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大夢浮生陸酒仙
等到李朝聞到醉鄉樓飄出來飯菜的香味時,他才意識到自己已經花光身上所有的錢,而始作俑者正對著醉鄉樓的牌匾流口水。李朝沒好氣的踹他一腳:「下個月的月俸免了。」
「哈?」
李朝目前有兩個選擇,一是再往前走上一段,去自家的酒樓免費吃上一頓,二呢,則是原路返回,回家吃飯。大致計算一下路程,李朝覺得這兩個選擇都不是好主意。何況,飯菜的香味飄到李朝鼻中,他再也挪不動腳步。
事實上,他還有第三個選擇。阿瑾看上去就是個不錯的提款機,他都叫他阿瑾哥哥了,讓他請吃一頓飯不算過分吧。而阿瑾果然很上道,沒等李朝開口,他就提出請李朝主僕二人吃飯的主意,二人欣然應允。
醉鄉樓不愧是東都最大的酒樓,李朝嘗過一口這裡的飯菜,就知道他勝過自家酒樓在何處。吃慣前世山珍海味的李朝並未覺得這裡的飯菜多麼好吃,只是廚子在做菜上花費的心思實為難得,菜色精巧體面,量不多卻剛剛好夠人吃飽,留下意猶未盡的感覺。飯前送上一壺清茶,而飯後,小二哥又適時送上解膩解渴的花茶,茶水溫度適中,客人在酒足飯飽之後來一壺香茗,愜意自勝,難怪醉鄉樓能夠做大。這份周到的心思,比之前世亦不遑多讓,搞得李朝都有見見醉鄉樓老闆的意思了。
當然,李朝只是想想而已。他現在更關心那個從一進門就盯著他看到他吃完飯仍然沒轉頭喝酒的邋遢男人到底是誰。
李朝心不在焉的表情被阿瑾盡收眼底,他順著李朝的目光轉過頭,看清男人之後,面上一愣,一邊嘀咕他怎麼會出現在這裡,一邊朝著男人走去。
我湊,他該不會是去找男人單挑吧!那可是個彪形大漢,喝酒比喝涼水還順暢,桌上擺著十幾個空酒罈,也沒見男人身上有一絲醉態,可見這個男人非同一般。若是阿瑾跟他對上,可不會有什麼好果子吃。唉,都怪他,他怎麼沒發現阿瑾其實是個暴脾氣呢!
李朝害怕阿瑾出事,急忙跟上,沒等他走到,眼前的一幕讓他大跌眼鏡。
阿瑾恭恭敬敬地對著彪形大漢行禮,口中喚他一聲「師傅」。
李朝已經做好大戰三百回合的準備,實在不行,他可以藉助輕功帶人逃跑,游龍步的逃生能力還是蠻強的,一般人追不上他,等他們回到護國公府就安全了,等等,師傅?
眼前這個胸口大敞的邋遢大漢是阿瑾的師傅?一定是他今天起床的方式不對,不然這師徒倆也相差太多了吧。一個是風度翩翩如玉少年,另一個……呃,不忍直視的摳腳大漢,兩個人竟然是師徒?
