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三章
楊城站在一副巨大的美洲態勢圖面前，一動不動。
自日美開戰以來，雙方雖在美洲大陸上你來我往，負有勝負，但美國憑藉著自身雄厚的潛力，已慢慢壓制了對手的生存環境，日本的確有一段時間被打得落花流水；不過，現在這種挨打的局面已經過去了，在亞洲各國的鼎力相助下，日本又重新站穩了腳跟，並隱隱有反攻之勢；從戰略上講，美國已經逐漸採取守勢，但日本要擴大戰果仍然需要花費大量的時間與精力；可是，隨著時間的推移，日本國內致命的物資缺陷症便會暴露無遺，而賴其生存的戰爭機器--軍隊也將成為強弩之末；應該說，儘管還有各國的幫助，但日本目前的勝算並不大；況且，在美國那邊的陣營里還有一個非常不穩定的因素，英國介入了戰爭……
「首長，總參的張將軍和戰情局的徐將軍到了。」秘書輕輕推開門，報告說。
「嗯，請他們趕快進來！」慢慢收回思緒，楊城點點頭說。張海波和徐凌可以說都是他的親密下屬，倆人的到來，給了他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不一會兒，秘書便帶著倆人走了進來。
「你先出去吧。」楊城對已經站在門口的秘書擺了一下手，在對方應聲而退後，他才望著進來的倆人說道，「說吧，東太平洋那邊是不是又有什麼情況發生了？」說著，他還不忘揮揮手，示意倆人自己找位置坐下。
倆人剛剛在敞亮的辦公室里坐好，張海波便開門見山的說道：「根據潛艇傳回的消息，那支英國艦隊已經出了巴拿馬運河，目前正向珍珠群島一帶海域運動。」
聽到這個消息，楊城先是揚了一下眉頭，接著望向了徐凌，雖然他知道在短時間內情報機構不大可能獲悉對方的目的何在，但還是忍不住問道：「他們的企圖或目的是什麼，能知道嗎？」
「目前還無法得知。」徐凌答道，「不過，照他們的架勢應該是前往增援某處基地。」
「那裡遍布島嶼，一向被美洲方面視為進出巴拿馬運河的門戶，日軍之所以在進入巴拿馬灣之後的作戰行動屢屢受挫，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忽視了它們的存在。針對日軍的新攻勢，你們說美國會不會出於需要增強附近的防守力量，而讓英國艦隊出航，繼而成為那裡的中堅力量呢？」沉思了半刻，楊城開口說道。
「我想這個可能性並不大，英國只是一個島國，其歷來重視海軍建設，他們斷不會為了某些無關緊要的事由而平白浪費自己的力量。此次能夠出動艦隊幫助美國人防守巴拿馬，主要就是英國不願意見到外來勢力干涉美洲，破壞他們的既存利益，這就是他們的底線。出港作戰這種極端冒險的舉動，英國人是不會執行的。」張海波一邊搖著頭，一邊說道，「如果他們願意，恐怕早在上次日美艦隊交戰之時便已出港參加戰鬥，而決不會拖至今日方才有所行動，他們絕對另有目的。」
「現在的問題是英國人想保住巴拿馬運河，而美國人卻顯得力不從心。」楊城不慌不忙的說道，「而剛才種種，僅僅只是你的片面猜測，根本沒有直接證據可以加以證明。」
張海波接著說道：「這裡面有什麼不可告人的陰謀，事實上，我並不了解，但我卻知道，要想弄清楚其中的奧秘所在，我們手中還有一件很好的工具--日本聯合艦隊在巴拿馬灣並不僅僅是一種擺設。」
楊城沒有再說話，而是慢慢踱到自己的位置旁，坐了下來，接著雙肘緊貼桌面，兩掌之間相互搓著，許久，他才開口說道：「最近的局勢想必你們都清楚吧，日軍在北美大陸上雖一度進展順利，但不久便疲態盡顯，美國人又頑強地抗擊了日軍，加上海戰失利，在這場戰爭中，日本已力不從心了。如果順其下去，他們很可能會輸掉……」
不等他把話講完，張海波便緊接著說道：「打垮美國，它的龐大領土只會落入日本與緊鄰其後的英國之手，對我國並沒有任何益處；而且如果北美地區陷入無政府狀態，那麼我國便將在以後可能的軍事行動中失去談判對手，這在政治策略上反而不利。我想真正到了那個時候，只怕不僅我們所傾力構築的美洲局勢破產，而且，還要重新花費巨大的精力去調整太平洋防務。」
