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第七十四章
在回到客棧房間里,看到那端坐於凌亂的大床之上,貌若妖魅神卻似上仙的少年那一刻,華蓮覺得心臟像是被滅魔釘給釘了個對穿,那種陡然而來的劇痛讓他情不自禁的抬手放上了心臟的位置,重重的按壓著。
掌心之中,精純的靈力絲絲縷縷的纏繞出來,儘管那裡沒有哪怕一絲的創口。
或許帶著這個少年卷進自己那個一開始便註定充滿了血腥與黑暗的世界里,真的是個不得不承認的錯誤呢!可是,就算是這樣,他也不打算放開了。華蓮站在原地,慢慢的將捂著胸口的手抬起,擋在了眼睛之上,完美的薄唇輕輕的動了動,然後彎出了一個極為溫柔的弧度,不可抑制的輕笑從胸腔里發出,「好呢,真是好呢!」
擋在眼睛上的手猶如斧落,俊美無儔的臉上頃刻之間什麼表情也無。他深深的看了一眼那依舊如故的少年,身形僅是一閃,之前還在內外的間隔之處的挺拔人影,眨眼間便出現在了床邊。
大床之上,錦被凌亂的鋪在少年的身邊,而端坐如進入先天之境的少年,略顯單薄的削瘦上身□□,長發凌亂,整個人看起來明明該是一種不雅甚至是雜亂之態,卻因為那張溫潤純然與妖艷魅惑並存的臉上的寧靜與祥和,而如攏正裝華裳,甚至因此而顯得不容褻瀆。
多麼矛盾的姿態啊!可是卻又是多麼相合呵!可以妖艷魅惑之中溫潤純然自顯,可以純善得近乎可恨卻總是能避開那些紛亂,如有神助,哦,不,或許可能他就是有神助吧!華蓮彎下腰,更近距離的看看此刻還閉著眼的貌似祥和的少年。
之前分開的三月之中,他對此想了很多很多,是這一千多年裡,除開對那份滅門之仇的思慮,就只有對面前這個像是刻意出現的少年付出了那麼多的心思了。並且,還因為動了心思,想要得以兩全,而苦心積慮,而遠慮深謀。
他想要他,這是毋庸置疑的。從第一面時覺得有趣,到締結古神之契之後被契定的親密,到再之後的心軟,悸動,好奇,佔有……以及在明白所謂男歡女愛,所謂情與欲之後,無法左右的渴望。哪怕他能忍得住繼續隱匿,去為了預定的計劃而四處奔波,卻總是能在突然之間想起面前的這個少年的一舉一動,一顰一笑,傷心與快樂,鬱卒與興奮,然後,為之而無端心情大好,倍覺柔軟。
這個人終究是太過於不同呢!能讓他為之流連,為之心軟,為之柔軟,明明總是下定決心要殘忍,卻總是在做起來的時候又是溫情以及莫名的愉悅,似乎只要是看到那張笑臉就會覺得陰暗的世界都是明媚的,似乎只要是這人在身邊,波浪起伏的心海都能平靜安寧起來。
修長的手指,隔著一點距離,帶著溫柔與疼惜的隔空摩挲著少年的面容,從凌亂的額發,到雋秀墨黑的兩條修眉,到眉心那艷麗而靈動的狹長紫金火焰印記,還有眉下那閉合著的眼睫濃長弧線完美的眼,不算特別高卻很直挺的鼻樑,再往下,修長漂亮的手指頓了一下,然後按上了那還帶著蒼白之感的淡粉色的唇。
微微用力,看著那兩片貼近的柔軟隨著手指的按壓而變形,華蓮愉悅的笑了,又按了兩下之後,放開了作怪的手,卻在又一個笑露出之後,陡然湊了過去,唇與唇狠狠地貼緊,按上了少年後腦的大手朝前用力,高挺的鼻樑微微錯開,濃重的鼻息傳來。
重重的碾壓過後,是兇狠的吸吮,狂烈兇猛的動作像是要就此將人就此拆吃入腹,那樣的話能真的血液交融,再也不必為了這人的一舉一動而亂心,再也不用在因為看到這個幸運卻也倒霉的笨兔子陷入暈迷或者是先天之境中而憂思不斷,體會那種莫名的卻也劇烈的心痛,體會這種痛之餘帶來的真正屬於人的柔軟的情懷。
吞噬一般的吻還在繼續中,原本端坐的少年已然被如魔臨身的青年納入了懷中,端坐的姿勢不再,只是被這般劇烈的親吻著,他也沒有睜開過眼,也沒有為之發生什麼神態變化,就像是一個栩栩如生的有著體溫和柔韌軀體的雕像。
喘著氣,華蓮終於是放開了,然後溫柔的擁著人倒在了凌亂的大床上。他將在這個時候似乎只是安睡的少年好好的擁在懷裡,親密的擁著,像是至死都不會放開。
……放開了,他再去哪裡找到這麼一個特殊的人呢?