李朝的三觀再一次被刷新下限。
不過這人是阿瑾的師傅,李朝雖惱他無理,卻不敢在他面前放肆,看就看吧,反正又不會掉塊肉,沒什麼大不了的。李朝默默把視線移到系統面板上,只得到陸酒仙這個名字。得,這人他還真惹不起。
「阿瑾,這是你家的小媳婦?唔,長得甚是可愛。」陸酒仙操著與他外形極不相稱的清朗男音,饒有興趣的用筷子沾酒,存心想逗弄這個小娃娃,被李朝十分不給面子的一巴掌拍掉。誰知道那根筷子你有沒有用過,摳腳大漢的口水什麼的,想想都會起一身雞皮疙瘩。
陸酒仙也不惱,隨手把筷子往桌面上一扔,哈哈大笑起來。「你這娃兒,有趣得緊吶,哈哈哈,阿瑾,你可要看好你的寶貝蛋,莫要被人搶了去。」
「師傅,朝兒是個男娃。」阿瑾一針見血,戳破陸酒仙不著邊際的幻想。
「哈?」
陸酒仙的一雙眼睛冒著賊光在李朝身上掃來掃去,最終不得不承認李朝男娃的身份。雖說這小娃兒看上去雌雄莫辯,眉眼間依稀已經生出男孩的英氣,他這是酒喝多,看走眼咯。還以為自家徒弟真的開竅,唉。
不過,陸酒仙可不會輕易在徒弟面前服軟,這事關他做師傅的尊嚴,在認清李朝男娃的身份之後,他還在那裡兀自嘴硬。「男娃怎麼了,誰說男娃不能當小媳婦了。只要你喜歡,撿只妖獸過日子都不成問題!」
李朝對陸酒仙恨得牙痒痒。把他誤認為女娃也就算了,竟然在得知他男孩子的身份之後,還想讓他給別人當小媳婦,是可忍叔不可忍,叔能忍,嬸子也不能忍!
「那這麼說來,要是阿瑾哥哥喜歡,大叔豈不是也可以給阿瑾哥哥當小媳婦?」李朝歪著頭,一臉疑惑的望著單腿搭在椅子上的陸酒仙。
「啪嗒」一聲,陸酒仙手中的酒杯應聲而碎。他沒想到看似弱小的小傢伙,竟然也是牙尖嘴利的主。還有那個笨徒弟,竟然幫著別人笑話你師父我,別以為我沒看到你嘴角的笑,哼,勞資大人有大量,不跟你們這群小娃娃計較。
酒杯已碎,陸酒仙懶得叫喚小二哥換上新的,直接對著酒罈豪飲,末了,酒罈被重重摔在桌上,他一抹嘴,怪蜀黍般誘哄李朝。
「來來來,小傢伙,告訴師傅,你叫什麼名字啊?」
誰是你徒弟啊,少佔便宜。「小爺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大名李朝是也。」
「姓李?」陸酒仙略一沉吟,便知曉李朝的來歷。「你爹是李靖安還是李道安?」
這下輪到李朝驚奇了。「你認識我爹跟我大伯,怎麼沒聽他們提起過?」
「如此說來,你是李道安的兒子了。小子,師傅我今日還有事要做,先行一步,相信我,咱們很快會再見面的!」陸酒仙大笑三聲,從酒樓的窗戶一躍而出,末了,遙遙來一句:「替我把酒錢結了。」
「你師父他,很特別。」李朝想了想,找出這樣的形容詞。阿瑾面無表情,對陸酒仙的行為已經見怪不怪。「你不用理他,他就是個人來瘋。不過有一點他說的很對,咱們很快會再見面的。」
「什麼?」李朝沒聽清,問了一句。
「沒什麼。說起來,朝兒下午可有什麼事情要做?」結完酒錢與飯錢,阿瑾問道。
「唔,本來是打算去買些筆墨紙硯用的,可惜錢全都給出去了,只好先回家咯。」李朝苦著臉,一腳又踹在南亭身上。都怪他,好歹應該留下幾文錢當零花。
「走吧,我帶你去買。」
「噯?」李朝眨巴眨巴眼睛。
「筆墨紙硯而已,我還買得起。」阿瑾笑笑,爪子再次摸上李朝的頭。
「都說了,不要老摸我的頭,會長不高的。」李朝嘟著嘴,對阿瑾屢教不改的行為進行抗議。身高一直是他前世的硬傷,這輩子努力鍛煉,平衡飲食,為的就是身高超過一八五,人魚線、公狗腰、大長腿一直是李朝的夢,可不能因為某些人親密的行為而遭到破滅。
