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帝王之尊(五)

第七章 帝王之尊(五)

「皇兄啊……他一大早便去了空庭苑,說是有事要和太皇太妃相商。」

劉瑜不禁怔了怔,雖說景國後宮的禮法制度已不像前朝那般森嚴,男子在得經允准之下可以出入後宮,可昨個兒蘇堯方才去過空庭苑,今個兒又去,究竟所為何事?依照常理來說,蘇堯是涼國皇室中人,孟月身為先帝遺妃,是不可能有所交集的,可是……以往種種,發生在孟月身上的事兒,縱是表面看起來並無不同尋常,但按照常理髮展的又有幾件?

蘇慕見劉瑜半晌不應聲兒,便抬眸向御案后看去,只見他怔怔的不知在想些什麼,蘇慕走上前去,喚道,「皇上、皇上……皇上!」

劉瑜驀然驚醒,轉頭看去,不曾想蘇慕竟離得這般近,她的唇竟然貼在了他的臉頰之上,劉瑜微顰了顰眉,下意識的往後避了避,蘇慕回過神兒來,已是滿臉嬌羞,瞧著劉瑜跺了跺腳,一言不發的跑出了御書房。

如此情景之下,劉瑜更是頭疼不已,他撫了撫額,伸手取過一旁的摺子,上面密密麻麻的字兒看得他一陣頭暈眼花,卻又不得不看下去。

話說,蘇堯一大早到了空庭苑,玉秀前來傳話說是孟月還未起身,於是玉秀便張羅了一桌子菜肴伺候他用了早膳,好不容易聽得玉秀進來傳話,說是孟月已經醒了,片刻后便過來。誰知這一梳洗打扮,半個時辰都過去了,卻仍是連個人影都沒見著。蘇堯不禁懷疑,孟月是不是故意的,從前她就是個心眼子極多的丫頭片子,坑得劉瑜身旁那小跟班連北都找不著了,他當時還真是著實為那小跟班兒捏了好幾把汗。

如今,她瞧起來雖是性子變了不少,但有句話說得好,「江山易改本性難移」。蘇堯始終相信,孟月不是不鬼了,更不是不愛玩了,而是被時光沉澱的就算是出什麼招兒也越發不動聲色了。蘇堯不禁越想越氣,就在他咬牙切齒,在心中罵了孟月一百遍的時候,就是念對了咒語一般,某人終於姍姍來遲地被人抬著進了正廳。

瞧著孟月面上仍是那副雲淡風輕的模樣,蘇堯不禁有種上前將她面上的表情面具撕爛的衝動,與她見了這幾回,蘇堯總算是看透了,她壓根還是和十年前一樣,根本沒改變多少,頂多就是沉穩了些,內斂了些。說白了,還是那個喜歡作弄人的丫頭片子,如今這般安分,恐怕也是環境所迫,不得不做出來這副樣子罷了。

「明親王一早便來空庭苑,可是有何要事?」

蘇堯心中咬牙切齒,面上卻是神色淡淡,不露半分痕迹,漫不經心地玩弄著手中的摺扇,心中卻在冷哼:叫你裝,看你一會兒還裝不裝得下去。

「今個兒本王來此,確是有一件事兒要同太皇太妃商議,還請太皇太妃容本王細細道來。」

孟月頷了頷首,「哀家宮裡一向是非少,自是清閑得很,明親王只管慢慢道來,不必擔憂耽擱哀家的事務。」

只管慢慢道來,不必擔憂耽擱了她的事務?

蘇堯不禁狠狠地挫了挫牙,她也真敢說出這樣的話,明著是給足了他面子,可裡子卻是荊棘叢生,扎得他這麼多年來的修養幾乎功虧一簣,想要指著她的鼻子大罵:虛偽!他自是曉得她清閑的很,還用她這樣多此一舉強調一番?就算她不接受他的感情,他們好歹還有這麼多年的交情,再過幾日他便要離開禹州了,不過來找她兩回,就拿著這樣的場面話來膈應他,真真兒是可惡至極!

「本王能同太皇太妃私下談談嗎?」

孟月轉眸掃了玉秀一眼,「你先下去了。」

「是,太皇太妃。」

玉秀禮了一禮便退了下去,蘇堯這才道,「本王今個兒來此,是想同太皇太妃說說明月的事兒。想來你也看出來了,此次竟讓一國公主前來景國獻舞,涼國的用意自是非同一般。」

孟月頷了頷首,「哀家雖不甚了解朝政,卻也明白幾分,若是哀家沒有猜錯的話,明月公主應當是為了和親而來吧。兩國結盟,定為姻親,方更能穩固盟約。」

蘇堯並不接孟月的話,只是定定地瞧著她許久,而後驀然道,「你知道嗎?如今的你越來越會掩蓋自己的情緒了,不似從前那般,你說了什麼,我一聽便懂,而今卻還要費盡心思去琢磨去猜,你究竟在想些什麼?一句無關緊要的話中可藏著什麼玄機?菀兒啊……我曉得這是你在宮中多年所形成的保護殼,可你能不能在我面前稍稍放下些,讓自己輕鬆片刻?」

