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一簽十年賣身契
人說上有天堂、下有蘇杭,杭州府是這江南數一數二的富庶之地,雖是古代,但這城市已然極具規模,渾然天成的美麗景色,熙熙攘攘的世間眾生,奢華的建築、喧鬧的街市,都向世人展示著這杭州城別樣的繁華。
天氣已經漸涼,展鴻卻沒有裹身的衣物,只能穿著一件破破爛爛的長衫,跌跌撞撞的行走在這杭州城的街道上,自己打聽過了,兩口上好的棺材需要八十兩白銀,可展鴻以前撐船一天,刨去租金也賺不來三錢銀子,更何況八十兩?待得自己賺到這八十兩,二老的屍骨恐怕早已腐爛了…
展鴻覺得自己實在無用至極,面對自己的救命恩人,自己竟然連準備兩口棺材這等事情都無能為力,賣血賣腎展鴻倒是願意,奈何這世界上的人不買血也不買腎,買來也是沒個用處,只能眼看著腐爛發臭,無奈的展鴻遊盪在杭州街道上,看著那喧鬧的青樓和在樓上欄杆處賣弄風騷的窯姐兒,甚至差點萌生出了賣身的想法。
「賣腰子沒人要,想賣身也沒個地方…」展鴻頹然極了,卻突然聽到身邊人在議論:「蘇府又招包衣奴才了,簽十年的契約,才給一百兩,真是吃人血、扒人皮啊!」
「十年一百兩就算不錯了。」旁邊那人嘆了口氣,說道:「莫要忘了人家還管吃管住,每月還給一兩銀子的零花錢呢!而且蘇家好歹是大商戶,不像那地主家似的,整日累死累活,再說人家又不逼著誰簽那合約,還是一個願打、一個願挨。」
「蘇府在哪?!」恨不得賣腎賣身的展鴻一聽那兩人議論,當即抓住其中一人的手腕急切問道。
「你幹嘛?」那人見比自己高了一頭的展鴻沖了過來,還用力的抓住自己手腕,吃痛之下不免叫罵道:「你這人好生有病!弄疼我了!」
展鴻這才反應過來,急忙道歉,隨即急忙道歉:「這位老哥,實在是不好意思,在下有些唐突了,還請問那蘇府到底在何處?另外,你們說的十年一百兩,是一次付清么?」
那人見展鴻鬆了手也道了歉,甩了甩手腕子,氣已經消了,點頭說道:「那蘇府就在前面五十丈遠左轉,到那你便能看到了,他們十年一百兩雖然是一次付清,但也是逼你簽了賣身契,算一算一個月還不足一兩,划不來啊小兄弟,看你這身子骨如此硬朗,到不如尋個出力的把式活兒,一個月也能賺個七八兩銀子,而且還自由得很,比那蘇府划算多了!去給人家做奴才,可不是什麼舒坦活技!」
一個月七八兩,賺夠八十兩不吃不喝也要至少十個月,展鴻哪能任由二老長期不能入土為安,當即下定了決心,謝了那老哥,便轉身朝著他手指的方向跑了過去。
十年一百兩,確實是苛刻了一點,但好歹有一百兩能入手,大丈夫,有恩不報,便是活得人模狗樣,良心上也過意不去,展鴻沒考慮太多,先拿到一百兩,葬了韓舉才夫妻二人再說!