阿瑾倒是從善如流,不再摸他的頭,該為捏他的包子臉,然後意外的發現手感更好,導致很多年後,兩人只要一見面,阿瑾的狼爪就會對李朝的小臉一陣蹂躪。
從墨寶齋買完李朝想要的東西,三人又在街上逛了許久,直到天色漸晚,李朝在南亭的催促下才依依不捨的同阿瑾道別。不就是拿點筆墨紙硯么,怎麼這麼一會就累癱,李朝怒視南亭,同樣是十二三歲的少年,差距不要太明顯好么。
李朝多少有些恨鐵不成鋼的念頭。
「那,阿瑾哥哥,我們走了哦。」李朝揮揮手,與阿瑾告別。
「下次見。」阿瑾微笑著同李朝主僕道別,落日的餘暉灑在少年纖細的身體上,為之鍍上一層金紅色的光,李朝忍不住多看兩眼,才依依不捨的轉頭離開。
剛走沒兩步,李朝忽然想起來尚未同阿瑾道謝,急忙扭頭,話剛說一半,戛然而止。
「阿瑾哥哥,多謝你……」
清風漸過,原本少年站立的位置空無一人,哪裡還有阿瑾的身影。南亭一臉見鬼的表情,手抖動不停。李朝沒想那麼多,他忍不住犯嘀咕:「走的也太快了吧。」
李朝到底沒能知道大伯與父親的談話內容,等他回到家的時候,大伯已經離開,父親去了軍營,說是有要務在身,最近幾日都會住在軍營。
家中只剩兩位娘親,三個人在小偏廳用膳,冷冷清清。這還是這輩子第一次,李朝覺得寂寞。看清父親與大伯的異常,李朝總覺得有大事要發生。
柳芊冉最先注意到自家兒子心不在焉的表情,給他夾一塊他最喜歡的排骨,放到李朝面前。「怎麼了,朝兒,怎麼不開心?」
公孫青溪也是一臉擔憂的注意著他。
李朝一愣,自己表現的有那麼明顯嗎?不過,他還不想娘親擔心,擠出一個笑容,低頭猛扒飯。「沒事啊,娘,就是馬上要去皇學堂,有點擔憂。」說罷,他站起身,替柳芊冉夾菜,然後又幫公孫青溪盛飯,把憂慮的表情收起來,三個人有說有笑的吃完晚飯。
晚飯過後,李朝早早的上床睡覺,月光幽幽的灑進房間,窗欞映在地上,落下四四方方的影子。寂靜的夜晚給李朝思考的空間,他閉上眼睛,復又睜開,眼前出現一排浮動的虛擬窗口。密密麻麻的圖形文字佔據李朝的全部視線。
李朝一點點的瀏覽,最近激活的東西挺多,他還沒來得及細細整理,一直晾在那裡。趁著這幾日不用練武,他得為自己整理出頭緒。
輕功系統、騎御系統、聲望系統……等等,什麼時候出的聲望系統?
李朝點開聲望系統界面,驚訝的發現解鎖的聲望居然不少。萬世仙朝、天湘樓、紅塵一脈的聲望都是綠色的友好,碧波天、獸王莊、凌天之境的聲望則是黃色的中立,而李家鐵騎聲望已經達到親密,也不枉李朝這段時間的辛苦。而有件詭異的事情是,聲望面板中居然還有李朝不知道的一條,忘歸谷,友好。
他什麼時候接觸過忘歸谷的人?李朝想了一圈,也沒能想明白,索性丟在那裡不再去想。
在基三中,聲望達到一定程度可以換取裝備、掛件、配方等東西,還可以接一些特殊任務,就是不知道在這個世界聲望能夠幹什麼。不過,只要能夠將聲望維持在友好以上,對李朝而言有益無害。
李朝又點開角色面板,因為等級太低的原因,定國套已經被收回物品欄,武器也是,他現在只穿著一身屬性少得可憐的白板裝,拿這個小木槍,比出生在稻香村的角色害慘,李朝鬱悶的想道。
想著想著,李朝慢慢沉入夢鄉。
李朝做了一個噩夢。
夢中的一切都是白色,白色的雪,白色的人,以及白色的靈堂。不知是誰在他耳邊哭泣,肝腸寸斷,泣不成聲,他邁動步子,雙腿灌滿鉛似的沉重。誰,誰死了?李朝全身充滿恐懼,他大吼著叫家丁過來問話,然而張大著嘴,卻無法出聲。
靈堂中的木魚聲一下下敲在他的心上,一段段往生咒令李朝心碎,瀰漫的香煙繚繞,終於,李朝走到靈堂前,推開緊閉的大門。
他看到——!
