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有緣再見
本以為韓舉才會掏出什麼諸如那如來神掌一類的絕世秘籍,卻沒想到他從懷中掏出一方手帕,那手帕乃是雲錦料子,眼見韓舉才將那手帕打開,上面卻是用金線秀出的一個人體,上面密密麻麻的標註了無數個小紅點,還有用那金線練成的脈絡。
「此圖上標註的乃是我一生所研究出來的人體一千零一十八個穴道,近七百個穴道都是世人所不知的,還有二十四條經絡,無論是修鍊內功,還是研習針灸,此圖你都必須牢記在腦子裡。」
展鴻一見那密密麻麻的標註,當即腦子一暈,脫口說道:「義父,孩兒怕是來不了,這圖實在太麻煩了,硬生生的記住恐怕沒個十年八年是難以成功,倒不如讓孩兒拿著您這方手帕臨摹一份,以備不時之需吧。」
「蠢材。」韓舉才看他那副認真的樣子,哭笑不得的說道:「此方手帕價值連城,全在這上面的穴道與經絡上,你若將此示與人前,恐怕小命即刻就嗚呼了!懷璧其罪的道理,難道你不明白么?」
展鴻愣了愣,隨即萬般無奈的說道:「孩兒遵命,定當盡全力去記住…」
韓舉才輕輕嘆了口氣,說道:「鴻兒,你若是能用心去記牢,將來即便在武學上沒有造詣,也足以做一個名鎮四方的名醫了……」說罷,韓舉才拂袖而去,將那方手帕留給了還在犯傻的展鴻。
百會、神庭、耳門、太陽……展鴻借著豆大的燈火,絞盡腦汁的默記著這些穴位的位置與名稱,就這麼一直熬到後半夜才在柴房中昏睡了過去,自己的床被那昏迷不醒的無名小妞睡著,自己也只能在這將就一晚。
韓舉才本想為那小妞熬一副補血養氣的草藥,卻是因為跟展鴻掰扯高手寂寞的事情而不厚道的忘了個一乾二淨,待得韓舉才清晨醒過來的時候,才突然驚醒,再去那展鴻的房間里一看,哪裡還有那妞的影子?
「鴻兒,鴻兒?」韓舉才將昏睡不醒的展鴻叫了起來,丟給他一方手帕,說道:「你看看這個。」
迷迷糊糊的展鴻剛睜開眼,便看見韓舉才拖著一方手帕遞了過來,當即哭喪著臉說道:「義父,昨日那方雲錦,沒個三五年孩兒都記不全,這才剛過了一晚,您還來?」
「你自己看看罷!」韓舉才將那方手帕放在了展鴻面前,轉身走了出去。
展鴻詫異之下,才接過那方雪白的手帕,卻驚訝的發現上面寫滿了鮮紅的血字,內容是:「承蒙公子救命之恩,小女子無以為報,本該為公子做牛做馬以報救命之恩,卻因身份危險,不敢繼續叨擾公子,免得為公子帶來禍端,公子救命之恩小女子沒齒難忘,願將來有緣再見,小女子定當報公子救命之恩…」
「就這樣?」展鴻心中難免有些失落,心知也不用跑去看,那小妞肯定已經走了,可臨走之時都不願留下姓名,只是一句有緣再見,天大地大,哪有緣再跟你相見去?怕是下次再見面也認不出來了吧…
展鴻這才想起自己后腰還插著那小妞的匕首,取出來一看,確實是一把削鐵如泥的利器,刀柄上用黃金鏤刻著鳳凰的圖案,還鑲嵌著幾顆不知名的寶石,看起來確實不凡,不禁回想著昨晚那女子虛弱無比的凄美模樣,著實的惹人愛憐,不過一切卻都是那過眼雲煙罷了。
那還有淡淡血腥味道的手帕在展鴻的手裡託了半晌,展鴻才無奈的嘆了口氣,將那手帕仔細的疊起來揣進了懷中,開玩笑,怎麼說也是生平第一封女人寫給自己的血書,不留著臭屁一下,實在是暴殄天物了。