「當然，你的意思我明白，可是與日本相比，現在的美國更具有危險性，在沒有打開巴拿馬防線，殲滅美海軍主力之前，這些問題都不足以引起警惕！」說到此處，揚城頓了頓后才接著說道，「你們認為，幹掉這支艦隊，有什麼實際意義？」
「擊沉這支艦隊，打疼正在歐洲作戰的英國人的神經，迫使他們在兩洲之間做出選擇：要麼退出日美之間的爭端，讓己方的美洲利益順其自然；要麼立即與德和談，全力保證美洲利益。除此之外，英國已別無選擇。」徐凌很快說道。
「對戰爭妥協就是對敵人妥協，英國人並不愚蠢。」沉吟片刻之後，張海波說道，「眼前的英國主要就是依靠美洲作為對抗德國的基礎，放棄那裡就等於承認同盟國方面在歐洲的霸權地位，這一點他們不會不清楚。就是由於其中的利害關係，他們才會冒險投入另一場戰爭的漩渦。」
「那你的意思是，如果這支艦隊被殲滅，英國還會加大力度投入這場戰爭？」楊城皺著眉頭問道。
「這是毫無疑問的，雖然英國並未在歐洲大陸上取得任何突破性進展，但那也僅僅只是陸軍方面而已，他們的海軍早已完全控制著制海權，保持著對德國的海上封鎖，大西洋仍然是皇家海軍的天下，他們完全有能力抽調部分艦隻來充實其美洲方面的實力。」
「嗯，局勢到底要向哪方面發展，還需要用事實來證明。也許在這之前，我們只能耐心等待，然後再根據實際情況作出反應。」很快，楊城便接納了他的思想，慢慢說道，「把這份情報傳給日本方面吧，他們應該知道如何去做。」
六月的東京陰雨連綿，霏霏細雨將塵埃沖洗無餘，街面兩旁的櫻花樹靜靜地挺立著，接受著雨絲溫柔的輕撫。
然而，眼前的一切，上村彥之丞卻無絲毫欣賞之意，此刻的他正跪坐在一間休息室內，當軍令部收到從中國方面轉來的情報后，他馬上就感到了問題的嚴重性，立即在第一時間內要求接見首相。當然，事情並沒有那麼簡單，會見還是需要經過一定的程序，在等待中，他的雙手一直不安地在大腿上部反覆揉搓著，彷彿要借著摩擦產生的微小的熱量平息自己的焦躁情緒。
過了片刻，一名侍從拉開了休息室的兩扇紙制拉門，對著他恭敬地鞠了一個躬，說道：「將軍閣下，請您馬上到接見室，首相閣下已經在那裡等候多時了。」
上村彥之丞吐了一口氣，帶著嚴肅的面容起身，在侍從的帶領下沿著休息室的木製長廊走了一段，然後從一條看似普通的樓梯登上了二樓，接著走了十多米便來到兩扇白色的門前。裡頭便是接見室，他習慣性地整了整衣綴，雖然這條路他已不知走了多少回，但今天卻首次感到有些漫長。
在示意侍從拉開門后，努力從臉上擠出一絲笑容的上村彥之丞邁步跨了進去，然後欠了欠身子，非常客氣地向已經坐在裡面的人問候道：「首相閣下，您好，我沒有來遲吧！」
「哦，是上村君啊，請坐吧。」裡頭的出羽重遠打了一個招呼，在看到對方坐下后，他輕咳了一聲，沉聲說道，「上村君，今日這麼急著求見，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你知道的，陛下將在下午召見我等，垂詢北美戰事，我必須有所準備。」
「是下官冒昧了，但事態緊急，下官又不得不冒死求見。」上村彥之丞連忙躬身一禮，接著，他很快從軍上衣的口袋裡掏出了一份電報，把它遞給首相，「這是半個小時前從中國方面轉來的情報，請您過目。」
「八嘎！」不一會兒工夫，出羽重遠便低聲咒罵了一聲，雖然這份情報只有寥寥數語，但其中的含義卻非同小可，英國艦隊的介入對眼前的日本來說絕對是一個很壞的消息。「它可靠嗎？」他陰沉著臉，從嘴裡硬擠出了幾個字。
上村彥之丞說道：「其實軍令部早有懷疑，只是一直都沒能得到情報證實而已。」
「八嘎亞路！如此重要的情報帝國居然事先毫不知情，情報部失職，小泉君更是嚴重瀆職！」出羽重遠大發雷霆。
「首相閣下，目前還不是追究某一部門或某個人罪責的時候，眼前最要緊的是有一個穩妥的方案，以免牧野君在不知情的情況下，給帝國造成遺憾。」