呼!
李朝從噩夢中驚醒,額上布滿冷汗。他環顧四周,見一切如常,才放下心來。他穿著單薄的裡衣,下床倒了杯水,連貫幾大口終於緩過神來,長長地舒一口氣。
還好,只是一場夢。
天已經大亮,守在門外的南亭聽到房間內的動靜,敲敲門,在得到肯定答覆之後推門進來。甫一進門,南亭立即大呼小叫起來。
「哎呦喂,我的小祖宗,你怎麼什麼都沒穿就下床了,著涼了怎麼辦?這要是讓夫人們知道,肯定會扒了我的皮。來來來,快把夾襖披上。十里,快去打熱水來,滿城,讓小廚房把飯菜熱上。」
十里,滿城是和南亭一同進府的家丁,年紀都差不多,三個人本是同鄉,家裡糟了洪水出來逃難,一直在東都過著偷雞摸狗、吃了上頓沒下頓的日子。李朝遇到他們的時候,他們正因偷東西被人追打,李朝替他們賠了錢,又收留他們。對於他們的恩人,三個人自然是盡心伺候。
熱水很快就被送來,南亭用乾淨帕子沾了水,小心地替李朝抹臉。李朝不耐煩他的仔細與磨蹭,搶過帕子胡亂擦兩下,隨手把手帕丟進水盆。南亭又適時地遞上牙鹽,儼然一副貼心小棉襖的趨勢。
洗漱完畢,南亭開始伺候李朝穿衣。
來到這裡五年,會走路四年,李朝從沒自己穿夠衣服,不是他不想,而是他不會。李家也是大門大戶的世家,穿衣打扮都有嚴格的講究,什麼衣服配什麼樣的配飾,同一款衣服因為花紋材質的不同,所配的配飾也不盡相同,可謂繁瑣至極。若是穿錯,會被外人嗤笑。李道安最怕這些麻煩事,索性一身軍營鎧甲,他身為將軍,自然不會有人說什麼不合體。李朝倒是也想弄一身,可惜全家人沒一個同意,包括那倆跟屁蟲似的弟控。
五對一,李朝完敗。
「少爺穿什麼都好看,看看,跟個小金童似得。」穿戴完畢,南亭又開始拍馬屁。李朝在鏡子中看清自己的裝束,金光閃閃的模樣讓他忍不住吐槽。
馬丹,你選的一溜的金色能不像金童嗎!豈止是像金童啊,看上去都跟塊金元寶一樣!活脫脫暴發戶即視感!丫的竟然還在眉心點上一抹紅色硃砂,看上去就好中二的樣子,蠢萌的不忍直視啊。
「少爺,你不喜歡嗎?」南亭又露出小媳婦的委屈臉,李朝扯扯嘴角,蹦出兩個字:「喜歡。」才怪。
南亭得意洋洋的沖身後的十里炫耀,一副「你看吧我就知道少爺喜歡沒人比我再了解少爺」的欠揍表情,偏偏十里還用崇拜的眼神注視南亭,更是讓這丫尾巴翹上天。
「少爺,飯菜好了。」滿城木訥的聲音從門外傳來,相比較嘮叨愛炫的南亭,天真蠢萌的十里,滿城就顯得比較實誠,話也少,不過,這人煞風景的功力在三人中無人能敵,堪稱冷場神器。
正享受十里膜拜的南亭冷哼一聲,憤憤的瞪了一眼滿城,後者完全沒反應更是讓南亭火大!個木頭,死木頭,爛木頭,早晚弄把火把你給燒掉。
早餐是熬得火候正好的小米粥,李朝就著鹹菜喝了一大碗,撐得肚皮溜圓,他打個飽嗝,準備去給公孫青溪和他娘請安,卻被告知兩人都去了李靖安府上。如此一來,家裡一個人都沒有。李朝正覺得無聊,門房派人匆匆趕到他的小院。
「小公子,剛剛大皇子派人傳話,說是想邀您過府一敘,馬車正在門外候著呢。」
「大皇子?」
李朝來了興緻,他還沒見過這個大皇子長得什麼樣呢,不妨趁著這個機會了解一下對方,也好為自己的將來鋪路。「也好,我就去見上一見,反正遲早都要碰面。」
李朝帶著南亭與滿城出門,果不其然看到一華貴的馬車在大門口等著,光是馬車上的門帘,都是用三層寒蠶絲織成,手筆之大,不得不讓李朝感慨人比人氣死人啊!那寒蠶絲可是千金難求的寶貝,而大皇子竟然用它來做門帘,果然是土豪。李朝忍不住想要大聲問一句,土豪,做朋乎?
