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楚楚還是徐芯，進退維谷
「打不贏也得打。」徐芯說。
我說：「那你為了什麼啊？本來這挺小一件事，也就是我跟陳顯兵，你跟你爸爸的事兒，現在越鬧越大越鬧越大，這到底是要怎麼著才能收場啊？」
「收場的可能只有一個，那就是我們成功平了大大小小那些個畜生！」徐芯目光堅定，聲音卻低沉的很。
「不是……徐芯，我不是很懂你幹嘛要這麼做。」我看著徐芯，說，「你現在在學校已經算是呼風喚雨了，有幾個人敢惹你啊？幹嘛非得搞得雞飛狗跳的？」
「你懂什麼？」徐芯冷笑一聲，說，「我爸和鄭河東早晚要幹起來，就算我爸不敢動手，我爸手底下的人也會動手。開始的時候，他們不敢把事情鬧大了，肯定是控制和煽動學校里的這些小混子們動手做事，總之是註定要亂了，我如果能在此之前把學校這大大小小的混子們給平了，至少我們就能安安心心的呆在附屬中學裡頭……」
我腦子有些混亂，問道：「他們社會上的人要斗，幹嘛非要找學生？」
徐芯再次冷笑，說：「你還不知道六七年前的事情吧，也是，那時候大家都還小，不過，你聽說過九七年全市嚴打么？」
「我……聽過，村裡人說過，新聞報紙上好像看到過……」我皺了皺眉。
「你知道九七年嚴打的開端是什麼嗎？」徐芯又說。
我搖了搖頭。
徐芯說：「其實就是一件小事，三中的一個小混混和七中分校的一個高中生幹了一架，原因不知道是爭風吃醋還是別的什麼，總之雙方打得挺慘，就是沒死人。按說警察不管這事兒，學校為了聲譽也決定不了了之。但壞就懷在，那個高中生的二叔和小混混上邊的人有梁子，雙方早就想動手了，就是找不到機會，正好借著這事兒談判，兩邊都在氣頭上，當然是談崩了，當場就動了刀子。」
「這……也不是啥大事兒吧？抓幾個人就成了，哪兒可能就因為這事兒嚴打？」我疑惑道。
「你倒是不笨。」徐芯說，「但問題就是，雙方這一架完了后，又先後偷襲、約架、群毆十幾次，兩邊管轄的街道和地盤都被打得亂七八糟，這還不算，兩邊的兄弟幫派看見雙方越大越激烈，都想來插一腳，畢竟贏了的就能分一杯羹，為了這利益層面的東西，兩個小團伙的鬥爭擴展到了整個市區黑道的大戰上……據說九六年到九七年嚴打前，社會上的大哥紛紛冒了頭，有的出面講和，有的直接帶人上陣，有的趁機撈錢，整個就一世界大戰。」
我皺著眉，不說話，心裡有點亂。
「黑道的事情，只要是條子不管，就會不斷擴大，你想，小弟被打了肯定找大哥復仇，大哥還會找更強大的大哥，一個接著一個，蝴蝶效應啊……」徐芯說這些的時候好像有些為自己懂得多而自鳴得意。
我只能低頭沉思。
徐芯又繼續說：「你沒覺得這次的情況也好相似么？九七年、兩年之前和現在，在本市不是第一次了，混子們的爭端都是從校園開始的。咱們肯定不能倖免，何況你我得罪的人已經這麼多了。但你想啊，如果我們一開始就歸攏了一批人，那至少我們學校可以維持暫時的平靜，我們也不用被校內校外的人聯合起來欺負，不是嗎？」
「我……不太懂。」我其實能聽懂，但我還是怕。
「你不是不懂，你是不敢。」徐芯直接戳穿我，說，「不就是怕歸攏不了么？有我，你怕什麼？二公子不好在學校里辦事，我來做，我們一起來，怕什麼？」
我嘆了口氣，沒再說話。
徐芯要做的事情沒人能阻止，我當然也阻止不了，看來這所謂的「混混世界大戰」還沒開始，我就要先迎來人生中的嚴峻挑戰了。
這時候我忽然想起了學校里老師對我的態度。
其實我根本沒什麼好顧慮的，學生證沒了，老師也基本把我定性成那些跟小流氓廝混的不良少年了，我覺得不要說處分，很可能已經離被開除不遠了。
只不過，這個時候我依然有一絲顧慮，有一絲奇怪的幻想，總覺得這事兒可能可以不了了之。
但幻想就是幻想，我的幻想，很快就被徹底打碎了。
而打碎這一切日子就在我和徐芯見過鄭河東的兩天後。
見過鄭河東之後我直接回到了家，徐芯告訴我雖然已經下定決心了，但終歸要準備幾天，我本以為可以平靜的過上幾天安穩日子。
那兩天，楚楚也怎麼跟我說話，雖然還是很照顧我，但依然和我保持著距離，我們的關係沒有任何實質性的進展。
