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她的心間月(四)

第八章 她的心間月(四)

林祿不禁顰了顰眉,比起方才的溫和來,轉瞬間,神情便冷然了幾分,「還請玉姑姑莫要為難咱家,既是太皇太妃的旨意,咱家也無能為力。太皇太妃素來是個再公正不過的人,如此處置於你定是有所因由。」

玉秀繼續求道,「求公公憐憫,若是連公公也不救奴婢,便真的沒人可以救奴婢了。」

林祿斂眸瞧著玉秀,「多謝玉姑姑抬舉,只怕咱家要讓玉姑姑失望了。此事,咱家實是無能為力,還請玉姑姑另謀高就吧。」

玉秀扭頭瞧著已經行至十幾丈開外的宮女太監,她驀然起身,冷笑道,「林公公當真要見死不救嗎?若當真如此,林公公可別怪奴婢來個魚死網破!」

玉秀自袖中取出一隻銀鐲子來,在林祿面前晃了晃,「此物,林公公不覺著眼熟嗎?太皇太妃命宮人抓我便是與此事有關,若林公公肯施以援手,莫說隱瞞此事,他日,待玉秀飛黃騰達,定當湧泉以報公公今日之恩。」

林祿直直盯著玉秀手中的鐲子,他伸出手來一把捏住玉秀的手腕,拽著她進了朝陽殿,將她安置在偏殿,而後他便一言不發的出了偏殿。玉秀低頭看著烏紫一片的手腕,不禁顰了顰眉,轉眸仔細瞧著手中的銀鐲兒,這鐲子究竟有何不同尋常?為何林祿見了會如同太皇太妃所預料的那般緊張?太皇太妃讓她說所說的那些話中究竟隱藏著什麼?

林祿出得朝陽殿,瞧著被守門宮人攔下的一干太監宮女,他疾步走上前去,厲聲喝道,「這是作甚?竟敢在朝陽殿外鬧事兒,不想要腦袋了嗎?」

一名眉清目秀的綠衣宮女步履平穩地上前幾步,禮了一禮,道,「還請公公恕罪。奴婢紅霞,是空庭苑裡的二等宮女,奉太皇太妃之命前來捉拿犯罪宮女,奴婢等並無意冒犯公公,若是驚擾了公公,還請公公恕罪。」

林祿冷哼一聲,面上的表情這才好看了些,「難得還有個懂禮數知規矩的,既是曉得擾了朝陽殿的清靜,還不速速速退下!」

紅霞復禮了一禮,「請公公體諒奴婢等的苦衷,太皇太妃下令捉拿犯罪宮女,若是奴婢等空手而歸,定是免不了一頓責罰。還請公公行了個方便,讓奴婢等進入朝陽殿,將方才進去的那名宮女帶出來了。公公放心,奴婢等定然小心謹慎,絕不會擾了皇上的歇息。」

林祿上下打量了紅霞幾眼,「瞧著你模樣倒像是個知禮數的,說起話來倒也像那麼回事兒,可怎的要辦這般不懂規矩?朝陽殿是什麼地方,不用咱家告訴你們吧?」

林祿頓了一頓,掃視了一干宮女太監一遍,紅霞張口欲言,林祿卻驀然轉身指著朝陽殿的匾額,訓話,「朝陽殿,顧名思義,朝陽初生,謂之始,世間萬物之本。皇上便是天下萬民的朝陽,澤被蒼生,身負重任。而這朝陽殿是皇上休息的地方,豈容爾等這般隨意的進進出出?即便是不曾擾了皇上歇息,但規矩何在?爾等對皇上的敬仰何在?」

紅霞瞧著言之鑿鑿的林祿,不禁硬著頭皮,又禮了一禮,道,「公公教訓的是,是奴婢不懂規矩。既是如此,勞煩公公進去通報一聲,皇上若是知曉奴婢等是為了捉拿犯罪宮女,以皇上的寬廣胸襟,許是能夠允準的。」

林祿橫了紅霞一眼,「你這小宮女,咱家好言相勸,你怎的這般不識好歹?皇上患病卧床之事,皇宮上下人盡皆知,莫非你竟不知?」

紅霞知曉林祿是要藉此教訓於她,但她卻不得不禮了一禮,接此一問,「回公公的話,此事奴婢是曉得的。」

「既是曉得,便應知如今道皇上應當好生休養,你此時讓咱家進去通報,是不是想讓咱家擾了皇上的歇息啊?」

紅霞忙跪地磕頭請罪,「公公明鑒,奴婢絕無此意。」

林祿斂眸瞧著紅霞,神情漠然地道,「既無此意,便速速離開吧。爾等辦事不利,本已犯了錯,若是再敢斗膽攪擾皇上養病,咱家定當親自向太皇太妃稟報,兩罪論處,嚴懲不貸。」

他們所尋之人分明就在朝陽殿中,林祿非但包庇罪犯,竟然還要在他們頭上添加另一樁罪名,一干宮女太監皆是心中忿忿,卻是敢怒不敢言。此等情形之下,再糾纏下去只會將事情推入更加不利的境地,即便是據理力爭的紅霞,也再不敢多言半句,生怕連累所有人兩罪並罰,紅霞同其他宮女、太監齊齊向林祿禮了一禮,便匆匆地離開了朝陽殿。

