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揭穿
雖說在公安局撂下狠話,在父母面前胸有成竹,但思瑜心底也沒有完全的把握。
大城市有大城市的文明,小城鎮有小城鎮的規矩。巴掌大的灤城,有什麼事稍微一打聽就知道。下午在公安局那一番連哄帶騙,她都是有五分說八分。
比如父親的確與幾個麵粉廠的合作商有過交流,也提及過與相關部門溝通的問題。但涉及交易部分的隱秘,不是相熟的老友怎麼可能真的如此推心置腹。
這些問題在她說時就已經想過,可當時她沒有辦法。她所靠的,不過是公安那些人身居高位養尊處優多年後的謹小慎微、風聲鶴唳。
「爸,明天我得去驗藥渣,你拜訪那位老闆時,順便跟他提一下今天的事。」
夏友良皺眉:「我盡量去說。」
思瑜抱著母親胳膊:「媽,光腳的不怕穿鞋的。你放心,那些人還捨不得屁股底下那把椅子。」
前世官員最怕的就是上訪,雖然地方政府有各種暗箱操作,但整個國家高層卻是公正嚴明、一心盼著全體人能越過越好的。民對官,關鍵就是看自己的底氣硬不硬,證據足不足。有理了,就能挺著身板走遍天下。
「哎,思明這孩子,真是一天不看著,人就開始不老實。」
「是王江叫得他,不是他主動去的。媽,思明已經好很多了。」
「也是,但願這次囫圇出來,他能好好的。我也不求他考多好的大學,踏踏實實的就成。」
「一定會的。」
思瑜聲音無比篤定,短短一個多月,思明的變化比前世諸多專家開導著還要大。有先前那個商界梟雄比著,她對自己弟弟充滿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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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家人都是心寬的,從小思瑜就被母親教導:遇到事情不要著急,冷靜下來想辦法,慢慢的總能過去。
能這樣教孩子,夫妻倆自然能做到。臨睡前還憂心忡忡,一覺醒來,他們已是精神滿面。林麗芬做好早餐,一家人吃飽。夏友良穿好西裝,父女二人一同出門。
「媽,你也別在家坐著胡思亂想。趁著早上涼快,你去稅務局申請個稅號。」
「別囑咐我,路上小心些。」
思瑜提著兩個包,一個包著昨天的藥渣子,一個則帶上幾份還未熬的葯。
一個小時后,她再次來到了青醫大門前。熟門熟路的走進去,肝內科閃亮的燙金牌子后早已沒了當初的荔枝味。
「王大爺,我又來看你了。」
「丫頭,說說你這幾天都來幾回了?」
王鴻梁收拾好一隻紙箱,朝她招手。思瑜順勢坐下,打開包:「我也覺得青醫快成我家了,不過這裡有你和方大夫,多來幾次也挺開心。」
「哦,原來不是來看我這糟老頭的?」
隨著他略帶調笑的聲音,思瑜回頭,一身白大褂的方峻走進來。還是那副半框眼鏡,只是後面有著濃濃的探究。
原本面面俱到順帶說出的客氣話,此刻卻讓她臉上有些發燙。
「當然是來看王爺爺的,這是我媽的藥渣子。她原先吃著您開的葯,效果很好,這藥方我們全家絲毫不懷疑。只是這次抓藥的人,是張大夫對象,他曾經強烈建議我媽入院放化療。保險起見……」
沒等她說完,拈起藥渣的王大夫臉色已經變了,他打開一包葯。
「這葯你媽吃了沒?」
「還沒有,我覺得不對,就換了原先的,先讓她吃著。」
「真是萬幸,幸虧丫頭你機靈,人也仔細。」
方峻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王老師,是不是紫杉醇沒有開?」
「的確是,小方你看,這些藥材雖然混在一塊。但不難看出,壓根就沒有一點紫杉醇。中醫藥講究個君臣佐使,君都沒了,這些葯還不在人肚子里亂成一團。」
思瑜著實有些驚訝,倒不是為葯出問題。而是,方峻是如何在離那麼遠的地方,一下就知道葯中沒有紫杉醇。
似乎明白她心中所想,方峻解釋道:「王老師,昨天夏思瑜給我打過電話后,我抽空查了下藥房那邊的情況。裝紫杉醇的柜子壓根就沒打開過,所以這葯多數是有問題。」
「那你怎麼不早說!」
「病人不宜過度勞累,況且,王老師您不正在專心一項實驗?」
王鴻梁摸摸鼻子:「好了,雖然咱們明天就要走,但這事必須得查清楚。這種人留在醫院,簡直……比藏倆土匪還可怕。」