而兩天之後，我平靜的日子持續了一天後迅速到了頭，因為，公安局的人再次來到了學校，而且這一回，不再是找人問話，而是直接帶人離開學校「協助調查」，不過，他們並沒有帶我走，之所以我會知道這一切，也是徐芯告訴我的，對我說這一切的時候她非常緊張，而最開始我並沒有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直到我發現曾經徐芯身邊的羅亮和現在還跟著徐芯的謝飛也被帶走之後，我才開始有些害怕了。
但我又等待了幾天，一直到了星期五的上午，公安依然沒有找我的麻煩，甚至也沒有再來問話，我才又慢慢放下心來。
而就在這天上午第二節課的時候，徐芯卻忽然找到我，說：「我們外頭的人被抓了。」
「什麼？」我愣了一下。
「秦生的事兒恐怕更大了。」徐芯說，「據說公安帶人走是為了去指認的，那天參與打架的人中，我們有不少被抓的，條子盡帶了些打你的高中混混去認人。」
「你的意思是……」我驚愕了，「咱們的人都要折進去？」
「一定是有人跟條子打了招呼，他們要徹查那天鬥毆的事情，指不定什麼時候就輪到我被帶走了。」徐芯冷笑一聲，說，「我早就說了，事情沒那麼簡單，我們不動，別人就要動……」
「是誰把這件事捅出去的。」我再次感到一陣陣的驚栗，我怕進公安局，怕被銬在暖氣管上受審問。
「這事兒能做到的只有通吃黑白兩道的傢伙……我看能做的就那麼幾個，但我現在都沒被帶走，條子也沒找過我問話。」徐芯說，「你自己想想會是誰吧……」
我張大了嘴，好一會兒，才說：「該不會這次不是小平頭的事情，是你爸親自……」
「如果真是陳顯兵……」徐芯皺眉，說，「那就是真打算跟鄭河東撕破臉皮了，而且他肯定猜出來這事兒是我做的了，他明面上不會對我怎麼樣，但肯定有別的辦法……」
「那現在你打算怎麼辦？」我惶惑不安地說。
「我沒什麼打算，只能等著……」徐芯說，「還好我這次沒讓學校里的人去打架，要不然我們在學校的勢力也得折損一大半……」
我心裡一陣陣發寒，真搞不懂，怎麼徐芯到現在還在想著自己的「勢力」。
而也就在我們對話的片刻，忽然，徐芯的手機響了起來，她回到座位上，接了幾分鐘電話，我就在她後面看著，不知道她在說些什麼，緊接著，她便起身離開了教室。
我有些奇怪，趕緊快步跟了出去，那個時候徐芯已經下了樓，我眼看著她從教學樓出去，下面的空地上停著一輛深藍色的凌志。車上下來的人很快就把她引到了車內。
一時間，我心中那種焦慮和擔憂更加強烈。
但這時候，我也不知道該求助誰，因為一切都像是在醞釀，但都沒有發生。
我有些無奈的返回了教室里，坐下來沒多久，手機震動起來，居然是徐芯發來的簡訊。
「去找鄭河東，說我在俊龍會所。」
我怔了一下，俊龍會所？不就是我被人用錢抽臉的地兒么？這麼說，真是陳顯兵叫人來帶走徐芯的？還真是白天不能說人晚上不能說鬼。
到這個時候，我也沒有別的辦法了，只能聽徐芯的指示，趕緊動身。
據說因為上次的鬥毆事件，學校已經加強了管制，在上課時間正門是出不去了，我只能從後山翻牆往外跑，誰知道，我剛從學校里翻出去，好不容易來到路邊準備打車，腰裡的手機卻又響了起來，我嚇了一跳，以為事情有變故，趕緊接通了電話，那邊卻傳來了楚楚的聲音：「喂，張博嗎？你在學校嗎？」
我一時間不知道怎麼回答，支支吾吾了好一會兒才說：「昂……昂，在上課啊……」
「你能不能請假回來一趟。」楚楚又說。
「什麼？」我愕然。
「我想你請假回一趟家。」楚楚稍稍提高嗓門重複了一遍。
「這……」我簡直是進退維谷，說，「很著急嗎？」
「事兒的確有些著急，如果可以的話，最好半個小時內可以回來。」楚楚說。
我知道楚楚這個人，在她眼裡一直是「學習第一、工作第一」，如果不是真的有什麼特別著急的事情，她不可能找正在上課時間的我。
但這個時候，徐芯同樣需要幫助，我一時間根本不知道該怎麼辦。
原地等車，可以去城北找鄭河東；去馬路對面，就可以坐公交車回家，就這麼短短十幾米的距離，在我眼裡居然一時間比得上千難萬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