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第二十九章 茶樓邀約
回到家中和明玉說了這事,問她認不認得,明玉搖頭,又道,「齊三公子是出了名的碌碌無為公子哥,會不會是過往的鶯鶯燕燕?」
齊琛說道,「後來又來了個青衣男子,看似與那姑娘是同伴。若真是齊三招惹的人,他們大概也不會客客氣氣。」
明玉微點了頭,「想想倒也是,更何況他們道明是在齊三公子遇刺后才去查探,可那時您一直昏迷,能主動去做這般危險事,恐怕三爺與他們的交情並不淺,只不過他們身手好,卻又句句客氣,怕是以前齊三公子於他們有恩罷。」
齊琛擰眉,這其中緣故他也想過幾回,確實是這個比較合理,但又總覺突然冒出兩個人,有些蹊蹺。
明玉問道,「那三爺明日可要赴約?」
齊琛默了默,「齊三不是一直不甘願做文官,自己結交了許多習武之人么?既然有些搜羅進齊家做了護院,有沒有可能他還有別人不知的『朋友』?真是如此的話,那有必要去一趟,說不定能快些查出真兇。」
明玉不甚擔憂,「可若他們是引君入瓮,實際是真兇,要誘您到小茶樓行兇呢?」
齊琛淡笑,安撫道,「如果真要動手,在私塾那就是好地方,不用費心思等到明日。他們的身手並不低。」
明玉低眸想了片刻,「那帶護院去吧。」
齊琛搖頭,「若是帶他們,萬一雙方並不認得,也會暴露他們兩人的身份。若真是齊三的心腹,還是別讓旁人知道的好。」
明玉思索思索也是,「嗯。那妾身陪您去。」
齊琛也並不知對方到底是什麼人,只是讓明玉一同冒險,他更是不願,「不必擔心,我去便好。」
明玉嘆氣,「三爺小心。」
「嗯。」
齊琛又道,「若非齊三遇刺,我約摸也無法出現在這,更不能與你做了夫妻。查出真兇,也是對他有個交代。」
明玉頓感欣慰,她對真正的齊三公子並無感情,如今站在自己面前的才是她喜歡的人。可他現今所做的,無愧於心,頂天立地,「三爺是個有擔當的人。」
齊琛淡笑,又道,「你暗地裡幫我探聽探聽,家裡護院誰的身手最好,別讓爹娘知曉。」
明玉片刻瞭然,「三爺要學些防身的?」
「嗯,即便會捉到兇手,但有點東西防身,一世得益。」齊琛一手捋她長發,笑道,「等我學了,也教你。」
明玉忙說道,「那種粗魯的事,是你們男人做的,我可不要。」說罷又枕在他腿上,悠悠道,「而且有您在,誰能欺負得了我。」
齊琛本想說總不能時刻護你,又怕她多想,有些話自己聽著無錯,她聽了卻是另一個意思,明玉有時真是個小姑娘的心,要人護的好好的,「嗯。」
聽著明玉呼吸輕微,齊琛撫她的動作也隨之輕了。他和明玉算得上是一路磨合,有過誤會,也有過傷害,所幸最後全部都化解。與其說是他給了明玉一個家,倒不如說是明玉給了他一個家。
正想的沉,耳側忽然有小憩剛醒的聲音,「三爺在想什麼?」
齊琛看著她雙眸有倦色,顯得柔媚慵懶,心中一動,低頭咬了咬她的耳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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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齊琛尋了午時私塾用食的時機,往小茶樓走去。
他前腳剛走,便被明淮瞧見了。兩人雖然非同一個先生,但同在一處地方,抬頭不見低頭見,這會見他不同往日在這用食,反而急匆匆往外頭去,又不帶小廝,稍想片刻,提步跟上。
起初聽見齊琛要入私塾,他還驚怕會被報復,忐忑了兩日,卻不料齊琛根本全無理會他的意思。這本是好事,可不知為何心裡總覺憤憤,倒是被無視到這種地步了。偏同窗背地裡還打趣他,說攜帶他進齊家私塾的堂妹夫也來了。
他麵皮薄,在明家也是個被捧在手心的公子哥,若非為了功名和仕途,他哪裡肯在這被人當作笑柄。左右一想,更是對齊琛有種道不出的嫌惡抵抗。
明淮跟的遠,街上熙熙攘攘的人多,齊琛並未發覺。
又走了數十步,快到那潞河巷,昨日那綠衣女子又不知從何處冒了出來,拉了他便往旁邊閃去,低聲「有人跟蹤」。齊琛未做聲,隨她躲閃。
