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沼澤迷蹤之二
第八十九章沼澤迷蹤之二
上官唯明之所以如此急切的想知道,上官青思忽然出現在這幽暗難明的沼澤之中的原因,還有皮筏到底是從那裡得來的,其實是有絕大理由的。
清晨之時發生的觀瀾峰峰頂一戰,當上官唯明以聚滿真力的左掌猛然觸碰到紫晶玄鐵時,他的精神彷彿在一瞬間墮入一種無比幽深可怕的世界之中,那種感覺是難以言表的,就好象在夢中,行走在萬丈高樓之上,卻一腳踩空的可怕感覺。
但上官唯明是何許人也,且不說他武道修為的強橫,他所修鍊的冰心屬心功一脈,對心志的堅定最為看重,精神之凝實罕有其匹,所以在那一瞬間,他便明白了這塊紫晶玄鐵的作用和帶來的巨大危險,立刻強行運功封閉自己的精神、功力和意念。
以上官唯明的武道修為,力由心生,心為意生,意隨氣走,百丈鋼化為繞指柔,真氣之吞吐閃爍,可以在瞬息之間完成,但這一切都有一個前提,那就是自我精神的堅定,意念的相隨,冰心,取義正是冰心一點,晶瑩剔透,寒澈清明之意。
那塊紫晶玄鐵可怕就可怕在這裡,隨著內力的浸入,它彷彿是巨大的水潭旋渦,在那裡快速旋轉著,對精神的浸入有著一種強大無比的吸力,它干擾人的意念,使你情不自禁的陷入一種迷幻之地,浸入紫晶玄鐵內部的功力越是深厚強大,陷入地危險境地便越是兇險難測。
上官唯明在一瞬間便意識到了這一點。說實話,以他堅毅如剛的心志和精神的凝實,也只是在那麼一瞬間保持住了冷靜和清醒,在知道,以武尊龍信之能,探索這紫晶玄鐵的世界也是採取穩打穩紮,逐步進入的方式。而上官唯明以全力一掌擊在這紫晶玄鐵之上,他一下進入的實在是太深了。能夠保持一瞬間的冷靜和清醒,已經實屬難得。
在那一瞬間,上官唯明意識到其中地危險性,於是他斷然決然的採取了強行運動封閉自己地精神、功力和意念的方式。
一個人被毒蛇咬了手掌,最穩妥的方法便是擠出毒血,尋找解毒的藥物敷在傷口之上,最好再內服守本固元之葯加以治療。這是最好最穩妥的治療蛇毒的方法,但這也是最慢的治療方法。
而最快地方法就是拔出利刃,一刀把手腕砍斷,避免被蛇毒循臂而上,攻入心臟,陷入必死之境,這正是所謂的『毒蛇嚙手,壯士斷腕』。雖然解決了蛇毒的問題,卻也要承受斷腕的痛苦,但無疑,這是最快最有效的方法。
上官唯明採取強行運功封閉自己精神、功力和意念的方式,就和那毅然決然選擇斷腕保命的壯士一般,他利用那一瞬間的清醒。逆行功力,把自己左肩、左臂、左手地經脈盡數震斷,希望以此來避免自己的精神陷入紫晶玄鐵的世界之中。
雖然他採取的手段果決毅然,就如那斷腕的一刀,揮砍而下沒有絲毫猶豫,但他還是小窺了紫晶玄鐵世界的強大,他地精神還是因此而出現了一瞬間的恍惚,就是那一瞬間的恍惚,使他在清醒過來之時,不但發現左手臂的血肉彷彿被吸食了一般。已經全廢。更感到了錐心刺骨的疼痛。
並不是因為已經有三柄長劍刺透了他的身軀,而使他感到心疼難忍的。是因為就在他的身前,出現了雲素清垂死的容顏,兩個人的身子被長劍相連,他能感覺到雲素清地鮮血和自己地鮮血交溶的聲音,還有雲素清那眼角眉梢濃得化不開地愛戀之情。
上官唯明想仰天怒吼,想藉此來表達他的無比傷心和滔天恨意,但他發現他發不出喊叫聲,他的傷心、他的憤怒、他充滿殺戮、毀滅的喊叫竟然也被紫晶玄鐵給吸食了,使他站在那裡就如一株在風中顫抖的樹。