不知道是不是他父親這代人的通病,靖武帝的子嗣也是少得可憐,共有三位皇子兩位公主,是萬世仙朝歷史上子嗣最少的皇帝。
大皇子端木瑜十六歲,自小在皇學堂讀書,學習帝王之術,文韜武略,頗有大成,二皇子端木玉,十五歲,跟隨國舅從軍,練得一手好劍,三皇子端木瑾,年方十二,天賦異稟,身負罕見的變異風靈根,被修真高人收為關門弟子,常年不在宮中。長公主端木錦雙十三,今年剛出生的小公主名為端木錦繡,兩位公主養在深閨,平日不與人接觸,外界的信息少得可憐。
靖武帝遲遲未立太子,外界一直議論紛紛,眼見著三位皇子越長越大,朝中大臣們紛紛開始猜測誰榮登大寶的幾率最高,默默地,群臣被分成四派。文官大多支持大皇子,武將們自然會選擇軍營出身的二皇子,而神龍見首不見尾的三皇子,竟然也有一部分忠實擁蠆,剩下的,則是選擇明哲保身,不選陣營的中立派。
李朝不確定他爹會怎麼選擇陣營,可以作為武將的兒子,李朝被靖武帝下旨分到大皇子的身邊,他的身份就變得微妙起來。老皇帝到底是什麼意思?是真心想要扶持大皇子,還是釋放的障眼法,群臣漸漸摸不著頭腦,原本就搖搖欲墜的平衡,因為李朝,再次搖擺不定起來。
這些都是李朝自己想明白的,畢竟,他前世是個演員,這麼多年的狗血電視劇不是白看白演的,至於他該如何做,目前形勢尚不明朗,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儘管算盡,反而會得不償失。他算是看透了,老皇帝這是在等,等誰最先沉不住氣,他就會拿誰來開刀!他的兒子誰做皇帝都無所謂,可是萬萬不能讓外戚專權。
李朝想不到的是,老皇帝還在擔心另外一個人,而這個人,才是今後禍患的罪魁禍首。李朝沒想到,也沒預料到,整個李家,因為那個人,陷入萬劫不復的境地!
