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指間砂(五)

第十一章 指間砂(五)

劉瑜不禁顰了顰眉,「是何風語流言?」

御鷹沉吟片刻,終是道,「主人,是關於西域王與太皇太妃的風語流言。不知西域王放話說要娶景國第一舞姬的事兒怎麼流傳了出去,再加上說書人的添油加醋,此事已經成為禹州城的一大風流韻事了,不時被人津津樂道。」

劉瑜千防萬防,不曾想此事仍是流傳了出去,他揮了揮手道,「朕曉得了,你且先退下吧。」

「是,主人。」

御鷹的身影消失在御書房中后,劉瑜不禁抬手撫額輕嘆,明個兒便是宴賓之日了,屆時,西域王定會一同出席,若是能在玉光殿中同西域王定下婚盟之約,流言便會不攻自破。只是,時間如此緊迫,怎樣才能讓西域王放棄孟月,而選擇其他女子呢?

孟月一覺醒來之後,已經是將近黃昏了,玉秀命人擺了晚膳,孟月正要開動,便聽得外面傳來唱諾聲,「皇上駕到——」

孟月不禁顰了顰眉,放下手中的筷子,出得偏廳相迎,劉瑜笑容滿面的走了進來,「看來朕趕得正是時候,正巧朕也未曾用膳,便同太皇太妃一起吧。」

孟月心中暗嘆一聲,面上卻是不動聲色,吩咐道,「來人吶!添置一副碗筷。」

用膳期間,劉瑜一言未發,只是認真吃著碗里的飯,時不時的夾兩筷子菜,偶然抬起頭來瞧著孟月同她說笑幾句。孟月瞧著劉瑜異常的模樣,便揮手示意玉秀等人退下,劉瑜見著孟月的動作,抬起頭來問道,「怎麼了?」

孟月抬眸瞧著劉瑜,道,「皇上來空庭苑,怕不僅是要同哀家一起用膳吧?」

劉瑜放下手中的筷子瞧著孟月,笑顏散去,滿面輕愁,「今個兒御鷹傳來了一個消息,說是西域王想要迎娶景國第一舞姬之事流傳了出去,而太皇太妃又曾以飛仙神舞動天下……」

劉瑜後面的話並未所出口,孟月卻已然是明白了,「皇上是說,有心人將此事添油加醋一番,流傳了出去?」

劉瑜頷了頷首,「正是。」

孟月隨之放下手中的筷子,撫額思索片刻,竟是勾唇笑了,「福兮禍之所倚,禍兮福之所存。皇上,此乃良機。」

劉瑜不禁挑了挑眉,疑惑的瞧著孟月,「以太皇太妃之見,當如何處置此事?」

孟月微啟朱唇吐出了四個字——「借力打力」。

劉瑜聽得之後心中暗自好笑,面上卻是不露半分。一頓晚膳,劉瑜用得心花怒放,待出了空庭苑,天色已經暗了下來,他仰頭瞧著天邊的皎皎明月,回想著孟月方才的一舉一動,不禁滿心歡喜,原來,她還有這樣可愛的一面……她並不似是表面上那般強勢睿智,說到底,她終究只是閔秀的女子罷了,那些所謂的智慧不過是她在這皇宮中活下去的儀仗。

劉瑜終於掌握了對付孟月的方法,這樣的女子就該軟硬兼施,逼得她退無可退之時,才能得她片刻駐目。從前,是他太過顧忌她的想法了,以至於束手束腳,而今,他再不會犯同樣的錯誤了。

次日,孟月盛裝前往玉光殿赴宴,說來也巧,竟在玉光殿前碰見了西域王,孟月禮了一禮,便進了玉光殿,端木華瞧著孟月蒼白的面色,不禁微微顰了顰眉。

待宴席即將開席,劉瑜方才姍姍來遲的到了玉光殿,他瞧見孟月蒼白的面色,不禁怔了一怔,而後抿唇壓下浮上面的笑顏。劉瑜於主位上坐下,抬手命跪在台階下的文武百官、千金閨秀起身。

劉瑜沖著端木華笑了笑,而後轉頭向林祿使了個眼色。

林祿走下台階,道,「歌舞起——」

端木華瞧著走上殿來,翩然而舞的舞姬,不禁下意識向孟月瞧去,大殿之上那名舞姬姿態翩躚、媚骨天成,行止間意韻流轉,自有一番風骨。若是擱在從前,他定是覺著她當得起景國第一舞姬,可是,自從在龍佛寺見著孟月的飛仙神舞之後,這些被稱之為上乘的舞,在端木華看來,不過是可以放在檯面上的娛賓之技罷了。