由於上官唯明剛才採取的強行封閉自我精神、功力和意念的方式,紫晶玄鐵的世界因為上官唯明強大的精神、功力、意念的侵入,竟然發生了重大改變。
隨著上官唯明全力扔出玄光刀,擊殺鍾撫流之時,他忽然想出了一條或許可能成功的脫身計策。
這條計策跟他隨即用右手握住的紫晶玄鐵有很大的關係,因為在那電光石火之間,因為鍾撫流的死,使他忽然意識到這塊紫晶玄鐵竟然儲存著他剛才全力一擊的真力內氣。
也就是說,剛才隨著他逆運功力,把手臂的經脈震斷,他所發出的那全力一擊的真力內氣竟然沒有散落,都儲存在紫晶玄鐵之中,難怪鍾撫流在觸摸紫晶玄鐵之時,竟然會受到了意想不到的重擊,而被自己輕易斬殺。
只是,這個計策到底是否可行,完全是在上官唯明的猜測之中,因為根本就沒有實驗求證的機會,如果不可行的話,或者和意料中有些偏差,上官唯明就會因此而白白送命。
當時上官唯明面臨兩種選擇,一種是繼續斬殺這些衝上觀瀾峰的黑白兩道武林人士,以他現在殘餘的功力,而且那三柄長劍雖然把他身體刺透,但因為雲素清的遮擋,並沒有刺中要離,所以再殺三四名武道強橫之輩還是可能的,只是最終必定力盡神疲,難逃一死,這是完全可以預見的。
第二種方法就是,施行剛才想出來的脫身之計,不過這個脫身之計就算是成功了,最終的結局也是難逃一死,不過,如果一切都在上官唯明意料之中的話,也許能夠順利殺死讓他陷入今日之境地的、出賣了他的上官復倫。
殺死自己地親生兒子。
上官唯明在一瞬間便決定實施第二種方法,他之所以選擇採取這種沒有絲毫把握的方法。是因為在這一刻,他對上官復倫的痛恨固然是一方面,而上官唯明考慮更多的卻是,上官復倫對家族、對上官青思、對寶通錢莊的危害性也是顯而易見的,是此刻上官唯明的心目中,最大地那顆毒瘤。
上官唯明握著紫晶玄鐵,環抱著雲素清從觀瀾峰跳了下去。他感覺自己彷彿變成了天上的飛鷹,擁抱著雲素清在天地之間飛翔。雲素清地屍體在慢慢變冷,但上官唯明覺的,雲素清並沒有死,她仍然如往常那樣,溫言淺笑的跟隨著自己,那怕是到九幽地獄也毫無怨言。
當穿過雲海,光線開始變得暗了下來。上官唯明估計站在峰頂的人已經看不見自己了,他運足殘餘功力,向手中握著的紫晶玄鐵發出全力一擊。
這是上官唯明想出的脫身之計中最為關健的一部分,能否成功完全在此一舉。
紫晶玄鐵果然如上官唯明所料地傳來了巨大的反震之力,那股力量的強大,就如他自己猛的給了自己全力一掌,雖然有所預備,並運功相抗。但上官唯明還是不由眼冒金星,口噴鮮血。
不過上官唯明筆直下墮的身形到是因為這忽然出現的反震之力產生了偏移,而向崖壁的內側飄去,只是上官唯明抱著雲素清下墮的力量是何等地快速和強大,形成一條斜線向下的飄移線,在快要落入沼澤之時。從上官唯明後背突出的劍尖才把他釘在了崖壁之上,背後傳來的猛烈的撞擊,上官唯明覺得五臟六腑都移位了,他甚至聽到了骨折斷裂的聲響。
那三柄長劍隨著這次撞擊,在上官唯明地身體狠狠攪動著,劍創也變大了許多,本來他用真氣閉住的穴道此刻也控制不住了,鮮血順著崖壁緩緩流淌而下,上官唯明的內力真氣已經完全用完,他現在就如一名手無縛雞之力的老者。隨著鮮血的流淌等待著死亡的降臨。
從觀瀾峰跳下。身體所帶的颶風把雲素清的長發都給弄亂了,上官唯明小心翼翼為雲素清梳理著。此時面對沼澤,眼前幽暗如鬼域,隨著長發的理順,雲素清雪白的容顏彷彿是黑暗中地一個發光體。