找不到的,對吧?!
嗯,找不到了,所以在接下來的漫長的歲月里,都不會放開了。
他是他的,是他發現,是他取名,是他現在擁在懷裡,從頭至尾,從裡到外,遲早都會完全是他一個人的!華蓮勾起了唇,淺淡的笑容,與被他擁在懷裡的少年已然有些紅腫的唇邊的笑意相似,只是,他的
只是彎出的弧度,不是真正的溫柔,甚至是這個時候如若能看進那雙垂斂的迷人的眼睛深處,就會發現那裡面盛裝著的是將近溢出的霸道與狠絕。
而他懷裡的蕭曉,看起來艷色無邊的微腫紅唇邊似有若無的笑意,是真的,安寧而祥和,像是他閉著眼所感受的世界里就是一片浩瀚寧靜美好,陽光明媚,萬物欣然。
在蕭曉的額上落下一個親吻,華蓮也調整著吐息閉上了幽深的雙眼,心法運轉,平穩的進入了蓮花密境之中。
這隻笨兔子只是再次倒霉而又幸運的陷入沉睡了,嗯,他會陪著他的。
這次之後,再不會丟下他一個人了……
華麗空闊的房間里陡然一亮,然後回歸了平常。
只是,就此之後,哪怕日月變幻,哪怕外界紛擾喧囂,這間房間都始終如一,沒有人能進去,裡面也從未有人能出來。
十天之後,第N次特意去查看的眾人,終究是失落的離開了,那扇緊閉的門拒絕著外人的靠近,無論是友好的還是非友好的。
在一個好奇心太重的元嬰期的修真者用法器去挑釁這間突然就奇異了的房間的結界,卻反被吸幹了一身靈力,落得個元神都沒能逃離出來之後,眾人開始對這個房間退避三舍了。客棧的老闆無奈的將這一整層樓封了起來,應對好奇八卦的人的詢問之時,只是和氣的笑了一下:「也許,他閉關去了吧!」
「在這裡閉關?」
「果真是能人異士多怪行呢!」
鳳鳴城出了這麼一個怪異的客棧,進城的人多了一個茶餘飯後的話題。有大宗門的弟子特意前來查探,卻是很有先見之明的沒有去觸犯那個太過於詭異的結界。
它是那般的強大,看不出它的缺漏,尋不到它的氣息。
它只是靜靜的守護著一間房子,隔開旁人的打擾,隔絕外物的紛擾,——抗拒著一切東西的靠近。
……那般強勢狠辣的抗拒著,並且固若金湯。
這座立於大陸中部的大城所發生的這麼一件怪事,在幾個月之後,成功的被大陸之上的各個地方陸續出現的怪事所淹沒了,就像是一朵在浩瀚的海洋里的水花,被一波一波的海濤給吞沒了一樣。
修真大陸真的要巨變了。
所有的人在都能感覺得出來。
帶著明顯標示的宗門弟子,頻繁的在各個大城裡顯露身影,而且照著路線去看,貌似都是朝著西北方的位置而行。那般默契的行動,那般沉著堅韌的目的性,簡直像是有一隻巨大而無形的手,在掌控著,在發號法令指引著。
這種感覺實在是過於可怕了,可怕得讓那些在某一個瞬間感應到了這一點的人都不可抑制的去選擇忘記這一點。他們不敢說出來,因為在這個如此緊張的時間段里,他們說出來的結果可想而知,只會被認定為荒誕,妖言惑眾……
是年初冬,這個大陸降下了百年內的第一場雪。
連綿三日的大雪過後,蒼穹重現湛藍明凈,大地之上四海茫茫,一切污濁都被遮掩在了雪白之下,但這個大陸上以鑄造法器聞名的鑄金城金家卻是遭來了陷落。起因很小,它接下了一筆大單,卻是在預定的時間之內沒有完成其十分之一,就這一點而言,它首先就是失信了。然後,那被領走的勉強可以說是九套的法器出現在了一個法器試煉大會上,濫竽充數的貨色終究是將千年的金家的那面錦旗給扯下來了,在數萬人的見證下,它以一種破敗的姿態跌落塵埃。
並且,對此,鑄金城金家在頑固的找借口之後,最後基於威迫而給出的回應卻是,金家的煉器池遭劫,鎮守千年的龍血被盜走了。
龍血?聽聞此言的修真者無一不倒吸一口氣,這是個好東西啊!難怪鑄金城金家曾經能煉出那麼多的上好的法器,而且失敗率及其的低。
無數修真者,包括大宗門之內的弟子,都在心裡轉著小九九,想著那滴據說是這個大陸上最後的一滴龍血。他們雖然對於金家說的話並沒有全信,但對龍血這一點,卻是深信不疑。只是,只有鮮少的幾個人知道,早在千年之前,那滴曾被金家的先祖偶然得到過的龍血就已經被交出去了,而且交由的是柳芒宗,換得的是靠近柳芒宗轄域的金家能安穩平定。
那比交易,金家歷屆的家主都知道。當然,他們誰都不會說出來。
可是這一點,已經不再重要了,大家關注的都是這重現大陸的龍血到底去哪兒了,與東雲城裡的那個黑蛟到底有無關聯?!如若有關聯,那豈不是時隔三萬年,正道修者與妖魔之間勢必會再來一場你死我活的鬥爭?