端木華不動聲色的環顧玉光殿,瞧著文武百官身側的千金閨秀,不禁從中窺得了劉瑜的用意。近些兩日來,端木華也曾聽聞了坊間的風語流言,景國與西域的禮法規矩不同,在還未拍板定釘之前便傳出了如此風聞,無論是對西域還是對景國都是極為不利的,昨個兒見著孟月,她還是容光煥發,今個兒卻是如此一副憔悴模樣,想必她也知曉此事了。無論是為了她口中的身後名,還是為了景國,這件事兒於孟月而言,都是極為沉重的衝擊。

端木華承認自己有幾分欣賞孟月,但是還未曾到達可以為了她不顧一切,乃至拋棄國家大義,他是西域的王,理應做出最明智的抉擇。

待一舞罷了,端木華起身走到歌舞坊第一舞姬蘇蘭面前,問道,「你可願做孤王的王后?」

蘇蘭怔了一怔,而後歡喜地俯身見禮謝恩,「小女子謝西域王厚愛。」

事情看似出乎意料的順利,卻在孟月的意料之中,她與端木華相識不過短短數日,自是遠遠不及西域的利益來得重要。思及此,孟月不禁下意識去瞧坐在主位上的劉瑜,莫說西域王,即便是他,一旦觸及國家大義,被捨棄的定然是她,江山與美人,歷代帝王的選擇都是極為理智的。擁有江山,便是擁有了天下美人,而選擇美人,便是只為了一枝鮮花而拋棄了整座華原,這樣的道理哪個帝王不明白?如何抉擇,自是不言而喻了。

宴罷,孟月便回了空庭苑,褪去華服與沉重的首飾之後,孟月一身素袍斜倚在榻上看書,將近午時的時候,小元子進來傳話,說是端木離來了。孟月眸光微閃,道,「將她請到後院來吧。」

孟月稍作梳妝之後,玉秀便引著端木離走了進來,端木離並未似從前那般熱情的湊上前來纏磨孟月,而是神色沉靜的遞過來一封信,道,「這是哥哥給太皇太妃的。」

孟月伸手接下,拆開信封取出書信,展開來看,只見上面只有寥寥數字,「太皇太妃若有朝一日來西域,孤王定當大禮相迎。」

端木華在信中雖是未曾多說什麼,但從這寥寥數字之間,便不難看出他已經曉得了她身中蠱毒之事,若非如此,他怎能這般篤定她有朝一日會去西域?只是可惜,即便他機關算盡,她卻仍是要讓他失望了。

孟月抬眸瞧著端木離,「西域王盛情相邀,哀家萬分感激,只是,哀家一介深宮婦人,迢迢千里,終是多有不便,怕是要辜負西域王的一片好意了。還請公主代哀家向西域王代為轉達謝意。」

端木華抿了抿唇,,道,「太皇太妃的話,小離不會幫忙轉達的。哥哥說了,五日後啟程回西域,若是太皇太妃同意了,便前去相送,若是太皇太妃不同意,那日便不要來相送。哥哥要的答案,還是由太皇太妃親自告訴他吧。」

端木離說完這席話,便禮了一禮離開了。孟月怔怔瞧了手中的書信許久,而後驀然起身,將書信丟入火盆中。看著化為灰燼的書信,過了許久,孟月驀然斂眸道,「既然麻煩已經自己找上了門,玉秀,便和哀家一起斗下去吧。」

坊間的風語流言絕不是偶然,看似平靜無波的皇宮,早已是暗潮洶湧,攻擊才是最好的防守,既是有人挑起事端,她孟月也不是怕事兒之人。況且,只有得到了權利才能為父母翻案,而在此之前,她一定要隱瞞好身世,在尚未取得足夠的證據之前,身世將會是她的致命弱點。

玉秀瞧著孟月冷然的側面,禮了一禮,應道,「是,太皇太妃。」

五日轉眼即逝,那日劉瑜下了早朝便直奔空庭苑,遠遠瞧著正於庭院中悠然品茗的孟月,劉瑜一時間不知當喜當憂。喜的是,西域王要走了,她仍是如此平靜的貧民,說明她心中並不在意西域王,而憂的是,前些日子的風語流言並未完全平息,前去送西域王,正是孟月證明自身清白的絕好良機,她如此悠然,豈非並未打算前去?

劉瑜走上前去,居高臨下的瞧著孟月,「今個兒是西域王啟程回西域的日子,太皇太妃怎還如此悠閑地坐在庭院中品茗?」

孟月起身禮了一禮,而後道,「皇上,今個兒前去送西域王回國,哀家便不同往了。皇上還是回去準備起駕吧,不必顧忌哀家。」

劉瑜不禁顰了顰眉,他素覺孟月敏智聰慧,今個兒怎麼這般不開竅?前些日子的風語流言才剛剛平息,今個兒前去送西域王正是表現她大氣風度之時,藉此向外人證明她是祝福西域王與蘇蘭的婚事的,更深層次的表明她與西域王並無私下牽扯的。如此一個證明自身清白的好時機,她竟然不去,不是不開竅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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妃子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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