出羽重遠明白，當前的情況確實不宜大動干戈，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暫時壓下心中怒火，接著面色平靜的說道：「上村君，這件事還有誰知道？」
「只有伊藤君了，不過，在來之前我已經囑咐過他了，在沒有得到您的許可下，他是不會說出去的。」
「很好！」出羽重遠點點頭，「在這個關鍵時刻，我們不能再打擊帝**隊的士氣了！上村君，以聯合艦隊的實力是否對付得了美英聯軍？牧野君能撐得住嗎？」
上村彥之丞說道：「您暫時用不著擔心，雖然英國人借鑒了帝國曾經的做法，但以最近的情況來看，敵人實力應該沒有得到多大增長，聯合艦隊仍然佔據優勢，否則，以敵人的個性，他們早已發動反擊，而決不僅僅只是幾次騷擾戰。只要帝國部署得當，牧野君會給敵人以慘痛教訓的。」
「嗯，牧野君的能力是毋庸置疑的。」在出羽重遠看來，雖然聯合艦隊一直沒能攻克巴拿馬，繼而扭轉北美局勢，但牧野龍根那種不服輸的精神卻值得日本學習、效仿。
「讓牧野君消滅這支艦隊吧，請您務必批准！」上村彥之丞冷不丁冒出一句話。
「什麼！」出羽重遠嚇了一跳，「上村君，這是英國艦隊，你瘋了嗎？」
「不，首相閣下，他們是美國第六巡洋艦隊，是敵人的艦隊。」上村彥之丞向前欠了一下身子，然後雙眼緊盯著他，「現在的巴拿馬局勢剛剛有所好轉，帝國不能輕易放棄。只要牧野君能夠奪取珍珠群島，通往加勒比海的大門便會向帝國敞開。到時，憑藉著聯合艦隊強大的攻擊力，帝國可以一舉扭轉北美僵局，把戰線拉至密西西比河乃至更遠的地方。那個時候，滅亡美國應該只是時間問題。」
出羽重遠停了一會說道：「上村君，你的話確實令我動心，但你想過沒有，在這支艦隊之後，它還有一支更加強大的艦隊。以眼前之勢，帝國無法應對兩個國家的同時進攻。戰爭進行到如今這種地步，走錯一步，也許帝國所保有的戰果便將蕩然無存，這個險我不能冒也不敢冒。」
「英國還沒有結束歐洲戰爭，他們不可能還有餘力照顧這裡，在眼前的，僅僅只是一支小分隊而已，如果帝國在此時發動攻擊，或許在他們真正反應過來並有所行動之前，美洲戰爭早已結束。況且，帝國也不是孤立無援，除開東南亞各國，在我們背後，還有一個強大的中國存在，只要兩國能夠緊密聯合在一起，英國是不可能冒著與中國開戰的危險而與帝國為敵。」說完，上村彥之丞依舊緊緊地盯著他，等待著他的答覆。
其實，當出羽重遠一聽到他提到中國的時候，就已經動心了，一等他說完，便接著說道：「你說的有理，在現階段，帝國還需要中國，也離不開中國，適當的討好是必須的，這我會有所安排，上村君就不要費心了。不過，牧野君真的有能力消滅他們嗎？當然，我的意思是用最快的速度。」
「根據牧野君呈報的作戰計劃，目前在珍珠群島附近海域內，帝國有三艘戰列艦、一艘戰列巡洋艦部署在那裡，實力是敵人的三到四倍，完全有能力吃掉對方。嗯，如果再根據實際情況適當的更改一下作戰計劃，或許帝國可以從他們身上獲取更大的收穫。」
「你的意思是，可能會有敵人的增援艦隊？」出羽重遠問道。
「是的，首相閣下！」上村彥之丞點頭說道，「使用如此龐大的護航兵力，其中的物資可想而知是非常重要的，敵人不會不出動的。當然，如果這支艦隊出現意外情況，敵人在外交上也會陷於被動，這一點，他們不會不加以理會。」
「好吧，就由你全權負責此事！記住，你的任務是消滅敵人海軍主力並打開巴拿馬防線，其餘的，我不想節外生枝！」出羽重遠沉聲說道。
「嗨咿！」
注視著對方的身影慢慢消失在樓道內，出羽重遠眯起了眼睛，然後開始自言自語：「英國？哼哼，進入加勒比海后，帝國將與你遲早一戰，現在，僅僅只是提早了一些而已，應該也不算什麼壞事吧。」說著，他緩緩閉上雙眼，沉思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