明淮方才還見齊琛在,只見有個姑娘與他拉扯,一轉眼就不見了蹤影。往前尋去,也未見人。找了好一會,定睛在旁邊那飄香院里,不由冷笑,道貌岸然,家裡有了明玉那樣的嬌妻,還在這種臟地方尋樂子。想罷,拂袖而去。
回了私塾,朱顏的兒子齊杭來尋齊琛,明淮聽見,拉他到一旁,與他說道,「你三哥去飄香院了。」
齊杭年十八,平日沒少跟其他少年四處逛,一聽便知那是什麼地方,憋紅了臉,「胡說,待會先生就授課了,三哥不是那樣沒分寸的人。」
明淮輕笑一聲,「我親眼所見怎會有假,而且這事胡說於我有什麼好處,可別忘了我和他還是堂親,你三嫂是我堂妹。」
齊杭默了默,瞧了瞧旁邊,「你可別同別人說。」
明淮點頭,這種事齊杭知道就好,讓他去告訴齊老爺,齊琛便等著挨罰好了。男子去去青樓找樂子算不得什麼,可在這授業時偷溜去,就是大件事了。末了又說道,「我將這事告訴你,你可別說是我透露的,否則你三哥不敢直接責怪我,便會氣你三嫂,到時候家宅不和呀。」
齊杭忙發誓不會說。明淮這才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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綠衣女子拉著齊琛進了巷子,到了一座院子後門,連敲三下,裡頭才有人開,正是昨日見的青衣男子。
齊琛看著四下,是個收拾乾淨的小院子,藤架下還有茶盞,可見這裡平日有人居住,而他們兩人進來后動作自然不拘束,應當是他們長居的地方。
進了這,女子才放手,抱拳道,「既然三少已忘了前事,那便重新說一回。我叫清雪,他叫吳逢。我們二人同被武師收做徒弟,四年前師父離世,我們輾轉來到京城,卻被官宦子弟糾纏幾乎喪命,幸得三少相助,才得以苟活。」
齊琛瞭然,吳逢又道,「三少不嫌我們出身貧賤,要與我們稱友,我們已得您幫扶,怎敢妄攀,因此一直為您暗中做事。自您遇刺后,我們便去追查兇手,可惜線索幾近於無,又聽聞您已痴傻,是以未及時出現,免得暴露行蹤。」
齊琛默了默,才道,「雖然不知你們與我之前交情到底如何,但在鹿山一事仍認真追查,也是講義氣的人。」
兩人話說的誠懇,只是齊琛並不會輕易信人。連明玉那樣的枕邊人都要那麼長的時日去信任她,更何況是這樣突然出現的兩個會武功的人。不過如果事情不假,有他們相助,也是他之幸。
吳逢倒是笑道,「三少素來謹慎,可一旦交心卻是推心置腹之人。」
清雪說道,「重要的是三少明白我們於您別無異心。」
吳逢輕責,「若你有一日忘了事,我偏強說是這般那般,你倒是一股腦全信了。」
清雪瞪了他一眼,「你才忘了事。若三少不信我們,那所做的也是無用功。」
齊琛見兩人要拌嘴,說道,「如今要全然相信確實很難,只是來日方長,還有時日慢慢處著。」
吳逢笑笑,「好。」
齊琛又問道,「方才跟蹤我的是何人?」
「這倒不知,看著像是個文弱書生,改日我去查個清楚。」清雪想了片刻,才從懷中拿了條帕子給他,「這上頭是我們描繪的狩獵場圖。」
齊琛展開,那地圖畫的十分細緻,大的山谷山坡不說,連溝壑都描上了,看得出確實是花了心思的。
清雪指了一處說道,「三少是在這兒遇刺的,這裡地形較複雜,要逃竄很容易。我想兇手應當是研究過這處地形,特意擇了這地。行刺后很快便能順利逃走,別人想追卻不能駕馬,隨從又不清楚地勢,沒抓到兇手,倒也不是帶的人都是草包。」
齊琛微點了頭,「有計劃有預謀的刺殺。」末了問道,「這是你們在我遇刺后所繪?」
「嗯。」清雪又說道,「事後朝廷和你們齊家都有人來查看,我們兩人不便出面。等他們走後,我們去勘查,也沒任何線索留下。於是我們轉而向當日同三少一起狩獵的人下手調查,可他們諱莫如深,從不與旁人多言。」
齊琛擰眉,朝廷草草了事,齊家也不追究,連同他一起狩獵的人也不多說,難道真如他當初所想,這件事跟皇族有關係?可他實在想不出理由。即便他的姐姐是安貴妃,真得罪了後宮的誰,可對他下手又有何用。要算計,也是算計齊承山才更為正常。
可如果是普通官家人要整治齊家,齊家勢力這般大,難道會容忍有人陷害嫡子,齊家三房的繼承人么?
