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畫人畫骨難畫皮（9）
洛庚帶著花如玉疾馳在沒人的街道上，只有暗淡的月光替他們照著前進的路。
到了張氏豬肉鋪，洛庚和花如玉停了下來。
「誒？這不是？」花如玉開口剛說了幾個字，洛庚就捂住他的口鼻將他抱起飛到了屋頂。
花如玉睜著一雙似水的桃花眼，無辜地望著洛庚。
洛庚確定沒什麼問題，將抓住花如玉的手鬆了開，同他一起蹲在了屋頂之上。
花如玉不敢再說話，難得見洛庚這麼專註的神情，想必自有他的安排。
兩人靜靜呆了半晌，也沒有看見任何異常的動靜，花如玉不禁有些泄氣，把自己的狐狸尾巴露了出來，開始梳理自己的狐狸毛。
花如玉剛梳了沒幾下，洛庚便拍了他一下，頭往屋下點了一下，示意他看下面。
花如玉順著洛庚的目光望去，看見了屋下張老頭舉著一盞小小的燭燈，鬼鬼祟祟地出了門。
直到再也看不到張老頭的身影，洛庚這才鬆口跟花如玉說：「跟緊他，切勿讓他發現。」說完，洛庚自己先跳下了屋頂。
花如玉微一怔忡，也順從地跟了上去。
那張老頭太過詭異，走走停停，時不時看兩邊有沒有人跟著，一路上走了幾個沒必要的彎路。最後，來到了一個亂葬崗。
花如玉古怪地看了洛庚一眼，誰知他像是早就知道此事，一點都沒有詫異的神情。
花如玉又望了過去，只見那張老頭將燭燈放在了地上，不知從哪兒拿出了一個鋤頭，對著亂葬崗刨了起來。
不知刨了多久，張老頭將什麼東西抱了出來，黏黏稠稠的，發出一股腐敗的臭味，上面還有蟲子在不停地蠕動。
看到這些，花如玉險些吐了出來，他拚命捂住嘴，這才逼得自己不發出任何的聲音。
月光下的張老頭此刻顯得異常的陰森恐怖，抱著那個東西一語不發地走到了面朝西方的一棵老樹下，然後放在了樹下，撲通一聲，跪了下來。
「雅兒，是我對不起你，我知道你心裡有怨。」張老頭甩了甩手，對著那具已經腐爛的不成樣子的屍體開始懺悔：「當時你的娘親懷著你時嫁給了我，因為我愛她，所以我就把你當做真心閨女來疼愛的，奈何你後來長得太像你娘親，我那晚，我那晚酒醉沒忍住啊！」
花如玉聽見眼睛瞪得更大了，張大嘴吃驚地望著洛庚。洛庚將食指放在了唇前，示意他不要說話。花如玉只能忍了又忍，緊緊抿著嘴巴。
張老頭沒有注意旁邊的風吹草動，只顧著對著雅兒的屍體說話：「雅兒，你原諒我，我不該強了你，可是你不該罵我軟蛋，你怎麼可以這樣罵我？我好歹也是你的爹啊！是，你娘當年被搶走的時候，我是沒去攔著，可是你想過沒有，我要是去攔著，我們三人就都沒命了！」
「我只是想讓你不要說話，你的聲音太大了，可是沒注意，不小心把你掐死了。把你掐死之後，我很害怕，我怕官府來找我的麻煩，後來想到這陣子城裡發生的那些詭異事件，索性我幫你也把皮給剝了，正好把你的死給推給那個妖怪。雅兒，我這也是逼不得已啊！」
「如今我也把你屍體挖出來真心懺悔過了，我也知錯了，你就趕緊投胎去吧，不要再來纏著我了好嗎？」張老頭說完砰砰砰往地上磕了三個響頭，從懷中又抽出了一沓紙錢，用燭火點燃開始燒了起來。不一會兒，一沓紙錢已燒為灰燼。張老頭站起身來，撣了撣身上的塵土，然後向手掌猛地吐了口唾沫，拿起鋤頭開始挖坑。
燭火微微發亮，照著張老頭那骯髒不堪的背影。
「真的知錯了嗎？」不遠處傳來幽幽的聲音。
張老頭頓時停下手中的活，驚慌地四處張望，聲音也止不住地顫抖：「誰？是誰？」
黑暗中，一襲紫衣的洛庚立在亂葬崗上，衣擺搖動，宛若鬼魅。
張老頭頭皮發麻，發軟的雙腿支撐不住身體，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連連退後：「別，別殺我！」
「我怎麼會殺你，我是個獵妖師，只殺妖而已。」洛庚咧嘴，頗有些譏誚的意思。
見洛庚表明了身份，張老頭心略微放了放，舔了舔乾澀的唇，語氣不自然：「洛，洛公子怎麼來了？」
洛庚並沒有回答張老頭的話，而是垂眼俯視著他：「張師傅怎麼來這亂葬崗，莫非有什麼見不得人的事？」