林祿見著一干人等盡數離開,他吩咐守門宮人小心戒備,莫要出岔子,這才轉身進了朝陽殿,來到偏殿。見著坐在最末位置上的玉秀,林祿行至她身前,居高臨下的瞧著她,「方才那隻銀鐲,從何而來?」

玉秀抬眸瞧了林祿一眼,掩口笑道,「什麼銀鐲兒啊?奴婢可不知道。」

林祿一言不發,直直地盯著玉秀,神情越發嚴肅起來,在如此審視之下,玉秀自是再笑不起來,轉瞬間,她面上的笑容便盡數退去了。玉秀以同樣肅穆地神情回視著林祿,反問道,「公公以為呢?瞧公公的反應,這東西定是極為重要吧,公公覺著奴婢從何處得來的呢?」

林祿審視了玉秀片刻,冷笑道,「你不說便罷,咱家自是沒有為難玉姑姑的權利。即是如此,咱家便送玉姑姑回空庭苑吧,想來此時太皇太妃定是正念著玉姑姑了。」

玉秀聽得林祿此話,不禁緊張起來,起身跪地,將銀鐲子雙手奉上,「奴婢願意向公公坦誠一切,還請公公救救奴婢。」

林祿冷然瞧著跪在地上的女子,道,「你且說來聽聽,待說罷了,咱家自會判斷。」

「公公,事情是這樣的。今個兒午後,奴婢瞧著外面的太陽極好,便想著將太皇太妃房裡那幾床被子拿出來晒晒。平日里那個時辰太皇太妃多是歇下了,於是奴婢並未敲門便進了裡屋兒,誰知、誰知……」

玉秀的身子開始微微顫抖起來,林祿顰了顰眉,問道,「如何?」

玉秀深吸了一口氣,繼續道,「誰知奴婢進了裡屋后,竟看到太皇太妃拿著這隻銀鐲子,不知在絮絮叨叨地說些什麼,其中還曾提及了林公公。後來,奴婢不慎碰到了屏風,被太皇太妃發覺了,太皇太妃是勃然大怒,奴婢跟在太皇太妃身旁多年,從未見過太皇太妃如此可怕的時候。她將桌兒上的茶盞拂落了一地,還喚來宮人,要將奴婢拿下。慌亂之間,奴婢奪走了太皇太妃手裡的鐲子,想著太皇太妃的話中曾提及了公公,於是奴婢便大著膽子到公公這裡來碰碰運氣。奴婢知曉的就這麼多了,還請公公救奴婢一救啊!奴、奴婢……定然不會將此事傳揚出去的。」

林祿俯下身來,平視著玉秀,瞧著她渾身哆嗦,面色發白的模樣,林祿不禁顰緊眉頭,伸手捏住玉秀的下巴,諷刺地笑道,「這樣的演技,太過拙劣了,如此漏洞百出的謊言,你以為咱家會相信嗎?說吧,你究竟有何企圖?」

玉秀拚命的搖著頭,「沒有,奴婢沒有。公公根本不知道,太皇太妃、太皇太妃她……」

林祿心中一緊,不禁想起他親自傳旨孟月被發配邊疆的那夜,他執意要救她時,她附在他耳邊所說的話——「祿子哥,我已經是個命不久矣的人了,如果用你的命,來交換我的命,便太不值當了。」

這件事兒已經過了好些日子了,可是,孟月曾說過的話,卻如同魔咒一般,日日糾纏於他,可他終究百思也未尋著答案。今個兒玉秀如此吞吞吐吐,莫非?莫非……是她出事兒了?

林祿捏著玉秀下巴的手,不禁緊了緊,他一雙眸子黑亮得驚人,「說!太皇太妃她究竟怎麼了?」

玉秀喘息著吐出一句話,林祿面色驀地一白,「她究竟是怎麼知曉的?」

見著玉秀不答,林祿不禁急紅了眼,狠狠捏著玉秀,「說啊!她究竟是如何得知此事?」

玉秀咧了咧嘴,自嘲一笑,「林公公親自去做的事兒,都不曉得究竟有幾個知曉內幕之人,奴婢一介小小宮女,哪裡知道那麼多呢?」

林祿怔然片刻,驀然鬆開玉秀,起身疾步走了出去。玉秀瞧著林祿離去的背影若有所思,喃喃低語,「太皇太妃,您真的忍心對這個痴心之人下手嗎?」

玉秀自知有很多事情她都不甚清楚,但是從她方才那句話一出口,林祿蒼白的面色便不難看出來,這個如今已經凈身作了太監的男人,對孟月是有情的,而且,或許他們還有著一段她所不曉得的過往,至於這過往裡有著什麼,便不得而知了。

這招險琪,說來說去,孟月賭的便是人心,而今林祿已經如孟月所預料的那般走出了第一步,接下來事情會發展到何等境地,即便是睿智若孟月這個設局之人,只怕也難以預料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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妃子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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