馬車一路行駛到大皇子的府邸。
李朝剛下馬車,就有一位管家模樣的中年男人迎上前來,對李朝行禮。
「小公子,請。我家主子在裡面恭候多時。」這管家一看就不是普通人,相貌平凡無奇,一雙眸子卻是熠熠生輝,李朝用系統查看,得到的又是一堆問號。總是得到一堆問號,時間長了,李朝總結出一條規律。但凡比他等級高出太多的,不出意外的看到全是問號,那些都是自己不可挑戰的存在。能招攬這樣一位奇人在府中當管家,這端木瑜的御人之術頗有幾番能耐。
不知不覺間,李朝對這次會面的興緻又提起幾分。
問號管家一路領著李朝來到正廳。
萬世仙朝的繁文縟節最為麻煩,一般富貴人家的正廳都是招待貴重賓客,尤其端木瑜的地位比李朝還要高出許多,不在偏廳召見就應該是在書房,這樣堂而皇之的將其引到正廳,倒讓李朝受寵若驚。等到李朝走到正廳,才發現是自己自作多情。
大皇子今天顯然邀請的不是他一個人,斯斯文文的少年時戶部侍郎的長子文仲,猛吃糕點的小胖子是吏部尚書的長孫張易達、面露驚訝盯著他的是他的表兄柳書知,他爹在禮部任職,嗬,算上兵部侍郎的侄子,也就是他自己,吏戶禮兵刑工,六部的人來了多半,大皇子的胃口不小嘛。環視一周,李朝驚訝的發現這裡還有一個異常熟悉的人,正坐在大皇子旁邊的主座之上。這個人不是別人,正是前兩天見過的阿瑾。
他怎麼在這裡?看上去和大皇子異常熟稔的模樣,莫不是……
一瞬間,李朝想通阿瑾的身份。他當阿瑾是朋友,一直沒去深想,今日在這裡看到他,他的身份自然不言而喻。阿瑾,可不就是三皇子端木瑾么。
他早該想到的。
李朝心思百轉千回,面上卻不動聲色,上前給端木瑜、端木瑾行禮。
「臣,李朝,見過大皇子三皇子。」
「不必多禮,坐吧。」端木瑜賜座,所謂眼不見心不煩,李朝撿了個最遠的位置坐下,眼睛瞥也沒瞥到端木瑾身上。他知道自己沒什麼可生氣的,可還是忍不住覺得委屈,他怎麼就不能直接告知自己呢,若不是今日偶然發現,他還會繼續瞞下去?
李朝這麼一想,心中愈發不痛快,無論上輩子還是這輩子,李朝最討厭的就是別人把他當傻瓜,智商壓制個蛋!
上首的端木瑾雖然漫不經心的品茶,實則在用餘光打量李朝,看到他皺起小臉,包子樣的表情讓端木瑾偷偷抿起一抹微笑,小傢伙生起氣來的模樣亦是十分有趣。不過,他也該找個時間給小傢伙道歉才是,炸毛還需順毛理。
在座的還只是一群孩子,最大的也不過是端木瑜,年僅十六,最小的李朝也才五歲,一群孩子聚在一起,商討的不是吃喝玩樂打架鬥毆,就該是好好學習天天向上,李朝從未想過會有這麼一天,孩子們聚在一起竟然是商討國事,大家一本正經的模樣著實讓李朝心中憋笑。他深諳扮豬吃老虎的道理,無論內心多麼波濤洶湧,表面上是眼觀鼻鼻觀心,別人說什麼他就聽什麼,應聲蟲似的在裡面渾水摸魚。
端木瑜一直在打量這個父皇賜予他的伴讀,老實說,他看不上眼,光是武將兒子的身份,就足以讓端木瑜將他剔除圈外。不過,不喜歸不喜,他還是謹記祖父對他的叮囑。
李家不同於其他武將世家,能拉攏固然好,不可拉攏也萬萬不能與之交惡。李家人在萬世仙朝的威望,無可撼動,即使是端木皇室,也難掩其風頭。
鐵騎聲,天下定。
這句話,是太祖皇帝所說,所形容的,正是李家鐵騎。端木家的江山,一向與李家密不可分。若能得到李家人的支持,這場皇位之爭,端木瑜已經贏得大半。
端木瑜本來沒指望李朝能有什麼高見,純粹就是來湊數,但看到李朝這副連湊數都懶散的模樣,心中開始不滿起來。一想到自己的成敗被這樣一個臭小子影響,他更是氣不打一處來,他憑什麼?就因為他是李家人?
