲大陸的佔領狀態，並且希望得到波斯灣地區百分之五十的原油供應；中國政府應當保證在每年內向日本提供不下於二千架飛機、九百輛裝甲戰車以及一百二十艘各類艦隻，並提供相應的生產線、設備；中國與日本共同保證不以武力破壞太平洋地區現狀；為取得除北美洲地區之外的資源而相互合作……

端木傑冷冷地說道：「特使先生，如果這就是貴國政府所持有的態度，那麼，我認為即便在今後繼續會晤，也無法達成任何實質性的協議。對於貴國政府這些毫無誠意的建議，我只能遺憾地通知您，這次會晤應該可以結束了。」

多田淵二訕訕一笑，在拿到這份草案之前，他就清楚這是一個根本就無法實現的要求，它只會迫使中國採取更加嚴厲的態度對待。但是，無論如何，自己體內仍然流淌著效忠天皇的日本武士的血液，他只能儘力使自己的措辭聽上去易於被接受：「哦，不，端木君，您誤會了，我國政府並沒有這種意思，這僅僅只是最初的草案，並不代表日本的最後決議，一切都是可以商量的。」

「像貴國政府這種漫天起價的建議，我國是不能接受的，就算是最初的草案也不可以。好了，我想今天的會晤就到此為止吧，我國將儘快給貴國一份明確的答覆。」說完，端木傑扔了猶自在低語懇求的多田淵二，獨自走出了會客室。

與此同時，北京。

「你看看，這些建議像什麼話嘛，難道他們至今還沒有擺正自己的位置嗎？太不像話了！」在一間敞亮的辦公室內，吳波發起了脾氣。

「日本已經同意再次動用亞洲聯軍，並將美國西北這一塊區域划給了他們。」坐在專屬於自己的那張大椅子上，楊城淡淡說道。

「哦，他們捨得？」對於這種消息，吳波只能暫時放下了心中的不快，把心緒轉向了這一方面。因為據他了解，日本應該不會這麼爽快的，他們一向把北美洲利益視如性命，不容他國褻瀆，就算是中國也僅僅只是在日本最困難的時候，拿到了中途島與考愛島（夏威夷群島中的一個島嶼）的優先使用權，其難度可想而知。因此，他立即疑惑地問道。

楊城說道：「日本陸軍主力被美軍牽制在了東南一線，海軍聯合艦隊也陷入了巴拿馬灣海戰而欲退不能，對美軍即將展開的西北攻勢，防禦能力向來薄弱的西北一線，他們兵力捉襟見肘，是遠水救不了近火啊！眼前，除了依靠附近的亞洲聯軍部隊，他們別無選擇。否則，已經到手的勝利果實很可能會拱手他送。」

這時，吳波不屑地撇撇嘴，但卻沒有說什麼。

「當然，這其中也不排除另一種可能。」在微頓之後，楊城繼續說道，「他們似乎已察覺到沒有能力獨贏這場戰爭，所以想把我們也拖下水，以增強勝算。」

「所以，他們才會提出如此苛刻的條件？」

楊城點點頭，接著話音一轉，沉聲說道：「無論如何，西雅圖地區必須到手，只有這樣才能與始皇群島遙相呼應，也只有這樣才能真正做到監測北美大陸。無論什麼條件，付出大多的代價，對我們來說都是值得的！」

「雖說如此，但也不能任由日本這麼肆意叫價，我們必須給予一定的回應，必須讓他們明白一點，離開我們，他們什麼也做不成。」

「嗯，先晾他幾天吧，等他們性子急了，我們再來徹底把北美這池子水攪混。」

……

五天之後，也就是1911年5月13日，遵照北京方面的指示，端木傑又把多田淵二重新邀請到了原來的那間會客室里，將一份中國政府對日本建議書的正式答覆交到了對方手中。

作為對日本方面的回應，這份答覆同樣向日本政府提出了極其強硬的要求，它的內容主要包括：中國不承認「朝日國」政府，不支持其在北美大陸的任何政治行動；日本應無條件從美國西北部地區撤軍，中、日、朝、越、印、巴、印尼等國締結一項針對北美大陸的多邊互不侵犯條約；為保證貿易自由及中國僑民安全，日本必須允許中國政府在舊金山地區駐軍……

「這……端木君……這個……」多田淵二實在無法從這份答覆書中揣摩出中國政府的真實意圖，只能裝作很為難的樣子看著對方。畢竟這實在有損帝國利益，他無法做主。

端木傑沒有理會他的表情，很快說道：「眾所周知，中國貿易船隻遍及各洋，在他們為國家帶來可觀的經濟利益收入之時，他們的安全，也成為了我國政府所優先考慮的問題，但即使曾經顯赫一時的海上強國，由於地緣關係，對某些遙遠的區域也是鞭長莫及。兇殘的海盜是毫無人性的，中國商人越來越受到這種死亡威脅。因此，中國政府已經決議在這些敏感區域附近駐軍，以保證正常的貿易往來，而恰恰貴國目前所控制的舊金山就是其中之一，這一點我希望通過您，能使貴國政府諒解，並最終接受我國的請求。」

……

於是，第二次會晤又是不歡而散。

而此刻，與此一洋之隔的美洲大陸上，美國繼成功牽制日軍主力后，又進行了一系列軍事行動。

5月13日，日本聯合艦隊臨時駐地科伊瓦島遭到美軍空襲，「嚴島」號戰列巡洋艦和「碩卡庫」號驅逐艦被美軍飛機擊沉。

5月14日，美國陸軍發動反擊，第六集團軍進駐俄勒岡州，當天下午，其先頭部隊收復尤金地區。

5月15日，美日海軍於聖何塞島附近（巴拿馬灣內）展開激烈角逐，美軍利用逐漸摸索出來的海空聯合作戰再次揚威，日軍艦隊損失慘重。

短短几天時間裡，美軍的一連串軍事行動似乎向日本政府宣布了一個鐵一般的事實：美國沒有退卻，美軍部隊依然具有強大的作戰能力。

戰爭進行到此時，從戰略上講，日本只能逐漸採取守勢。日本政府開始慌神了，無奈之下，他們把懇求的目光再次轉向了亞洲大陸，各內閣政要人物開始頻頻向北京方面發出友好信息。當然，中國也適時作出了回應。5月17日，中日兩國就在這種良好的氛圍下進行了第三次會晤。很快，一份有利於中國的草案框架便被擬定出來。5月19日，在中國的暗中推動下，亞洲諸國首腦齊聚東京，在曆數美國多年來針對亞裔移民不公正待遇之後，發表聯合宣言，正式捲入北美戰爭的漩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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