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〇四章 一觸即發(一)
「她走了?」司徒原昭醒來后第一句話,便是追問湘謠的行蹤。
楚未祈點點頭,神情落寞:「我中了她的迷藥,醒來之後她已經不見了。」他指了指桌上的字條,司徒原昭側頭望去,只見輕飄飄的兩個大字:珍重。
「湘謠姑娘真是雲揚教的人?」司徒原昭依舊不願相信:「我們和她相處了大半年,竟都被她騙過了?荊平門的鑰匙秘密她也知道了?」
「她不是湘謠姑娘,」楚未祈眼中不自覺流露出深深的情意:「她是雅鳶。」
「雅鳶?」司徒原昭再度震驚:「你的那個雅鳶?」
楚未祈深吸一口氣,緩緩點頭,大致說明了前因後果。司徒原昭聽著聽著,臉色反而漸漸放鬆下來,甚至有幾分高興:「這麼說她並非有意隱藏,而是傷了心脈失憶,根本不記得自己是雲揚教的人?」
楚未祈啼笑皆非地望著他,司徒原昭不好意思地搔搔頭,想了想正色道:「現在莫飛揚人在我們手中,雲揚教必會設法營救。依你所言,獨棠宮亦不會袖手旁觀,只怕會有一場惡戰。」
楚未祈憂心忡忡補充:「她絲毫沒有內力功底,竟能擊敗何心藍,使毒的手段必定非比尋常。況且她曾在屈靈山逗留大半年,熟悉地形,更得加意提防。」
兩人想起過往種種,不約而同嘆了口氣,決定儘快趕回屈靈山。三門之中以楚周武功最高、威信最著,因此莫飛揚被擒的第一時刻,司徒庚喬便將人送上了荊平門。楚未祈兩人趕到的時候,三門弟子已雲集待命。
楚周淡淡掃了楚未祈一眼:「陸姑娘走了?」
「弟子無能,中了她的迷藥。」楚未祈面色微赤躬身答話,餘光看到一旁鐵青著臉的楚士韋,更覺慚愧:「弟子識人不明,願受責罰。」
「事已至此,責罰你又有何用!」楚士韋怒氣沖沖插口:「我早就看那個姑娘不是好人,偏生你拿她當個寶。獨棠宮陸姑娘,你的毒十有八九是她下的!」
明知楚士韋脾氣火爆,楚未祈仍忍不住替雅鳶辯解:「當時她記憶全失,比尋常的小姑娘更天真無邪,大概沒有在荊平門下毒的本事。」
「知人知面不知心,」楚士韋重重哼了一聲:「濫殺無辜,人人得而誅之!」
一時間氣氛尷尬,楚士嫣想著大戰在即,幫著打圓場:「堂堂獨棠宮主不會武功,論誰也想不到。那個小姑娘咱們都見過,裝模作樣本事十成十,難怪祈兒他們瞧不出來。若不是祈兒,更不知何時才知道她的身份。」
人人皆知現在不是翻舊賬的時候,楚士嫣剛開了個頭,楚士南立刻接話:「雲揚教和獨棠宮聯手,歌兒又受了傷,定要好好商議一番才是。」
「歌師妹傷勢如何?」楚未祈臉色微變,側頭望著楚未秦。
「雖無性命之憂,功力大損卻非短時間所能恢復。」楚士嫣顯得十分擔憂:「我外她詳細檢查過,皮外傷只是小事,主要是心脈被藥物侵蝕。表面看來與往常無異,一旦運功便疼痛難忍,反影深林劍法是斷斷不能練了。」
「好毒辣的妖女!」楚士韋恨恨罵道:「早知就該結果了她!」
楚未祈不好與師父辯論,心裡明白雅鳶必是看在他的面上手下留情。色之封印因楚末歌發作,結果了她的性命亦算不得無理,何況只是暫時無法運功。楚士嫣想必知道這個道理,對他並無太多苛責。
大敵當前,楚周與其他兩派掌門甚多要事商議,略略交代了幾句便放了弟子們回去。楚未祈早留意到楚未秦陰沉的臉色,沒等他開口主動提出:「歌師妹如何了?我想過去瞧瞧她,不知方不方便。」
「你們已有婚約,豈會不方便?」想到雅鳶再度現身,楚未秦加重語氣提醒他:「歌師妹早晚睡不安穩,只等著你回來。」
雅鳶已經回來,他心裡再也容不下旁人,與楚末歌成婚等於欺騙了她的感情。但楚末歌為他犧牲太多,焉能一再辜負?楚未祈頓覺心亂如麻,甚至有些害怕見到楚末歌深情無限的眼神,猶豫道:「她是否睡下了?」
「她一直等著你!」楚未秦猜到他的想法,狠狠瞪著他強調:「她身受重傷仍時刻惦記著你,怕你被那個妖女騙了,甚至求師父去襄陽救你。她對你一片深情,你卻對那妖女念念不忘,你如何對得起她!」
無論楚末歌怎樣付出,楚未祈只覺得對她更加愧疚,而不是感動並愛上她。楚末歌從小被荊平門師兄弟們捧在掌心呵護,養成了目空一切的刁蠻性子,不似雅鳶溫柔似水、靈氣逼人,輕而易舉俘獲了他的心。
無論雅鳶是魔女還是聖女、欺騙他還是玩弄他,甚至心裡從來沒有他,他都無法忘卻她、放下她。楚未祈遠遠望著躺在病床上輾轉反側的楚末歌,深深嘆息。楚末歌對他的痴情恰如他對雅鳶,明知沒有結果,卻捨不得放棄。
「歌師妹,」楚未祈在門外徘徊半晌,終於推門而入:「你可好些了。」
「師兄!」楚末歌騰地坐起身,目光灼灼驚喜交加將他從頭看到腳,來來回回打量了好幾遍,面上浮起嬌羞的紅暈:「這樣遲了,你還惦記著我。」
「我……你可好些了?」楚未祈不知如何回答,下意識重複道。
「你回來,我很快就好了。」楚末歌半低著頭,臉上紅雲似火燒一般燦爛,襯得她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脈脈含情,令人心醉。
但楚未祈並不看她一眼,語氣一頓:「雅鳶的事我都知道了,你的傷不打緊,只要好好休養,年底必能痊癒。」
他的話分明有提雅鳶開脫的意思,落在楚末歌耳中,卻成了對她的關懷。「其實我的功夫還是次要,師父原說日子定在下個月,我只怕不方便……」楚末歌幾番欲言又止,終於說出了心底的話:「儀式有些複雜……」
楚未祈一陣恍惚,這才明白她說的是兩人的婚事。雅鳶剛剛現身,他便要與別人成婚?腦海中迴響著雅鳶的笑聲,他無意識脫口而出:「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