孟月微怔了怔,而後斂眸掩下眼底瀲灧的波光,「明親王是不是想讓哀家去同皇上說?」

蘇堯抿了抿唇,終是無力的嘆息了一聲,頷了頷首,「是,此時由太皇太妃同皇上說,自是再合適不過了。太皇太妃是皇室中人,且身為長輩,向皇上提及關乎社稷的姻親方才不會遭人猜疑,若是其他人,即便是楊老丞相去說,也是不大合適的。」

孟月並未再多說什麼,只淡淡地應道,「哀家曉得了,待得了空,會同皇上提及此事的。」

蘇堯瞧了孟月漠然地神色,不禁顰了顰眉,起身走到孟月面前,居高臨下的瞧著她,冷笑道,「林菀、孟月、太皇太妃……你究竟是如何看待本王的?本王在你心中,便是那種狠心到往你傷口上撒鹽的惡毒之人嗎?」

孟月抬眸瞧著蘇堯,「王爺何出此言?」

何出此言?她以為他不曉得她在想些什麼嗎?到了這個時候,她還在他面前裝傻!

蘇堯無力的嘆了口氣,「我知道,我蘇堯自始至終都知道,你愛著他,十年有餘了,你一如既往的愛著他。時光陳封住的不過是記憶,而你這顆心,始終為他而跳動。菀兒你知道嗎?我一直一直都不想承認,可你這顆心從未停止過為他跳動。所以……我怎麼忍心讓你和我手一樣的苦?又怎麼能讓你親自往他懷中送女人呢?菀兒!」

那聲「菀兒」叫得孟月的整顆心都隨之顫抖了起來,「菀兒,你去同他說吧。讓他將明月賜給景國的戴親王,明月率性天真,而皇宮太過複雜了,唯有居於封地的戴親王,才是最適合明月的歸宿。」

孟月怔怔地瞧著蘇堯,「可是、可是……前幾日自御書房傳來消息,說是明親王親口與皇上提出婚盟之事,而今明月要嫁之人怎又變成了戴親王?」

蘇堯冷哼道,「你以為呢?」

孟月卻是笑了,蘇堯還是那個蘇堯,那有仇必報,處處護著她的蘇堯,想來劉瑜的心思,他也看出了幾分,因而便說出那些話來,也算是為他自己小小的報了一下仇。

「明謹,你還是同以前一般不知天高地厚的性子。」

蘇堯不甘示弱地回道,「林菀,你也和以前一樣,還是那個一肚子壞水兒,愛把人整得找不著北的丫頭片子。」

蘇堯的話一出口,孟月反倒是沉默了。

歲月催人老,經歷了後宮浮浮沉沉的洗禮,如今的她怎麼還會是那個單純無知的丫頭片子呢?

從前的她歡樂便是歡樂,哭便是酣暢淋漓的哭,笑便是恣肆縱意的笑,恩怨分明,喜怒哀樂不過轉瞬間。而今的她,歡樂時總能想到那些不歡樂,想要哭淚水只能往心裡流,笑時也總帶著詭詐與哀愁,事事籌謀,就連恩怨的界限都模糊了。兩個天差地別的她又如何能一樣?

「請明親王寬心,哀家定會尋個合適的時機,同皇上提及明月公主的婚事的。」

蘇堯面上的笑容,登時僵住了,他定定地瞧了她許久,「孟月,你總是這麼善於潑人冷水嗎?」

孟月微啟朱唇,正待說些什麼,蘇堯卻已轉身離去了。孟月怔然了許久,直到一個聲音將她拉回神兒來,「有這麼好看嗎?」

孟月轉眸看去,不知何時,劉瑜竟在右首位上坐下了,她斂了眸子,俯身禮了一禮,「哀家不知皇上駕臨,有失遠迎。」

劉瑜掃了眼孟月的腳踝,冷笑道,「即便知道了,你這雙腳能自己走出去迎接朕嗎?有那被人抬出去的功夫,朕早就自己進來了。從前朕不曉得,近日知道了,原來太皇太妃也是個十足的病秧子,金貴得很呢。朕怎敢勞煩太皇太妃親迎?」

劉瑜這話說的火藥味十足,孟月思索了片刻,終是曉得自己哪裡又得罪了他,於是便轉移了話題,「皇上多慮了,哀家方才是在想一件事兒。如今皇上來了,是時候同皇上說說了。」

劉瑜陰沉地臉色,這才好了幾分,「什麼事兒?」

「涼國既然派遣一國公主前來獻舞,其用意已是昭然若揭了。哀家今個兒想同皇上說的,便是關於明月公主的婚事,不知皇上有何打算?」

「什麼!?」

劉瑜霍然起身,一掌拍在桌子上,震得茶盞落在地上,稀里嘩啦地碎了一地,「孟月!你是不是總這麼狗拿耗子多管閑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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妃子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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