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帝王之尊(六)

第七章 帝王之尊(六)

劉瑜見孟月張口正待再說些什麼,他搶先一步道,「朕的臣子們都死光了嗎?之前選妃的事兒,事關劉氏子嗣延息,好!朕可以不說什麼,而今公主和親,事關盟約國事,難道我景國連個替朕綿延子嗣的女人都沒有嗎?竟讓太皇太妃因了此事管到國事上來?這樣茲事體大的婚盟,朕的臣子自會上奏,還不勞太皇太妃操心。」

「皇上,不是……」

孟月欲張口辯解,卻被劉瑜截斷了後面的話,「不是?不是什麼?不是故意要來傷害朕?只為了朕與景國著想嗎?太皇太妃!朕身為景國的皇帝,這樣的事兒朕自會處理妥當,不敢勞煩太皇太妃費心。」

「皇上……」

劉瑜再不看孟月一眼,絕決地拂袖而去。

孟月曉得劉瑜這回是真的著了惱,想要追過去同他解釋一番,然而卻正如他來時所說,她這雙腳又怎能走得了路?

孟月斂眸輕嘆,「也罷……他身為一國之君,這些事情自有打算,何須你一介太皇太妃橫加干涉?」

次日一大早,蘇堯匆匆忙忙地來了空庭苑,見著玉秀便道,「快去請太皇太妃過來,本王有急事要同她說。」

孟月收拾妥當,到得正廳的時候,已經是兩刻之後了,瞧著蘇堯嚴肅的神色,孟月問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兒?」

蘇堯掃了一旁的宮人一眼,孟月轉眸道,「你們都先下去吧。」

「是,太皇太妃。」

待正廳中只剩下他們二人,蘇堯方才道,「菀兒,明月的婚事,你究竟是怎麼和劉瑜說的?」

孟月不禁顰了顰眉,「昨個兒明親王走後,皇上便來了,哀家一同他提及此事,他便勃然大怒,還不待哀家說些什麼,便已拂袖而去,哀家還未來得及同皇上說及此事。怎麼了?可是發生了什麼事兒?」

「今個兒早朝,劉瑜當著文武百官的面問本王願不願將明月嫁於他,此等情形之下,叫本王如何拒絕?一個不應,只怕兩國的盟約俄頃崩塌,所以……」

孟月端著茶盞的手不禁抖了抖,而後她漠然斂眸道,「明親王不必說了,哀家曉得了。為了兩國盟約,明親王與皇上都沒有做錯。按照常理來說,明月公主前來和親,最穩妥的,便是下嫁皇上,穩定兩國盟約。若是明月公主當真嫁了戴親王,只怕自此皇上又多了一個眼中釘,需得時時防備,於涼國同景國的邦交不利,如此這般安排,倒是最好的結盟之法。」

蘇堯定定地瞧著孟月許久,道,「這當真是你的心裡話嗎?」

孟月抬眸瞧了瞧蘇堯,「明親王何出此言?」

何出此言?只怕她心裡比他還清楚吧。她既不願提及,便罷了。

「再有七日,本王便要離開禹州了,壓在太皇太妃身上的案子,本王已經聽說了,可有本王能幫得上忙的地方?」

孟月驀地笑了,半真半假的道,「若是明親王當真要幫哀家,便設法在景國多留幾日吧。七日之期,能不能找出真相尚未可知。」

孟月的難處,蘇堯心裡是一清二楚的,在來此之前,他便打定了主意要在景國多留幾日,方才可以提及,不過是想聽她親口留他罷了。

現下,景國文武大臣,礙於兩國邦交,而孟月又是在上殿同涼國對舞之人,在他離開禹州城之前,為了顧忌國體,想來那些人也不敢將她怎麼樣,但若他離開之時,壓在她身上的案子還未偵破,想來她定是少不了一劫,她先前被判發配邊疆,然而,能落入這樣的圈套,想來想要她性命之人定然不在少數,若是按照原判一旦被逐出皇宮,她在宮外會發生什麼樣的事兒誰也難以預料。

「太皇太妃儘管放心,本王定會應太皇太妃所請,在景國多住些時日再回涼國。」

蘇堯前腳出了空庭苑,後腳便去了御書房,見著劉瑜的時候,他正在御案后批改奏摺,蘇堯見了禮后,便在一旁坐下了,劉瑜不吭聲,他也極為配合的沉默不言,劉瑜約莫批改了二十來份奏摺,方才放下手中的御筆,向蘇堯看去,「明親王特地來見朕,卻又一言不發,究竟是所為何事啊?」

「皇帝陛下,既已下詔冊封明月為皇后,想來不日便會舉辦婚禮吧。明月遠嫁景國,如今只有本王這個皇兄在她身旁,本王想待皇帝陛下同明月成了親再回涼國。不知皇帝陛下意下如何?」

