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咫尺天涯(四)

第九章 咫尺天涯(四)

瞧著這樣的蘇慕,孟月不禁問道,「皇后可是身子不舒服?哀家瞧著皇后今個兒有些怏怏的。」

蘇慕哀愁地瞧著孟月,欲言又止了許久,終是開了口,「太皇太妃,有些事兒,明月也曉得是不該說的,可是、可是……」

孟月心中嘆息,也有了幾分明了,昨個兒皇宮裡傳出來了一件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的的事兒——先前昭華宮的宮女黑砂被冊封為美人了。而且劉瑜還為她正了名,黑砂本名薛蓮,劉瑜贊其為「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且一改平素里,位分冠之姓氏的稱呼,破例讓後宮上下皆喚她為「蓮美人」。

「在哀家這裡,皇后還有什麼好顧忌的?有什麼想說的,只管道來,哀家也好於皇后出出主意。」

蘇慕聽得孟月如此說,也不顧什麼宮廷禮儀了,徑自起身蹲在孟月身前,趴在孟月的腿上,「太皇太妃,昨個兒皇上冊封了一個美人,明月雖知這樣的事兒,在後宮中再平常不過了,可是、可是……明月真的好喜歡皇上。瞧著皇上冊封別的女子,對別的女子笑,明月便難過得夜夜難眠。」

孟月伸手為蘇慕理了理微亂的髮絲,溫和笑道,「傻孩子,你既曉得這樣的事兒在後宮之中再平常不過了,又何苦這般為難自己?」

蘇慕下意識的搖著頭,「明月不知道,明月真的不知道。太皇太妃,您是被先帝榮寵了七年之久的孟賢妃,定是曉得如何討皇上歡心。太皇太妃,您告訴明月要怎麼做,好不好?」

孟月搖頭嘆息,「先帝的嬪妃並不比皇上少,當年,哀家也是這麼走過來的。皇后,如果你連這個都接受不了,那麼,不久之後的選妃大禮,你要如何主持?」

蘇慕許久未曾出生,孟月接著道,「皇后,有一點你要記住了,無論何時何地,你都是景國母儀天下的皇后,是後宮之主,任是皇上冊封再多妃嬪,你的地位終究是不可撼動的。你是他名義上的妻子,而其他的女人,不過妾罷了。待百年之後,能同皇上棲身一處的,只有你蘇氏明月。」

蘇慕抬起頭來瞧著孟月,點了點頭,「太皇太妃,明月記下了。」

孟月起身將蘇慕扶起來,笑道,「這樣就對了。」

蘇慕離開的時候,孟月仍是能感受到她的情緒很是低落,但比來時已經好了許多,孟月不再開口勸說什麼,畢竟,有些事情是要靠蘇慕自己去想通、去領悟的,她說得再多,蘇慕難以心領神會,也是枉然。

蘇慕離開后,玉秀從外面走了進來,孟月便隨口問道,「薛蓮的事兒,你如何看?」

玉秀見孟月提及薛蓮,不禁顰了顰眉,不假思索的道,「此女心機甚深,日後太皇太妃還是小心為妙。」

見著玉秀還算警覺,孟月便不再多言,揮了揮手,示意她退下。

自昨個兒聽聞薛蓮被冊封為蓮美人一事後,孟月便一直在回想著從前的事兒,就如同玉秀方才所說的那般,此女心機甚深。

大半年前,劉瑜登基不久,孟月搬到空庭苑,便發覺薛蓮前來聽牆角,玉秀將她抓了個現行,她竟推說是好奇牆頭上開出了花。初時,孟月是半信半疑的,直到這樣的小事兒竟然傳到了劉瑜耳中,竟引得劉瑜親臨空庭苑一觀,孟月方才開始懷疑這其中是不是有什麼。由於當時,此事並不曾帶來什麼禍患,孟月便未曾深究。

那時,孟月和雲昕的關係並並未到達如今這般一山不容二虎的地步,她們二人開始對上是小元子被打那回。當時孟月並未覺著有什麼不對勁兒,此時想來,可謂是疑竇重重。當初打翻葯碗的人究竟是誰?為何雲昕那般篤定是小元子打翻了葯碗?

那些遠的暫且不提,單說此次趙修儀一案,若說薛蓮不曾參與其中,孟月是斷然不信的。她有多少可以揭發雲昕的機會,卻始終隱忍不發,偏偏選了這麼一個時機來裝好人?

