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指間砂(八)

第十一章 指間砂(八)

孟月的直言不諱,讓劉瑜心中一痛,他卻仍是忍不住上前將她擁入懷中,緊緊地抱著她,「你便不能相信朕一回嗎?這皇宮中縱是風雲詭詐,朕卻終究會保護你的。」

孟月默然不語,片刻后,伸手推開劉瑜,道,「皇上,哀家累了,想歇會兒。」

劉瑜本以為孟月這是委婉拒絕於他,便嘆息一聲離開了。誰知,黃昏時分,卻從空庭苑中傳來消息,說是孟月病了,劉瑜心中雖是挂念的緊,卻終究是拿起了架子,只下令讓所有當值太醫前去診治,誰知不久后,林祿便進來傳話,說是太醫聯診,孟月的病情卻仍是毫無起色。

劉瑜正要擺駕空庭苑,卻見著明軒殿里的紫鳶來了,她禮了一禮正待說些什麼,劉瑜卻揮手道,「朕有些急事要處理,貴妃命你傳的話,你且先告知小祿子吧,待朕回來,他自會轉達於朕。」

瞧著即將走出御書房的劉瑜,紫鳶不禁嘴唇發白,滿面急色,「皇上,不是貴妃娘娘讓奴婢來傳話,而是貴妃娘娘她……」

劉瑜眉頭緊顰,不耐的道,「小祿子,還不帶她去偏殿問明情況!」

紫鳶正欲上前去追劉瑜,卻被林祿攔了下來,「紫鳶姑娘,這邊請吧。」

瞧著劉瑜消失在御書房門前的身影,紫鳶顫抖著雙手握住林祿的手臂,道,「林公公,貴妃娘娘自方才用了湯藥之後便直說身子不適,後來還見了紅,奴婢去太醫院請太醫,可是當值太醫全都去了空庭苑。奴婢來此本是要向皇上求個恩典的,可是、可是……」

紫鳶驀然跪地,哭求道,「求公公憐憫,幫一幫奴婢吧。若是不趕快請太醫去明軒殿,真不知貴妃娘娘會出什麼樣的事兒,貴妃娘娘身懷龍裔,若是絲毫差池,奴婢實在擔當不起,還請公公替奴婢向皇上求求情,指派命太醫去明軒殿瞧瞧吧。」

林祿不禁顰了顰眉,若是楊依依出現什麼差池,擔當不起的,又何止是紫鳶一人?他受劉瑜之命留下來了解情況,既是曉得了此事,他怎能束手以待?楊依依若是因了延誤時辰而有個三長兩短,即便他是劉瑜跟前兒的人,也擔待不起啊!

林祿驀然轉身往御書房外走去,「紫鳶姑娘跟咱家來!」

劉瑜匆匆趕到空庭苑,還不待宮人唱諾,便走了進去,行至後院,瞧著來來往往的宮人,劉瑜只覺心中一緊,不顧玉秀相阻,徑自進了孟月的寢房。方一踏進房門,劉瑜便聽得裡面傳來的咳嗽聲,他繞過屏風,穿過紗帳,瞧著床榻之上纖細瘦弱、面色慘白且咳喘不休的女子,劉瑜只覺整顆心都揪作了一團,他轉過頭去看著一旁的太醫,問道,「太皇太妃的身子如何了?」

孟月吃力的半撐起身子來,「哀、哀家的身子已經沒什麼大礙了,諸位太醫都且先回、回去吧。」

劉瑜瞧了瞧孟月慘白的面色,又見著欲要離去的太醫,他終是不禁勃然大怒,「爾等都是瞎子嗎?太皇太妃分明已經病成了這般模樣,爾等不想著如何治好太皇太妃,竟還預備就此離去!?」

諸太醫見劉瑜發怒,紛紛惶恐的跪地請罪,「請皇上恕罪,太皇太妃的病,臣等並非不肯救治,實是無能為力,還請皇上恕罪!」

劉瑜深吸一口氣,轉眸瞧著床榻之上依然神情漠然的孟月,不禁想起她上次發病。那時,他便不該相信她的那些話,分明是病了,還說是無關緊要的舊疾,如今再度複發,諸太醫束手無策,這可如何是好?

孟月瞧著跪了一地的太醫,道,「你們且先去門外候著吧。哀家有些話想同皇上說說。」

諸太醫瞧了瞧劉瑜,見他並未反對,便禮了一禮,退了出去。

劉瑜輕嘆一聲,走到床邊坐下,「說吧。究竟是何事?」

孟月張口欲言,卻聽得外面傳來一陣喧鬧,劉瑜不禁顰了顰眉,道,「你且先歇息片刻,朕去去便回。」

孟月吃力的頷了頷首,「嗯。」

劉瑜扶孟月躺下之後,方才起身走了出去,出得房門,便見著紫鳶與林祿在後院門前同小元子說些什麼,小元子身旁是碎了一地的藥罐瓷碗,劉瑜遠遠便聽得小元子的聲音,「你們即便有急事,可撞翻了太皇太妃的湯藥,若是延誤了太皇太妃病情,你們可擔待得起?」

林祿心中焦急,擔憂耽擱的久了會生出什麼事端來,於是便上前道,「李公公不必擔憂,此事咱家會親自同太皇太妃解釋的,若是有事,咱家一力承擔,定然不會讓太皇太妃責罰李公公。」

小元子聽得此話,非但怒氣未消,反而冷哼了一聲,「休要得意!即便你是皇上跟前兒的人,太皇太妃又護著你,那又如何?但凡對太皇太妃不利之人,我小元子定然不會袖手旁觀的。」

小元子的話,不禁讓劉瑜顰了顰眉,說林祿是他身旁的人並不稀奇,稀奇的是,為何小元子說孟月護著林祿呢?算起來,孟月同林祿也不過寥寥見過幾面,還不至於有如此深厚的交情吧?