端木瑜冷笑,決定收拾他一番。
「李三公子,你怎麼看?」
被點名的李朝猶自發獃,愣頭愣腦的,端木瑜看了不耐,遂又問了一遍,李朝茫然的抬起頭,疑惑道:「什麼?」
他旁邊的小胖子張易達嘴巴塞得滿滿的,好心提醒他:「大皇子問你對這次科舉有什麼看法。」
「沒,沒看法。」李朝如實說道。他又不回去參加科舉,會有什麼看法。端木瑜聽到這話,心中鄙夷更甚,卻也莫名多出一份釋然。一介武夫而已,好在他識時務,沒有對科舉大肆評論,不然,端木瑜定讓他好看。哼,誰不知道這次科舉是他外祖父主考。
「李三公子年歲尚小,對這類事知之甚少,沒看法實屬正常。不過啊,李三公子,多學點總歸是有好處的,別整日練武,腦袋長時間不用,人可是會變的愚不可及。」端木瑜似笑非笑的說完這兩句,之後不再搭理李朝。
被這麼不痛不癢的諷刺,李朝毫髮無傷。他不禁暗嘆,端木瑜到底還是個孩子,喜惡情緒容易表現出來,有大人在還好偽裝,而在這群孩子們面前,他不自覺就露出自己的真實一面。
李朝撇嘴,繼續裝自己的鴕鳥。
這一幕被端木瑾盡收眼底,他本以為李朝難以招架或者被大哥三兩句給弄哭,沒想到,他的反應出乎自己的預料,這下子,端木瑾對李朝的興趣更甚。
他們總共才見過三次面,第一次注意這個小東西,主要是因為父皇的召見。父皇輕易不會召見人,要麼是大罪要麼是大功才會引起父皇的主意。很顯然,李朝不屬於這兩者之間的任一種,而父皇召見的結果,更是讓端木瑾驚訝,他看不透父皇的用意,才決定從李朝身上下手。他對皇位沒什麼興趣,只是覺得這件事情很有趣,而他,需要有趣的事情調劑生活,這才有了第一次的相遇。
至於第二次,純屬是個意外,他本來打算去醉鄉樓見師傅,沒想到竟然在路上遇到這個小東西,還做出令他再次驚訝的舉動。看來這小東西不止心善,還是個聰明伶俐的主。再次讓他驚訝的事情還在後面。他那個不靠譜的師傅居然對李朝產生濃厚的興趣,言辭間竟然有收李朝為徒的意思,更為匪夷所思的是,自己竟然有那麼一點點的抗拒。從未有人能讓端木瑾產生這樣陌生的情緒,李朝算是徹底被端木瑾惦記上。
至於今天第三次的相遇,端木瑾不得不感慨,命運,真是個奇妙的東西。
這幫小子們煞有介事的談到中午,見日頭高懸,紛紛起身告辭,端木瑜沒有留飯的意思,讓管家把人送走,也不知是故意還是無意,馬車上沒李朝主僕的位置。
李朝正愁該如何回府,端木瑾從他身後繞過來,單手撫上他的肩膀:「走吧,我來送你回家。」
李朝回瞪他一眼,有些生氣,沒搭理他。
「好吧,是我的過錯,我不該隱瞞。」端木瑾用最真誠的語氣道歉,李朝聽后,反而不自在了。自己似乎太小題大做,跟個娘們一樣,太不符合他高(chun)冷(meng)的設定。想到這裡,李朝大方地表示不再計較。
「中午請你吃飯,想吃什麼?」端木瑾的笑容迷人猶如微風送來的暖暖日光,不知不覺間就讓人吐露出真實想法。
「你笑起來真好看。」李朝沒頭沒腦地來這麼一句,端木瑾先是一愣,隨後笑容愈發燦爛起來。
「走吧,還去醉鄉樓,他家的水晶蝦不錯,想不想吃芙蓉包?或者蓮心薯米羹?」端木瑾攔腰抱住李朝,將他抱上自己的馬車,南亭與滿城也跳上車,與車夫坐在一起,馬鞭夾雜一聲清涼的「駕」,一行人朝著醉鄉樓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