這蘇府很快便被展鴻尋到了,三丈有餘的大門氣勢恢宏,兩隻巨大的石獅子張牙舞爪,倒是氣派得很,展鴻一到門前,便上前詢問那看門人,問道:「勞煩一下,請問這蘇府內還招包衣奴才么?」
「包衣奴才?呵呵,你說的是長工吧。」那人詫異的看了展鴻一眼,小夥子年紀輕輕,且身強力壯,做什麼不能營生,偏偏要來做這個簽了賣身契的長工?可是既然他問起了,自己也不好多說,當即點頭說道:「招的,你稍等片刻,我叫人來帶你過去見總管。」
「好的!謝謝了。」展鴻心中一松,站在門前等那人尋了一個看似十七八歲的小男孩,那男孩兒一見展鴻,便客氣的脆生生笑著說道:「這位大哥請隨我來。」
展鴻點了點頭,急忙跟在那小孩的身後,這蘇府確實是氣派,不過展鴻卻沒能進得正院,而是跟著那小孩進了西邊側院,進了院門,那小孩對展鴻說道:「大哥,這裡就是咱們下人的地方,家裡的總管也在這裡,他便是負責招工的,你跟我去見他,如果他點頭,那就是沒問題了。」
展鴻當即感謝了一番,跟在他身後進了側院的正房之中,此刻一個五六十歲的老者正在桌上用毛筆寫字,見男孩進門,微笑著問道:「小超,你帶的這位是?」
「陳伯。」小超急忙問候一聲,笑著說道:「這位大哥是來應工的,我帶他來見見您。」
陳伯放下手中的毛筆,打量了展鴻一番,說實在的,他在這蘇府做了一輩子的總管,也是閱人無數,雖不能一眼就看出展鴻這人有多大的出息,但來府上做奴才,確實有些埋沒了,畢竟此人身材高壯、樣貌英俊,氣韻也是不凡,所以當即有些詫異的問道:「小哥,你可知道我蘇府招的長工,是個什麼性質?」
「知道的。」展鴻點了點頭,說道:「還請陳伯看看小的能不能行,行的話,還請陳伯儘快讓小的簽了那賣身契。」
「怎麼?」陳伯從他急切的目光中看出了一絲端倪,隨即開口問道:「家裡是不是有什麼困難,亟需銀錢?」
展鴻一點頭,黯然道:「小的義父義母相繼駕鶴,為備上兩口上好的棺木,小的也不在乎這些了。」
「恩…」陳伯點了點頭,他身為蘇府最器重的下人,自然是剛正不阿、知恩圖報之人,也是喜歡像展鴻這種重情重義的年輕人,當即點了點頭,問道:「識字么?」
「識得。」
「噢?」陳伯笑了笑,問道:「識得多麼?」
展鴻知道古代多用繁體字,也了解過這裡的文字,雖然有些確實不太會寫,但也都能認得,當即如實說道:「大多數還是認得的。」
「來。」陳伯沖展鴻招了招手,將自己正在書寫的本子遞給了展鴻,說道:「你隨便挑兩行念一念。」
展鴻接過那本子,卻發現是一本賬簿,上面正寫著進出款項和具體緣由,當即從第一行開始念道:「八月十一,簽陳友諒,長工,十年,一次付現銀一百兩;八月十一,簽趙大山,長工,二十年,一次付現銀二百二十兩。」
陳伯滿意的點了點頭,笑道:「能識字便是不簡單啊!這樣吧,你看看想簽多久,是五年、十年還是二十年?」
「怎麼講?」展鴻問道。
陳伯回答道:「五年,一次付現銀四十兩,吃住都在府上,如外每月還給一兩月錢,十年的話,便是一次付現銀百兩,其他一樣,二十年,便是一次付現銀二百二十兩,其他一樣。」
展鴻當即開口道:「十年吧,我打聽了一下,兩口棺木需要八十兩。」
「八十兩?!」陳伯一愣,隨即嘆道:「你這倒是想要按照官宦的標準給你的義父義母下葬啊!小兄弟,陳伯我說句良心話,普通百姓家,兩口棺木不過十兩有餘足矣了,你沒有必要為了兩位辭世的老人,浪費自己十年的大好光陰啊!」
展鴻輕輕搖了搖頭,正色道:「古人說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義父義母對我乃是救命之恩,便是用命來償還也是理所當然,何況十年青春…」
「好!」陳伯聽聞之後,讚賞的拍了拍手,說道:「那我這便為你準備一份契約,你簽下它之後,我給你三天時間去葬了你的義父義母,八月十四那天,來府上報道,你看如何?」
「那便謝過陳伯了!」
陳伯立刻拿出早已準備好的十年契約,詢問展鴻道:「小兄弟怎麼稱呼?年方多少?」
「展鴻,展翅的展,鴻途的鴻,今年二十二歲。」
「好名字!」陳伯哈哈一笑,道:「大展鴻圖,小兄弟,別說陳伯沒有提醒你,簽下這契約,也不是不可以反悔的,到時候只需五倍償還銀錢便可贖身,例如,你簽下十年,拿了我蘇家一百兩現銀,一年之後若要贖身,便是取九年的九十兩,再乘上五倍便是四百五十兩方可,老陳我閱人無數,小兄弟,你莫要在我這蘇府自甘墮落才是,記住陳伯一句話,便是那農家草雞,只要有志向、肯努力,也終有一天能飛上枝頭變鳳凰!」
「還能贖身?」展鴻心中一喜,無論如何,先葬了韓舉才夫婦再說,將來自己多努力,也未必一定要在這蘇府待上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