那時,孟月也曾懷疑過薛蓮的動機,可是當時,她已經是朝不保夕,只要於破案有利,已經顧不得那麼許多了。而今想來,她籌謀得那般玄妙的計策,雖是實行過程中有著太多的不可預知,但為何會敗得如此乾淨利落、未見半點兒風聲?若說是雲昕自個兒察覺了,孟月是斷斷不信的,依照運行的性子,即便是察覺了不對勁兒,依雲昕急於置她於死地的處事方式,定不會謀策的如此周全。而這其中,會將消息透露給雲昕且替她出主意的人,自然是不言而喻了。

雲昕倒台後,如此順理成章的自一介小小宮女,成為劉瑜身邊最寵愛的蓮美人,這一切絕沒有表面上的那般簡單。若是追根究底的話,她孟月也曾當過墊腳石。這樣的感覺,讓孟月覺著有些厭煩,但與此同時也鬆了口氣。皇后已經被冊封了,而唯一處處針對於她的雲昕也失了勢,想來她今後的日子,會恢復到從前那般寧靜、安逸吧。

孟月思考了所有的因素,卻獨獨漏算了一個人,而皇宮之中自來便是牽一髮而動全身的地方,只要有一個人惦念,便會不可避免的被帶入一場又一場風波,無休無止。更何況,那個人還是後宮的爭端之源,劉瑜。

孟月禁足期滿的那日,劉瑜協同薛蓮,浩浩蕩蕩地來到空庭苑。當時,孟月正與蘇慕在庭院中喝茶,劉瑜並未讓宮人唱諾,因此,劉瑜與薛蓮進來的時候,她二人可謂是毫無防備,孟月只是一晃神兒間,蘇慕卻是怔在那裡。

孟月瞧著蘇慕瞬間煞白的面色,不禁伸出手來握了握她的手腕,而後從容起身。蘇慕強自鎮定下來,同劉瑜見了禮后,薛蓮方才婀娜多姿的走上前來向蘇慕與孟月見禮,「臣妾參見皇後娘娘,見過太皇太妃。」

孟月見蘇慕一言不發地盯著劉瑜,於是她抬了抬手,道,「不必多禮。」

雙方都見過禮后,孟月這才得了空仔細打量這個新冊封的蓮美人,少了那塊黑色的胎記,光滑、白皙的臉蛋兒怎麼瞧都是個美人胚子,且性子柔柔弱弱的,倒是自有一番風骨,當得起劉瑜如此厚愛。

孟月請劉瑜與薛蓮坐了之後,方才瞧了瞧劉瑜,而後轉眸瞧著薛蓮,道,「這便是皇上新冊封的蓮美人吧?」

劉瑜定定瞧著孟月,只見她面上一如往常那般溫溫漠漠,瞧不出半分情緒,他便伸手攬住薛蓮的肩膀,揚眉笑道,「太皇太妃好眼力,她正是朕前幾日才冊封的蓮美人,太皇太妃以為如何啊?」

孟月勾唇一笑,「整個景國都是皇上的,但凡皇上喜歡,且不是諂媚禍水,什麼樣的女子都好。」

劉瑜瞧著孟月面上再自然不過的笑顏,有那麼一霎那,他面上的表情僵了僵,而後很快便笑了開來,只是,他那雙先前亮晶晶的眸子,卻如同結了冰的墨塊一般,任是如何笑,都黑得似是無星無月的夜色。

劉瑜轉眸瞧著薛蓮,伸手托起她的下巴,輕佻的笑道,「蓮兒你瞧,似你這般微分地位的小人物,太皇太妃都不惜得對你品評呢。要不然,朕封你為貴妃可好?這樣,興許太皇太妃能說出幾句誇讚的話來。」

劉瑜的這句話,終是惹怒了孟月,並非是因為他如此拐彎抹角的諷刺於她,也非是他輕佻的行徑刺激到了她,更不是那一直坐山觀虎鬥的薛蓮招了她的厭,而是他這句話下面所隱含的意義。他當著她的面如此刺激蘇慕,並且戲言冊封薛蓮為貴妃,若是此事當真成了,即便蘇慕嘴上不會怪她,可蘇慕會怎麼想呢?

這幾日,蘇慕本就有夠傷心得了,他此時再冊封薛蓮為貴妃,再加之是因了她的原由,蘇慕怎麼承受得了?他如行徑,豈非是在破壞她與蘇慕之間的感情?

孟月不想在劉瑜的挑撥之下,將今日的好友,變成明日的敵人,於是她不再隱忍不發,驀然起身道,「皇上,哀家有些累了,便先回去歇著了。皇上難得與皇后聚在一起,哀家這空庭苑尚算清靜,皇上便在此處陪陪皇后吧。」

劉瑜方才一直微微勾著的嘴唇,驀然緊抿,「朕今個兒來空庭苑是有件事要同太皇太妃說,不過,倒算不得要緊事兒,若是太皇太妃疲累了,朕便改日再來吧。」

孟月瞧著劉瑜似笑非笑的表情,不禁心中冷笑:他便吃定她了嗎?

孟月勾唇回之一笑,「如此也好,哀家年紀大了,同皇后說了會兒子,確是累了。若算不得要緊事兒,皇上便改日再來吧。」

劉瑜不禁怔了怔,而後,怒火中燒,他驀然起身,直直盯著孟月,她竟連半分面子也不給他嗎?想要倚老賣老也不看看自己那年歲,她分明比他還小一歲,怎就能說出這樣的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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妃子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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