——那種爭鬥可能最開始是出於某種原因,可是到最後往往是不要理由。
——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非正道修者,其心必邪!
在這暗流涌動的一年過去之時,在人間的除夕夜裡的焰火以及燈火全都成為了昨日之時,西北之地,迎來了第一場有關魔修的初試。
一身烏黑暗金紋的英俊青年,在柳芒宗開壇祭天之時,從蒼穹之外而來,落於主殿屋頂正中的雕塑之上,姿態孤傲狂野,居高臨下的睥睨著下面或盛怒或緊張的柳芒宗弟子,抬手輕勾手指,是個極致的挑釁的動作。
當時,柳芒宗大長老利元,一個閉關幾百年才出關的大乘期的高手,相比於身後眾位弟子的面色鐵青,他的涵養倒是顯得對得起他所度過的那漫長的歲月。
拂塵輕輕一擺,平地升空,隔空百米,兩人遙想對視,一仙風道骨,一姿態狂狷。
半晌之後,利元長老淡聲開口,聲音不大,卻像是能震撼四野:「無知孽畜,這裡豈容你來胡鬧!」
尨扯開嘴角輕狂一笑,毫不相讓:「無知孫兒,還不來拜見爺爺!」說完,手化利爪,高高揚起,再如刀落下。
天際,瞬間烏雲聚攏,狂風席捲。
巨大的獸爪,最終還是沒有落下,它被如同玻璃一般的平面給截斷了,再怎麼往下壓,也是絲毫無動。
利元長老手中拂塵一擺,萬千帶著銀光的靈絲直衝尨而去,當然也是被擋了下來,不過,人卻是後退了三步。見此,利元長老冷冷的哂笑一聲,另一手抬起,磅礴的靈力凝結成網,帶著鋪天蓋地的威壓奔騰而去。
底下的道場之上,驚慌無措的人看著頭頂上方的巨爪,再看著那你來我往的兩人之間光是氣勢便能逼死人的鬥法,急速的撤離著,新上任的柳芒宗宗主想阻攔也阻攔不住。
底下的人在撤離,上面的人的動作也就放得更開了,四周山峰隨著他們看似輕慢的一來一往而轟響不斷,這一刻,沒有誰想到那些靠近山下的村子或者鎮子甚至城的存活問題。
一個是不屑於去考慮,一個本就不打算考慮。
兩人鬥法,結束於尨陡然之間的元身變化,長約數十丈的黑蛟,在天空上昂頭一聲長嘯,暴雨盆潑,視野之內蒼茫一片,一記烏龍擺尾,從后正中利元長老后腰,與此同時,拉長的拂塵洞穿了尨伸過去的一隻前爪。
兩相分開,黑蛟長嘯一聲,更大的雨嘩啦落下,龐大的龍形化為游蛇一般,轉瞬之間極其不光明磊落的閃了。還淡定的站在半空之中的利元長老,陰沉著臉看著陽光重現的遠方,以及眨眼之間停下的大雨,瞬移回了自己的洞府之中。
千里之外的深山洞穴之內,一聲抬高的痛呼驚跑了千米之內的飛禽走獸。
看著表情極為無辜的夜姽嫿,尨簡直是想化成原型將這黑心的死女人一口吞下去。但是想想,估計自己也沒法消化得了,指不定還會被毒害!他就止住了這個不切實際的小心思。
小心的握著自己已經止了血的胳膊,尨轉了一個方向,擺明了將那巧笑倩兮的性感美女不當回事兒。對於這,夜姽嫿也不惱,捋了一下垂落臉側的深紅髮絲,好心情的湊過去道歉:「我這不是頭一次幫人包紮嗎,動作還不熟練!」紅如瑪瑙的眸子微微一轉,「不過,如果你告訴我少主的下落,我就立馬讓你恢復如初!」
「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