「素清,我猜測復倫那小子就在附近,說不定他還親眼目睹了我抱著你跳入了萬丈深淵地這一幕呢,只是,以復倫那小子的猜疑性格,定會駕駛那艘皮筏來探看我是否真地已經死了,是否真得已經沉入了這連鵝毛都不能上浮的沼澤之中,到時,我就抱著你跳下去,把這小子駕駛的皮筏掀翻,讓復倫那小子給你我陪葬。」
上官唯明瞅著雲素清,冷寒的雙眸流露著深情,但他嘴角的笑意卻陰冷如這沼澤之間飄逸冷風:「素清,你可願意猜一猜,我這條老命能否堅持到復倫那小子的到來的那一刻。」
讓上官唯明萬萬沒有料到的是,趁著皮筏來到這沼澤之中的竟然是上官青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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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上官青思講述完是如何來到這裡,並找到皮筏的經過,上官唯明不由閉目苦笑,不知這一切是否是天意使然,讓上官復倫逃過一劫,不過卻也讓自己在臨死之前,見到了心愛的女兒一面。
「你們回去的時候,從沼澤的另外一個出口走,不要擔心十一郎,只要你們不出現,十一郎會藏得很穩妥得。」
「老爹,你說什麼啊?難道你不跟我們一起回去么?你下來啊,讓我為你把傷口包紮起來,你流了好多的血呢!」
上官青思氣急敗壞得喊叫道,她從上官唯明的虛弱無力的話語中,聽出了某種不祥的預兆,這使上官青思覺得又是著急又是害怕。
「我能活到現在已經是奇迹了,回去?恐怕是不能了。」
上官唯明把目光投注到在沼澤之間,用力划著皮筏的三郎身上,雖然虛弱,但低沉的嗓音仍然有著殺伐決斷不容置疑的強硬:「三郎,我知道。我死後你會向聽從我地命令一樣,服從青思指揮的,你們十八名兄弟都是可以托之生死、完全信任的,可惜現在只剩下你和十一郎了。」
「現在我要向青思交代一些話,可這些話並不適合你聽,我想你應該能夠理解,這和信任、不信任是沒有關係的。」
上官青思停止了喊叫。她不明所以的看看上官唯明又看看三郎,不知上官唯明忽然說出這番話來到底是什麼意思。
上官青思不明白並不表示三郎也不明白。在火摺子暗淡之光的映照下,仍能感覺到他臉上泛過的一絲潮紅,但三郎地神色卻有著一種無比的堅毅和果斷。
「老莊主,我們十八名兄弟都是您老人家從小撫養成人地,這條命是您老人家賜給的,我明白您的意思,大小姐她武道修為不強。操舟恐怕划不出這沼澤之地,等一會我把大小姐送出沼澤之後,便當場自刎,決不敢泄漏出半句機密。」
「三郎,你想錯了,你們護身十八衛士,各有各自的專長特點,你機智幹練。做事一貫是謀定而後動,是名極佳的參謀人材,可堪大用,而十一郎雖然排行十一,不過,在十八名護衛之中。武道修為到是數一數二的,假以時日,必成大器,我還希望你們以後能夠全心全意的保護、幫助青思,並不希望你們做無謂地犧牲,只是我現在要告訴青思的事情,事關機密,你聽見了對你並無好處。」
上官唯明話語聲雖然虛弱,但在說到『聽見了』三個字時卻故意加重了一絲語氣,上官青思還是一頭霧氣。但三郎已經明白過來了其中的含義。只見他沒有絲毫猶豫,抬起手掌。運足功力,擊在了自己耳輪之上,隨著這一掌的擊落,鮮血從三郎的兩個耳洞中同時流出,三郎在這一掌之後已經變成了聾子。
「老爹,這,這是怎麼回事啊?」
上官青思情急的喊叫道,她覺得眼前發生的這一切詭迷而怪異,完全超出了她所能理解的範圍。