那總不會是,齊三得罪了誰,才落下仇恨?那為何齊家不願繼續追究?
無論是哪條線索,都想不通。
吳逢開口道,「後來我們在狩獵場附近的山頭詢問樵夫,恰好有幾人那日在砍柴,有一人說見過一個面生的人近日常在這四處轉悠,但鹿山事發后,就再未見過他。我們循跡跟去,但一直沒有消息,只知依照樵夫描述,那人手背上,有一顆烏黑大痣。」
齊琛問道,「面相如何?」
「沒看清。」
齊琛皺眉,「臉沒瞧見,卻看見了手上黑痣?」
吳逢點頭,「樵夫說那人披頭散髮,身形高大,十分髒亂,幾次路過,都見他抓頭撓癢。」
齊琛眉頭更擰,「除此之外,可還有其他線索?」
吳逢搖頭,劍眉緊攏,「沒有,我們去尋那人,但大海撈針,一直未找到。恰逢聽聞三少已恢復,便想將此事告訴您,齊家要找個有這樣明顯標記的人,或許並非難事……誰想您卻……」
誰想他卻失憶了,莫名去信兩個陌生人,也非易事。
齊琛又問了他們一些事,見日頭高了,也是回私塾的時辰,約定下次見面的暗號地點,便分開了。
齊杭與齊琛並不在一處院子,一直不知他回來,只當他還在外頭廝混。自己在備戰功名的蘭院,齊琛在節節高升的竹院。蘭院的人皆是族裡的庶子,待遇也有差別。他們嫡子有族人直接相扶,庶子卻只能自己考取功名后得族人幫扶,完全不同的官場路。
只不過齊琛待自己並不苛責,齊杭性子也簡單,尊敬著他。聽明淮說他去了飄香院,心裡掙扎了好一會,也不敢同別人說,但又總覺三哥如此實在不妥,誤了前程。等回到家裡,朱顏見他心神不寧,問他今日課業也答的失魂。當即問他發生何事,齊杭敬她,便和她說了齊琛途中跑去尋樂的事。
朱顏一聽,柳眉蹙起,好一會才道,「這事我會與你爹爹說,你什麼都莫管,爛在肚子里,這也是為了你和你三哥好。」
齊杭點頭,「聽姨娘的。」
囑咐他好好歇著,心裡也不必擔憂。算算日子,今日齊承山在她房中歇。早早讓人起了廊道燈籠,梳洗打扮好。論資歷她比不過孟氏,論樣貌她比不過楚庄柔,齊承山是瞧不上她的,都是拖孟氏的福,才得以抬進門,不過是因為見她乖巧聽話,不用她這正妻擔心罷了。也因得她聽話,又生下一雙兒女。在齊俊戰歿后,齊承山兒子不多,這才稍微看重他們娘仨。
齊承山很晚才過來,朱顏迎他進院,到了屋裡服侍他脫了衣裳,說道,「白日里聽老爺輕咳,太太又說您夜裡睡的不安穩,妾身問了大夫,許是燥熱了,因此命人熬了湯來,降降火氣。」
湯喝了一半,齊承山便不喝了,「采音呢,可還是愛四處跑去玩?」
齊采音排第六,正是金釵之年,愛玩得很,幾個女兒中,長女齊桉自小就謹慎寡言,五姑娘齊採蓮不親他,齊采音性子活潑嘴又甜,齊承山也疼她。
朱顏說道,「那丫頭就是太鬧騰,剛還過來問您來了沒,說要等您過來。實在撐不住了,趴在妾身腿上睡了過去,妾身便讓嬤嬤背她回房去。」
齊承山笑道,「鬧騰些好,等過了及笄再教的文靜些。」
朱顏笑笑,「妾身是管不住她的,還請老爺多費心。」
「阿四的功課最近如何?」
齊杭在齊家排第四,尚未行冠禮,還未取字,齊承山便直接喚他阿四。
朱顏笑道,「努力得很,比不過三少爺。」她頓了頓又道,「有一事,不知當不當和老爺說。」
齊承山說道,「且說就是。」
朱顏當即跪身,頷首道,「請老爺贖罪,妾身要說的事,與三少爺有關。今日下人外出置辦東西,瞧見三少爺從那煙花之地出來。」
齊承山喝聲,「今日嵩元去了私塾,怎會出現在那種骯髒地方。」
朱顏說道,「妾身知老爺不信,因此才支吾不敢說。又想許是那下人看走了眼,可若是沒有呢?妾身一心為了齊家,也不願三少爺誤入歧途。」
齊承山默了許久,才起身道,「這種事豈是你能操心的,放肆。」
朱顏垂首歉聲,直到齊承山離去,才在嬤嬤的攙扶下起了身。阮嬤嬤嘆道,「二姨娘您這又是何苦呢,您有四少爺,日後分了家,就是跟著他過。三少爺變的如何,您瞎操什麼心,還挨了一頓訓斥,老爺又約摸要十天半個月不來這了。」