這本是再合理不過的請求,劉瑜根本沒有不應的由頭,可不知為何,蘇堯方一提出多留些時日,劉瑜便想起了蘇堯在空庭苑時的情景,心中不禁生出一陣煩躁,「此乃人之常情,朕自是沒有推拒的道理,便依明親王所言吧。」

蘇堯離開后,劉瑜想到空庭苑中的孟月,不禁好一陣心煩意亂,不知過了多久,御鷹竟是來了,他跪地見禮,「屬下參見主人。」

「不必多禮,今個兒前來所謂何事?」

「回主人的話,前些日子主人吩咐下來的事兒,已經有些眉目了。」

劉瑜面上鎮定,心中卻是猛然一顫,道,「說來聽聽吧。」

「回主人的話。太皇太妃被先帝接入皇宮之前,是住在一個叫做張家莊的村子里的,聽村子里的人說,太皇太妃並非是村子里的人,而是寄居在村口處那戶張姓夫婦家中,屬下本欲打探下去,但是那戶人家在八年前遭遇了一場火災,一家三口人皆已不知所蹤。後來屬下又打聽到了,太皇太妃似是在村子里住過三年,起初被帶回去的時候,已經是奄奄一息了,後來竟奇迹般的被治好了。據說當地村子里的老婦人說,瞧太皇太妃當時那白白凈凈地模樣,似是大戶人家的小姐,她曾聽那對張氏夫婦的兒子說過,那女子似是姓林名菀。」

御鷹說至此處停了下來,劉瑜轉眸看去,「便只是打探到了這些嗎?」

御鷹沉默片刻,驀地跪地,「主人,若是屬下沒記錯的話,張家莊所在的州城,八年前發生過一樁大事,只是此時還未證實與太皇太妃的身世有關,主人可要聽上一聽?」

劉瑜不禁顰了顰眉,「自是要聽的,你不必有所顧忌,只管如實道來,朕自會判斷其中虛實。」

「回主人的話。張家莊隸屬平州,而八年前,平州曾發生過一件人盡皆知的大事。同樣隸屬平州的林家莊莊主林扈夫婦謀財害命,被判斬立決,是由當時的平州州府監斬的。數日後,林家大宅起了火,百十來口人皆葬身於火海中,無一活口。太皇太妃亦是在那個當口兒被救下的人,而且,林扈的妻子便是『飛仙神舞』的傳人,當年以為此舞絕跡,便是因了林夫人過失。」

劉瑜斂眸思索了片刻,覺著御鷹所言不無道理,這一切確實太過蹊蹺了,很難讓人不往一處想,這天下間會跳「飛仙神舞」的人能有幾個?若孟月與林家沒有關係,這樣的巧合從何而來?

劉瑜轉眸瞧了瞧御鷹,見他仍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便道,「毋需有所顧忌,有話直說便是。」

「主人,十一年前,戴親王曾去過……平州。」

劉瑜怔了一怔,只覺渾身一軟癱坐在椅子上,怔怔地瞧著御鷹,「你說什麼?」

御鷹抬眸瞧見劉瑜略有些蒼白的面色,便緩了一緩,方才又將說過的話重複了一遍。御鷹何時離開的,劉瑜都不知道,此刻,他腦海中回蕩著的儘是那日孟月曾同他說過的話。

「皇上,你可知當年先帝為何能聖寵哀家七載而不厭棄?」

「為何?」

「因為一個人,而這個人正是景國皇族中人。」

「那個皇族中人是誰?」

「先帝曾說,若哀家不與那個人扯上關係,或是那個人不曾傾慕哀家至深,或許他便不會將哀家接入宮中,冊封為妃。先帝亦曾說過,比之冊封為妃,儲之後宮,更為省事且一勞永逸的辦法便是,取了哀家的性命。可那時他說他不會要了哀家的命,因為若是如此,那個人定會恨他一輩子。先帝七載隆盛冠寵,不過是先帝給哀家的補償,因為這皇宮囚禁了哀家最美好的年華,阻斷了哀家心中所有的愛恨情仇,這一切不過是給一個行屍走肉的憐憫罷了。可是,皇上你知道嗎?」

「哀家還愛那個人,自始至終,哀家都還愛著那個人。縱然數載分離、宮牆相隔,縱然這麼些年來,哀家如先帝所期望的那般成為行屍走肉,可那個人始終是哀家心中的明月,沒有人可以玷污半分的明月。」

那時孟月認真的目光,直至此刻,劉瑜都難以忘懷,他只覺得胸口悶的難受,於是便抬手狠狠捶打著胸口,然而,卻卻絲毫不減好轉,只覺眼前一陣昏花,連奏摺上的字兒都看不清了。

「皇上!皇上您這是怎麼了?來人吶,快請太醫。」

在林祿的焦急聲中,劉瑜心中不停迴轉的只有一句話——她的……心間月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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妃子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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