劉瑜正待將此事聽下去,然而,林祿卻瞧見了劉瑜,他繞過小元子,走上前來行了個大禮,「奴才叩見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劉瑜抬了抬手,道,「平身吧。」

林祿起了身,「謝皇上。」

劉瑜抬眸瞧著林祿,問道,「你此時不是應當在御書房中嗎?為何同紫鳶前來空庭苑?」

林祿復禮了一禮,「回皇上的話,貴妃娘娘身子不適,且還落了紅,紫鳶是來向皇上求恩典的,請皇上能指派個太醫過去瞧瞧。奴才覺著此事非同小可,便斗膽同紫鳶前來空庭苑見皇上。」

劉瑜聽得林祿的話,不禁顰了顰眉,此事倒真是非同小可,楊依依現下有了身孕,自是要多加照顧幾分,派遣太醫過去看診,自是理所應當。楊依依懷孕之事剛傳出不久,若是在這樣的節骨眼兒上出了意外,莫說是龍裔與後宮的聲譽,單單是老丞相那裡便不好交代。

劉瑜隨手指了兩名太醫,道,「你們二人隨紫鳶前往明軒殿去瞧瞧吧。」

轉而,劉瑜瞧著林祿吩咐道,「小祿子,你便一同前往明軒殿,待有了結果來回稟朕一聲。」

林祿見了一禮,應道,「是,皇上。」

待劉瑜回到寢房的時候,孟月已經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他不禁啞然失笑,於床邊坐下了。

夜色越發濃重起來,各宮門前的燈籠皆是亮了起來,夜風襲來,燭火隨著搖擺的燈籠微微搖曳,映得宮殿門上的匾額明明滅滅。

「寶華宮」三個字,在夜色的掩映之下似是更多了幾分神秘。

自王婕妤獲罪之後,寶華宮便空置了下來,直到薛蓮被冊封為美人,寶華宮方才有了新的主子。自從當上了美人之後,薛蓮便一直深居簡出,只是依照規矩每日向皇后、貴妃等位分高的妃嬪行禮問安,日常更是不多見她在外走動。

當薛蓮聽聞空庭苑與明軒殿的事情后,她除發簪的手只是頓了一頓,而後轉眸瞧著進來傳話的綠衣宮婢,道,「曉得了,明霽,你且先退下吧。」

當房門「吱呀」一聲被關上,薛蓮拔下髮髻上最後一支銀簪,如瀑青絲傾瀉而下,她瞧著鏡中的人影兒,笑道,「機會終於來了,你可準備好了?」

次日,當孟月從睡夢中醒來的時候,劉瑜已經離開了,玉秀進來伺候梳洗的時候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孟月疲累極了,實是無甚精力顧及其他,便不曾多問。將近午時的時候,劉瑜來探望孟月,他在她面前雖是如往常一般言笑晏晏、溫和周到,孟月卻自他神色間窺得幾分輕愁,於是便道,「皇上似是不甚快活,可是發生了什麼事兒?」

劉瑜笑著搖了搖頭,將一盞清水遞了過去,「莫要杞人憂天了,一切都好得很,皇宮平靜,朝堂上也無甚大事。來!將這杯水喝了潤潤嗓子吧。朕曉得你素來喜歡喝茶,不過生病吃著湯藥還是莫要飲茶了,免得藥性相衝。」

孟月見劉瑜不願說,便不再多問,抬手接下茶盞,抿了兩口清水,溫溫淡淡、始終如一地味道,讓習慣了苦澀的孟月有種不真實的感覺。

孟月抬眼瞧著劉瑜,「皇上知道為何哀家會那般喜歡茶嗎?」

劉瑜抿了抿,道,「比起這個來,朕更好奇的是,為何太皇太妃會對苦丁茶情有獨鍾?」

孟月曉得自己不該多言,但是不知為何卻想同人說道說道,許是病中失了往日的防備,也許是這樣的劉瑜太過溫和了,溫和到足以讓她忽略掉他帝王的身份。

孟月不禁迷離了雙眼,「倒也算不得是情有獨鍾吧。只是習慣了,便一直喝著。皇上可曉得苦丁茶的原名是什麼?」

劉瑜不禁挑了挑眉,「太皇太妃不是說過嗎?產自江浙一帶的大葉冬青。」

聽得劉瑜的話,孟月卻是笑了,搖頭道,「並非只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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妃子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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