朱顏淡笑,「都是齊家人,三少爺好,我們的日子也好過。」
目光定定看向外頭,十天半個月不來……那便不來吧,橫豎他也不愛來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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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琛回來時天色已晚,腹中空蕩,還想著趕不上家裡用飯,回去和明玉一邊吃一邊說也省時間。誰想剛進家門,管家便說父親尋他,又偷偷說道「老爺臉色十分不好」,言下之意讓他好好看眼色行事,千萬別跟齊承山拗。
去了書房,孟氏也在那。齊琛一見父親面色沉沉,母親一個勁的朝自己示意,就知有事發生,還是壞事。
齊承山也不拐彎,開門見山問道,「你今日去了何處?」
齊琛頓了頓,「私塾。」
齊承山冷笑,「沒了?」
許是知道他外出了,否則不會這般問自己。齊琛答道,「午休時去外頭茶樓坐了會。」
齊承山心中已確定大半,強忍怒氣,「茶樓?當真是茶樓?你若再不說實話,我便抽斷你的腿!」
齊琛還沒來得及答話,孟氏已急道,「老爺這說的是什麼話……」
齊承山喝道,「閉嘴!慈母多敗兒,他如此不成器,錯皆在你。」
孟氏眼眸一紅,氣的梗在喉里,說不出半個字。齊琛稍稍上前,將孟氏護在一側,「是孩兒的錯,請父親責罰。」
齊承山氣道,「去祖宗那跪著,管家,拿鞭來。」
到底是做娘的,孟氏顧不得齊承山氣在頭上,驚嚇道,「您這是做什麼!那地方老爺難不成沒去過,犯得著如此?若是去一次便罰一次,那老太爺早就打斷十條鞭子,您倒好,如今清高起來訓兒子了。」
齊承山差點悶了一口血,「我……這豈能相同!求學時偷偷溜到煙花之地,你倒還護著他。」
齊琛一愣,「煙花之地?青樓?孩兒今日當真未曾去過那。」
「你還狡辯!」
齊琛答道,「孩兒做事坦蕩,並不曾到過那種地方。若去過,身上也定有胭脂水粉味,授課的秦先生是出了名的嚴厲,父親可以與老師細問。」
孟氏忙幫腔,「嵩元這話說的有理,老爺且去問問不遲。若他說的有假,我這當娘的定會多去尋一條鞭子!」
她是信兒子,否則也不會說這話。要她對兒子下手,倒不如把鞭子往她身上抽。見齊承山沉思,生怕他動手,已帶了哭腔,「他若仍是不留心,為何要去私塾,倒不如整日風流快活去,何必偷偷摸摸兩頭跑。」
齊承山這才覺得有理,又拉不下面子,「明日我便去問秦先生。」
隨後便打發他走,不願多瞧他一眼。齊琛攙著孟氏出去,待拐了彎,才道,「母親不必擔心,不過是誤會罷了,爹也是個講理的人。」
孟氏冷笑,「你爹就是這種臭脾氣。」末了嘆氣,「你也體諒他吧,自你大哥過世后,便對你嚴厲許多。你之前又那般不懂事,也不能怪你爹誤會。」
齊琛見她低頭抹淚,安慰道,「爹的苦心孩兒懂,娘也別太難過。」
孟氏又嘆了一口氣,「你往後多懂事些,空穴來風的事多著,別讓人嚼舌根,齊家日後還得靠你呢。」
「母親說的是,孩兒會上進的。」
這邊已是母子情濃,明玉還在房裡等齊琛回來,聽他說今日去見神秘人的事。正從綉布上抽針出來,水桃便匆匆跑了進來,憋紅了臉,喘著氣道,「小姐,姑爺回來了。」
明玉忙放下手裡的活,探頭看去,要起身去迎,水桃忙將她攔住,「正在老爺書房裡挨訓呢。」
明玉詫異,「發生何事了?」
水桃抿嘴,都不好意思說。這才成親多久呀,就跑到那種地方去,難不成自家小姐還比不過那種女人么。想一想她都不敢嫁人了,男人根本靠不住,「方才同我關係好的阿池端茶進去,聽見那事,轉與奴婢聽的,約摸不假。三爺他……他去逛窯子了!」
明玉瞪大眼,不是說去茶樓么,怎麼跑到青樓去了。等等,他沒胡來吧?!
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