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畫人畫骨難畫皮（13）
沒想到這個獵妖師還有兩把刷子，梅花妖不敢再多說話，抬起腳就想跑。本體和元神，至少也要保住一個。
「小狐狸，攔住他。」洛庚陡然喊了句。
花如玉聽到洛庚的命令，眼疾手快地抱住了梅花妖，一腳把他踹在了地上。
梅花妖臉著地，甚是狼狽。
「小十七，你去把那棵樹燒死。」洛庚淡淡說道。
「沒用的，避火珠連三味真火都不怕，豈懼凡火？」梅花妖一臉的不屑。
花如玉又狠狠踹了梅花妖一腳，讓他閉上了嘴，抬頭問道：「老不死的，將這梅花妖元神給滅了，他不是照樣會死嗎？」
洛庚搖著扇：「不會，你聽說過春風吹又生嗎？如果不把這妖怪的本體毀掉，也許再過個百年，他又會重新長出元神。」
花如玉閉嘴不言，和洛庚一起認真地看著十七，希望她祭出元火，將這棵梅花樹毀掉。
可是十七獃獃站在那裡立了半天，仍是毫無動靜。
花如玉走上前前去，不解：「十七，你什麼情況？不捨得燒嗎？」
「不是。」十七側過頭看他，語氣不掩失落，「我好像祭不出來元火來了。」
花如玉退了兩步，震驚地問：「怎麼可能？」
洛庚走了過來，微倦地輕撫眉心：「我該料到的。」
十七低頭不語，滿臉的愧疚。
洛庚拍了拍她的肩，安慰道：「小十七，這不怪你。」緩了緩，洛庚目不轉睛盯著十七，「你將置於你心口的十二品業火紅蓮暫時取出來交予我，我來將這棵梅樹燒掉。」
十七臉色微變，連連退了幾步，緊緊捂住自己的胸口。
趴在地上的梅花妖一聽說十二品業火紅蓮，早已嚇得魂飛魄散，爬起來就要逃。花如玉一把把他拽了過來，直接踩在了地上。
「小十七，沒事的，有我在。」洛庚向十七伸出了右手。
十七緊緊抿住唇，額間冷汗涔涔，不知不覺又退了幾步。
洛庚微微色變，明知故問：「原來你不信我？」
十七沒答話，算是默認了洛庚的問題。
花如玉在一旁看得焦急，沖著十七怒喊：「十七！你現在搞什麼？你竟然還不信老不死的？要不是他。。。」
「小狐狸，閉嘴。」洛庚頭也不回地制止，眼睛直直地盯著十七，最後無奈嘆了口氣，「十七，你這般聰明謹慎，也是應該的。」
師父叫她十七，而不是再是小十七，師父他生氣了嗎。十七咬了咬下唇，滲出絲絲血跡。
「我就知道你沒那麼容易相信我們，想必在冥河的時候，你跟我們並肩作戰，也是因為無奈之舉吧。你明明聽到我跟你編的那些不切實際的身世，可你還是喊了我師父。十七，我一直以為我看懂了你，原來，我一直沒有。」
「師父。。。」十七訥訥喊了聲。
「十七，你自己好好想一想，如果我和小狐狸真的貪圖你什麼，你現在還能完好的站在這兒嗎？」洛庚看來是真的動了怒，臉上是難得一見嚴肅的表情，連最愛搖的紙扇也收了起來。
一旁的梅花妖為了擺脫花如玉，一直在嘰里哇啦亂叫，使出渾身解數。
花如玉吃力地摟住梅花妖的脖子，有些力不從心：「喂，我說你們兩人，快點啊！」
十七下定了決心，右手伸到自己心房的位置，用力一摳，便從胸口處將十二品業火紅蓮拿了出來，送到了洛庚的手上。
洛庚接過紅蓮，把虛弱得幾乎支撐不住簡單站立的十七摟在懷中，附在她耳畔低語：「十七，信我。」
十七靠在洛庚的懷中，輕輕點了點頭，想說些什麼，卻連說話的力氣也沒了。
將十七小心翼翼放平在地上，洛庚念動了咒語，他手中的紅蓮越飛越高，光芒也越來越盛。
梅花妖嚇得牙齒都在打顫。
洛庚大喝一聲：「去！」那紅蓮便朝著那棵梅樹飛去。
熊熊無盡的火從紅蓮里噴涌而出，不消片刻，梅樹就化為了烏有，灰燼也隨風遠去。
梅花妖攤在地上，眼睜睜地看著自己本體就這樣消失無蹤。
「你還有什麼遺言嗎？」洛庚垂下眼，問他。
花如玉知道要輪到燒梅花妖的元神了，為避免殃及無辜，腳下生風，溜到了十七的身邊。
「我。。。」梅花妖剛說了個我字，紅蓮的火瞬間將他滅了，連個渣渣都不剩。
「有也不準說。」洛庚收回了紅蓮，就是這樣霸道。