「青思,不要叫了,慢慢你就會明白地,我有些事情現在要跟你交待一下,你要好好記下了,以後,寶通錢莊就要靠你了呢。」
上官唯明以一種期許的口氣對上官青思說道,其時在上官唯明的心中,卻是微微的嘆息,青思跟隨他學習的時間還是太短了,他有太多太多的東西還沒有來得及教授青思,以現在地青思跟復倫斗,實在是有太大的風險性存在。
上官唯明把一件件他認為最為重要的事情向青思講述起來,划著皮筏的三郎雖然聽不見,但上官唯明和上官青思兩人慎重的神情還是讓三郎明白,此刻上官唯明所說的這些東西的重要性。
足足說了有半個時辰之久,上官唯明的臉色越發難看枯敗起來,他交代的話語終於說完,他示意三郎把皮筏再划近一點,手一抬,那枚紫晶玄鐵從上官唯明的手中扔出,掉落在皮筏之上。
「青思,你到時讓三郎拿著這個,去西北找陸遙,讓他回來幫你。」
隨著這句話地說完,上官唯明地身子開始從崖壁慢慢下滑,他此刻就如風中之燭,生命之光隨時都有熄滅的危險:「你們走吧,離我遠點,我就要不行了、、、、、、」
上官唯明喃喃地道:「這沼澤之地,就是天地間最大最好的墳墓,古今多少帝王將相,他們無不擔心會被人挖墳盜墓,所以機關算盡,但他們最終還是逃不脫屍身被毀的情況,可我上官唯明就絕對不用有這樣的擔心,我和你雲阿姨將在這裡獲得永世的安寧、、、、、、」
「青思,我對你最後的要求就是,一會,你要親眼看著我和你雲阿姨在這沼澤中沉沒,不許你躲避不看,也不許流淚,這是我所能教你的最後一件事,那就是要心狠,不但對敵人心狠,對自己親愛的人也要心狠,唯有這樣才能成就大事、、、、、、」
上官唯明嘴角露出一絲苦笑:「我在這方面還是有所欠缺的、、、、、」
當上官唯明抱著雲素清從崖壁之上滑落入沼澤之中,沼澤就如被一塊巨石投中,猛然蕩漾起來,雖然已經離的頗遠並有所準備,但皮筏還是差一點翻沉,三郎連繼猛劃了兩槳,才避免了皮筏的翻沉。
只見上官唯明摟著雲素清的屍體緩緩的在沼澤中沉沒,當沼澤沒過上官唯明的胸膛時,上官唯明描了一眼上官青思,那目光平和,有著深沉如山嶽般的濃厚父愛,也有著殷殷寄望。
上官青思勉強在臉上擠出一絲微笑回應著老爹的目光,她不敢眨眼睛,她害怕眨眼睛就會有淚水流出,那會讓老爹失望的。
當沼澤就要沒過雲素清的面容時,上官唯明猛然把自己的臉緊緊的貼在了雲素清的臉上。
火摺子正好在這時候的熄滅,上官青思和三郎都覺得眼前一黑,一切都變的模糊並虛幻起來,當他倆適應了這幽暗的光線,並依稀能看見景物之時,卻見那沼澤隨著一串水泡的升起,已經平復如初,彷彿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一般。
水泡在空中破裂,發出輕微的聲響,上官青思的心想,如果陽光能夠照射進來的話,相信隨著水泡的破裂,看見的一定是七彩的顏色,就如雨後的虹橋。
這時上官青思才想起,剛才上官唯明交代了那麼多東西,卻並沒有說出,當初他答應自己,要告訴自己的陸遙身世的秘密。
老爹,你可不能就這樣死啊,你,你也太賴皮了。
上官青思忍不住眨了一下眼睛,淚水再也不能控制的從她眼中流出,從她的臉頰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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