有了昨晚的一場談話,韓舉才便不再讓展鴻出門撐船養家了,而是專心教授他關於穴道與經絡的知識,饒是展鴻心中不願意去學,也是沒有辦法,義父說的很對,昨晚那個愣頭青小妞絕不是一般人物,今日自己若是再去西湖上撐船,怕是還沒賺到錢,先把命折進去了,展鴻隔著褲子,凝視著自己胯下的小兄弟,悲憤說道:「好兄弟!你說的很對,大丈夫能屈能伸,這社會太危險,我還是莫要去逞那個能了,萬一死在一個小妞手裡,豈不虧大了……」
可韓舉才和展鴻兩人都不再撐船為生,家裡的生活一下子變的拮据起來,韓舉才又無耕地,吃什麼都得用錢來換,如此一來,家裡很快捉襟見肘,不過韓舉才倒是絲毫都不擔心,每日帶著展鴻進林子里一趟,下些精巧的捕獵機關,倒是每日都能收穫些野雞野鴨什麼的,雖是僅有一口吃的,但日子也就將就著過了下來。
展鴻確實是個極其聰明的人,一千多個穴道,用心去記,僅僅是過了兩個月不到,便被他牢牢記了下來,韓舉才不禁誇獎他天資聰慧,展鴻卻無比臭屁的想道:「俺是不願意用心學,要是當年真的用心學習,來到這年代造個原子彈也不見得是什麼大問題…」
韓舉才對展鴻的傾囊相授,實在讓展鴻感動不已,但韓舉才的身體每況愈下,每日咳血的次數都在增多,到後來,即便是簡單的呼吸,都變得異常困難,韓舉才無力再用內力去維持妻子的生命,終於在八月十一這天,悲痛的看著相依為命幾十年的老伴兒駕鶴西去。
展鴻哭的嗓子都啞了,這個認下的娘親雖然早已經卧床不起不省人事,甚至都沒能跟自己說上一句話,但是韓舉才對自己、對她,都是情深意重,她的離開,也是預示著韓舉才的時日不多了…
韓舉才在老伴的屍體面前老淚縱橫,卻不是因為她的離開,而是因為這女人跟著自己數十年,到死時,自己卻未能替她打上一口棺材,覺得自己欠下她的太多太多,悲痛之下,竟是吐出一大碗鮮血,當即癱倒在地,再也站不起來了。
展鴻急忙將韓舉才抱上了床,看著他費盡全身力氣,從懷中掏出了兩本書籍,看著展鴻,淚眼婆娑的道:「鴻兒,我讓你牢記那穴道與經絡,你已經做得差不多了,為父本名韓峰,一生縱橫江湖,靠的不過是那一片雲錦和這本無上功法《易筋洗髓經》,另一本,則是我歸隱多年對草藥與針灸的治病心得,你定要好好保存,普天之下,再不能讓除你之外的第二個人看到,切記切記……」
一句話動氣太深,韓舉才竟是將頭一偏,駕鶴西去了……
展鴻守在二老屍體前大哭了一整天,哭的他一個堂堂男子漢,竟然雙眼紅腫的猶如金魚一般,展鴻知道,自此以後,自己便真正在這世上孤苦伶仃了,先是失去了父母親人,耳後又是眼睜睜的看著韓舉才夫婦相繼辭世,悲痛之餘,他想起韓舉才在老伴死時呢喃的那一句話,當下站起身來,咬牙道:「義父、義母,您二老的恩情鴻兒無以為報,若是不能將您二老厚葬,鴻兒一生也無法原諒自己,您二老等著,鴻兒便是賣血賣腎,也要為您二老備上兩口上等的棺材!」
離家之時,展鴻凝視著床上那兩具已經冰冷的屍體,想起兩月前那小妞留在手帕上的血字,心中呢喃:「義父、義母,咱們也有緣再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