思瑜蹙眉,她總感覺事情沒那麼簡單。任何一個地方都存在排外現象,不過是程度不同而已。故意抓錯藥害人性命,可不是什麼光彩的事。王大爺雖然地位高,但也是外來者,想要查出個子丑寅卯可有難度。
「王大爺,我覺得不能直接來。方大夫,你知道今天藥房值班的是誰么?」
方峻放下手裡的一撮藥材:「醫院一周換一次班,應該還是原先那個人。要不,你再去抓一次葯?」
到嘴的話憋回去,思瑜鬱悶了,莫非他是她肚子里的蛔蟲。
一旁的王鴻梁拍手稱讚:「你們年輕人腦子就是好使,小方這主意好。一次可能誤診,兩次那可是證據確鑿。」
「嗯,王大爺,方大夫還得配合下,開個我母親需要加重劑量的藥方。」
她也不想冤枉任何一個無辜的好人,但是,她絕不會放過一個包藏禍心,試圖損害他們家而達成自己目的人。
「這個……」王鴻梁有些猶豫,醫者必須得實事求是。
「只有這樣,才能不讓她起疑。不然隔一天來抓一次葯,誰都會覺得不對勁。」
眼角遞過來一張紙,修長的手指微微碰觸她的顴骨:「這個給你。」
「謝謝。」
掩去尷尬,她真心的道謝。在這個越來越自家各掃門前雪的現實世界,別人肯這麼毫不功利的幫忙,著實讓她感動。
待她走出病房,一直低頭犯難的王鴻梁秒抬頭,笑得滿臉曖昧:「小方,怎麼著,看上人家小姑娘了?」
方峻坐在對面,蹙眉回味著方才進門時聽到的那句:「有方大夫,多來幾次我也挺開心的。」
「不是我說,那丫頭的確不錯,漂亮又聰明,還會說話,早個十年八年你倆肯定天作之合。可如今社會這麼個樣,你媽那關她肯定過不去。」
「王老師,你說什麼呢?我只是想找個經理,能讓我靜下心來做研究。」
「……」
王鴻梁無言,心裡卻在瘋狂腦補著。安心做研究?昨天中午是誰吃著飯,接個電話后直接撂下筷子,不聲不響的反鎖在實驗室查一下午紫杉醇的記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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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肝內科辦公室內的一切,思瑜毫不知情。一出門,她迅速耷拉下眼角,做如喪考妣狀。
「大姐,再給我拿點葯。」
藥房窗口,一頭速食麵的中年婦女聽年輕小姑娘喊她大姐正開心。一抬頭,她打個激靈,怎麼這人又來了,莫非她發現了昨天的事?
「昨天……你不是抓過一次,葯可不能隨便吃。」
聽她色厲內荏的語氣,思瑜已經有了完全把握。遞過處方箋,她撅起嘴:「那點哪夠用,方大夫剛又給我開了點。大姐,真是得麻煩你。」
接過藥方,速食麵頭掃了眼,再看她那陰沉的神情。這麼大的小姑娘都藏不住事,加重劑量,肯定是因為她母親出事了。她開始合計起來,昨天開了那害人的葯,嚇得她一宿沒睡著。躺在穿上翻來覆去,她家老張乾脆跟她講起了利害關係。
這可是姚家要除去的人,姚家是誰?那可是身處四九成,九重天上的人家,動動手指頭她家就能地覆天翻。
如果這次抓了好的葯,她吃錯了沒達到效果,那她先前做的一切還不白費,而且還可能被姚家怪罪。
捏住處方箋,她迅速做出了決定。她只是個普通人,想過點好日子,這一切不怪她。要怪只怪,姓夏的一家惹了不該惹的人。
「等會,我給你抓藥去。」
思瑜目光一直沒離開速食麵頭的臉,這種人的心思,她一眼就能看穿。五指併攏又鬆開,魚兒終於上鉤。
姚家鋪設的線太長,動用的人物太多,彼此之間聯繫又不密切。今日這一出極有可能打草驚蛇。可她沒有別的辦法,環只能一個一個解。
少一個人對姚家不痛不癢,可終有一天,她會把前世熟知的姚家基層力量悉數連根拔起。沒有了這層最基礎的根基,她就不信姚家能活得舒坦。
「你在這簽個字。」
剛準備說什麼,她後面傳來稍顯渾厚的聲音:「不用了,先讓別人代替你下,你先跟我來。」
思瑜和速食麵藥劑師同時看到的方峻,不同於前者的心情豁然開朗,後者心裡咯噔一下。再看處方箋上那熟悉的簽名,她瞬間明白了一切。
「不對,我忘記抓一味葯。」
「紫杉醇是吧,昨天不是說,醫院美國產的用光,只剩下澳大利亞出的。都這麼說了,你還會記錯?」
她的反唇相譏,讓玻璃後面的藥劑師啞口無言。趁她愣神的一瞬間,思瑜趕緊搶過處方箋。
「趁著開藥方的王大爺還在,咱們正好上去說清楚。」
邊說著,她邊低頭附在她耳邊:「是誰給了你膽子,讓你來堂而皇之的謀財害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