「哪，哪有，洛公子真會說笑，哪有什麼見不得人的事。」張老頭抹了抹頭上的冷汗，勉強笑了兩聲：「只不過是我太思念雅兒，這才來給她燒點紙錢。」
「哦，是嗎？既然對雅兒如此思念，又怎麼忍心將雅兒隨便埋在這亂葬崗上？」
「這個，我？」
「還是說，你根本就在撒謊，雅兒本來就是你害死的。」
「不，我沒有！」張老頭突然撕心裂肺地沖著洛庚嚷了起來，「你不要血口噴人！」
花如玉這時也從旁邊的草叢裡走了出來，看了一臉兇相的張老頭，嘴裡嘖嘖有聲：「真丑！」見張老頭又轉頭怒視著他，花如玉不屑地補了句：「不光人長得丑，心也是那麼醜陋。」
洛庚踱著步子走到了張老頭的面前，「是不是含血噴人你心裡最有數，雅兒究竟是怎麼死的，這問題想必不用我說你也明白。」
在洛庚凌厲眼神的攻勢下，張老頭見紙終究包不住火，頓時崩潰大哭了起來：「我一開始沒想掐死她啊！」
「可她終歸是死了，死在了你的手裡。」洛庚雙瞳染上了三分憂色，一言一語字字犀利。
張老頭老淚縱橫，邊痛哭邊在月色的遮掩下拿起落在的地上的鋤頭，「是，我現在知道錯了！」說完，趁著洛庚側身的一剎那，猛然舉起手中的鋤頭狠狠向洛庚的頭夯去。
說時遲那時快，花如玉眼疾手快地閃身飛至洛庚面前，一腳踹飛了張老頭手中的鋤頭，力度之大，以至於張老頭被這股力量拖得後退了幾步遠。
「小狐狸，不枉師父那麼疼你。」洛庚對花如玉的行為甚是滿意，不自覺彎了嘴角讚賞地看著花如玉。
花如玉略一愣神，而後反應了過來，臉上一冷：「你故意的。」
「怎麼能說是故意的呢？」洛庚擺了擺手，笑得人畜無害：「我這是給你展示的機會。」
花如玉呵呵一聲：「我謝謝你哦~」
「不用謝的，我們師徒倆無需客氣。」
兩人說話間，那個張老頭灰溜溜地想逃，被眼尖的花如玉一把揪了回去，「喲，老頭，想跑？剛剛你那想一鏟子打死人的氣勢真是讓我大開眼界啊！」
「沒，沒有。好人，你們放了我吧！」張老頭皺著一張老臉，一個勁地求饒，鼻涕眼淚糊了一臉。
花如玉愛潔，看張老頭這個樣子實在是噁心，一撒手就把他扔在了地上。
重獲自由的張老頭失了魂魄，只是一個勁地對著兩人磕頭：「你們是好人，你們就饒了我吧。」
「饒了你？饒了你就讓雅兒枉死么？」花如玉義正言辭地沖張老頭嚷著。
三個人頓時呈僵持的局面，花如玉好久不見洛庚回應，以為他一時心軟，準備原諒張老頭，正準備出言阻止，沒想到洛庚輕挑眉毛，笑得壞壞的：「我已經報官了。」
張老頭愣了許久，看著不遠處向這個方向亮起的火把，最終無奈的垂下了雙肩，失神地跌坐在地上。也許是被逼急了，這時候的張老頭倒是生出一股膽氣來，惡狠狠地盯著洛庚，咬牙切齒：「官府來那又怎樣？我偏不認罪！雅兒的屍體，我可以說是特意來祭拜的，就算你們聽到了事情的真相又能說明什麼？官府的人沒聽到，他們就不會抓我！」
洛庚拿起紙扇輕輕搖著，這深秋的夜裡也不覺得冷，一副公子哥樣的氣定神閑：「你已經看到了那妖怪的模樣，你以為這件事過後，那妖怪知道你模仿了他，並且將雅兒的死栽贓在他的身上，你認為他會放過你嗎？」
張老頭一驚，脫口問道：「你怎知？」
「你可能不知道吧，每隻妖犯了事之後，都會想方設法消除自己的氣味，以免惹禍上身，你也算是聰明，知道往那妖怪身上引，卻又沒說出那妖怪的真身，只可惜聰明反被聰明誤，那句屍體旁還能聞到梅花香反而暴露了你。」
事實在洛庚的分析下，漸漸變得分明，無論張老頭還想怎麼反駁，都找不到了任何的託辭。張老頭望著自己滿是污垢粗礪的手，終於忍不住，埋頭痛哭了起來。
回到了處處透著胭脂氣息的青樓，花如玉看著和衣躺在床上假寐的洛庚，嘴巴動了動。
還未等他出聲，洛庚慢吞吞道：「想問什麼？」
有了洛庚的這句話，花如玉像打開了話匣子，問題一個接著一個：「你怎麼知道那老頭是殺害雅兒的兇手？你又如何引得那老頭出來的？那妖怪到底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