洛庚帶著紅蓮飛快閃到十七的身邊，十七的臉色比剛剛又白了幾分，洛庚忙讓小狐狸幫她扶了起來，閉上眼睛，雙手用力將那紅蓮一推，紅蓮便進入了十七的體內，成為了十七的心。
十七臉色終於好看了些，意識逐漸清醒，她拽了拽洛庚的衣擺，有些畏縮：「師父。。。」
洛庚抬手撫上她柔軟的青絲，眼睛里都盛滿了笑意：「放心，沒事。」
同樣身體虛弱的殷美人，見十七無礙，終於鬆了口氣。
木靈不知道從哪裡冒了出來，滿臉的淚痕。
「木靈，你。。。」
木靈哭得梨花帶雨，聲音止不住地顫抖：「館主，我都聽到了。」
殷美人微吐了一口氣，輕輕嘆息，無限悵然：「聽到了，就罷了吧。」
「館主，你還記得你問我那個問題嗎？你問我如果你是個醜陋無比的人，我還會喜歡你嗎？」木靈抹了抹淚水，泛起淺笑，「我的回答是，我願意。」
殷美人震愕地僵住，一時錯愕：「木靈，你不必為了我這個將死之人這樣做。我造的孽太多，遲早是要下地獄的。」
「那我願意和你一起，我也不是什麼好人不是嗎？玉扇館工作的那些人，哪一個不是家人孩子被我關了起來才那麼賣命地工作的？為了剷除十七，我還故意將她引到了小樓里，想讓梅花妖殺了她。如果說要下地獄的話，我們倆一起下。」
殷美人情緒漸漸平復，不再掙扎：「謝謝你，木靈。」
花如玉站起身來，尖銳的話語令人色變：「兩個都不是什麼好東西，快要死的時候還弄什麼你儂我儂的戲碼。」轉頭問了問，「老不死的，我用三味真火燒他們。」
洛庚出言制止：「你用三味真火燒他們的話，必定他們連三魂七魄都燒散了，再想投胎便難了。讓他們自己了斷吧，但願他們下輩子能做個好人。」
花如玉點了點頭，兇巴巴望著兩人：「喂，聽見沒？讓你們自己去死呢。」
洛庚：「。。。。。。」
殷美人遠遠對著洛庚俯了俯首，以謝洛庚的不滅之恩，能輪迴，就有希望，到了下一世，重新開始。殷美人勉力站了起來，梅花妖那狠狠一甩，早已傷及了他的五臟六腑，能支撐到現在實屬不易。
殷美人望向十七，眸子里閃著希翼：「十七，你還記得當時你為了救一個奴婢答應許我一個願望了嗎？」
十七蹙了蹙眉，她的確是為了救那個一心想爬上殷美人床的芳菲，答應過殷美人的這個條件。做人要言而有信，十七靠在洛庚的懷裡，淡淡地問：「你要什麼？」
殷美人低笑，有些落寞：「你不必緊張，我的願望很簡單。」
「說吧。」
「等我死的時候，不要看我，永遠都不要再看我一眼，這就是我所希望的。」
十七詫異地挑了挑眉，不敢相信地望著他：「為何？」
「我不想我死的時候那麼難看的樣子被你看到，如果以後，你能回憶到我，我希望都是那些美好的模樣。」
十七目光不落痕迹地閃開，低不可聞地嗯了一聲，便轉過頭埋在了洛庚的懷裡。
洛庚輕輕抱住了十七的頭，為她捂上了耳朵。
殷美人往後退了幾步，從腰間拿了一把精緻的彎刀，上面鑲嵌著數顆紅藍相間的寶石，在清冷的月光下閃著耀眼的光，令人目眩神迷。「此乃我最愛的一把彎刀，以前只是放在腰間把玩，現在卻要用它來抹脖子。」殷美人長長舒了一口氣，似是放下了千斤重擔，終於得到解脫，「死在如此美麗的彎刀之下，好像也不錯。」說完，快速地拿起彎刀在脖子上用力一抹，血液噴涌而出，灑了一地。
木靈忙上前扶住了他即將倒下的身軀，哭得泣不成聲：「館主。。。」
殷美人手中的彎刀落了下來，掉在地上，堅韌有聲。眼眸里的星光也越來越暗淡，殷美人嗆得咳了一聲，嘴裡又冒出來一大堆血來，他努力地伸出手，朝著十七的方向，虛無地握了握，最後力不從心，重重地掉落在了身側，眼睛也慢慢地合上了，眸子里最後映上的，是十七的背影。
木靈扛不住殷美人，兩人一起倒在了地上。木靈拚命晃著殷美人的雙肩，聲嘶力竭：「館主，我也跟你去了！你在黃泉路上等等我！」木靈也拿起了地上那柄彎刀，狠狠地刺進了自己的胸口，剎那間血流如注，染紅了她青色的衣衫。「館主，你看，你的血，和我的血融在一起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