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〇三章 心之封印(三)
「什麼?」湘謠一個恍神,思緒停滯了幾秒:「我……」
楚未祈微微皺眉,飛速瞥了她一眼,忽然十指如鉤,出手如電扣住了她的手腕脈門。湘謠雖不會武功也不至於瞬間被他制住要穴,全因封印發作功力減退,兼之被他之前的問話分散了心神。
吳華門兩弟子屍體橫卧於地,司徒原昭昏迷未醒,楚未祈卻絲毫沒有為難她的意思,反而扶著她好好坐下。湘謠還未明白他的用意,忽覺一陣溫熱的真氣從脈門緩緩注入,如暖流貫入全身,瞬時氣力增長了不止三分。
心之封印一旦發作須得內力高強者注入真氣,方可稍微緩解。但此舉對內力消耗極大,當初宋君鷹和齊嫵鵑兩人合力,尚不能恢復她的功力,直至莫飛揚親自出手。但憑楚未祈一人之力,消耗之大可想而知。
果然不到半盞茶功夫,楚未祈汗水涔涔而下,沾濕了後背衣衫,臉色亦漸漸蒼白。與之相對,湘謠原本青白的面容逐漸紅潤,呼吸均勻有力。
「夠了,」湘謠深吸一口氣,掙開楚未祈的手掌,泛起一個無奈地笑容:「你與侯滔容相鬥功力未復,這麼做又是何苦!」
「因為我知道,」楚未祈一邊撫著胸口大口喘氣,一邊凝視著她的眼睛,眸中深情無限:「你是雅鳶,我知道你是她!」
「你……」湘謠咬了咬唇:「你如何得知?」
「雖然你我相見日短,我雙目皆盲,卻怎會感覺不出來?」楚未祈低低嘆息,掩飾著失望之情解釋道:「遇見雅鳶當日,我在羅夏山被鐵砂幫眾人圍攻,中了他們的毒砂,漸漸體力不支失去了意識。」
其實她從頭至尾都在一旁觀戰,只為找到一個合適的時機接近荊平門首席弟子。起初他以一敵十不落下風,但鐵砂幫號稱大漠第一幫,自然不是好對付的,七八人毒砂輪番攻擊,他終於著了道雙眼被毒砂所迷。
後來他如何脫險,又怎樣被她所救,雅鳶說得極其簡單。一個樵夫打扮的人背著他敲開她的門,二話不說丟下就走,具體情況一概不知。而當日圍攻他的鐵砂幫人眾,從此在江湖上消失,大約是被「樵夫」滅了口。
另有一件事,他始終沒有對人提起。倒下的一刻前他神志模糊,卻清清楚楚聽到了細微的破空之聲,似乎有人暗中施放暗器,接下來便隱約有慘呼聲傳來。江湖上暗器何止千萬,但體積之小、速度之快、認穴之准者,他絞盡腦汁也想不出。
直到前一日與侯滔容相鬥,她施放了秋毫針,細微破空之聲落在他耳中有如雷霆萬鈞。他滿臉錯愕驚訝地抬起頭,無意中對上她沉著冷靜的眸光。只短短一瞬,他已足夠斷定:一直尋找的雅鳶,原來早在他的眼前。
「既然你知道了,也該明白我接近你不安好意。」天真俏皮已從湘謠臉上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嫻雅沉靜。她清眸如水,盈盈照進他的內心:「那日我不告而別,其實亦是天意使然,我想不到你竟動了真情。」
楚未祈默然無言,她語氣一頓續道:「你是荊平門未來的掌門,我接近你自然是為了寶藏鑰匙。我原打算充一個救命恩人的名頭上屈靈山走一趟打探地形,並沒有利用你感情的意思,更不知道你會四處尋找……」
從小到大她心裡只有莫飛揚一人,當他親口命令她接近楚未祈時,她心裡一百個不願意,仍不得不遵照命令行事。雲揚教情報準確人手眾多,既然指定了她,必然因為她是最符合楚未祈喜好形象的女子。
果不其然,她只與楚未祈相處了一個多月,便令他無可抑制地沉淪,至今仍無法自拔。就算拿不到寶藏鑰匙,他日楚未祈接管荊平門,她仍是一招極好的棋。不得不說,莫飛揚的謀划,從來都是那麼無可挑剔。
「我從來不後悔,」楚未祈輕聲回答,眼中泛著從未有過的光彩:「我一生中最幸福的時刻便是與你同住羅夏山的一月,我怎會後悔?」
她定定望著他,似乎被他話語中的真摯所打動,良久嘆息:「看來上天安排我負傷離去,並非沒有道理。」
「既然你上屈靈山是為了寶藏鑰匙,為何突然不告而別?」楚未祈不禁疑惑。
「事已至此,告訴你亦不妨。」她咬了咬嘴唇,似乎下了很大決心:「如你所言,心之封印分三重:欲之封印、色之封印、情之封印。三道封印中但凡有一道破裂,另外兩道極易受到影響。我打敗何心藍奪得獨棠宮掌門之位當日,欲之封印便已破裂,在雲揚教的輔助下足足休養了三個月。」
「我隨你上屈靈山後不久,楚末歌怒氣沖沖找來。她是江湖第一美人,我只遠遠望了一眼,色之封印立即破裂,封鎖了我十年的記憶。」她談起當日的情景微微變色,情不自禁撫著心口:「這一次原本上回來得嚴重。」
後來她失憶遇上楚未祈,徹頭徹尾都是個意外。兩人不由對視一眼,各自嘆了口氣。楚未祈略一沉吟,面上現出關心的神色,溫聲道:「那你現在可好些了?」
「你不怪我騙你?」她既感動又詫異。
「從頭至尾你並沒有騙過我什麼,只答應陪我回去看看,並沒有說一定嫁給我。」楚未祈搖頭苦笑:「我原想求師傅答允,再正式向你求婚。」
話雖如此,但他們花前月下軟語溫存,卻是掩蓋不了的事實。她心裡知道,楚未祈之所以一口咬定與她並無婚約,全是因為看出她心有所屬,不願勉強罷了。
這樣體貼痴情的男子,饒是她情之所鍾亦不禁動容:「我……不值得。」
「如果你願意,我可以替你尋一個去處。」明知她不會答允,楚未祈仍懷著希望道:「莫飛揚被三門所擒,雲揚教必有大動蕩,不如你獨善其身先躲避一陣子。」
「你真好,」她感激地笑笑,揮了揮袍袖:「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