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俳論中的美學問題(一)(12)
接著就是該篇的內容,主要是對一卷當中的唱和變化的方法做了具體論述,也就是所謂「有心附」「會釋」「遁句」等之類的問題。因而此處所謂的「變化」,不外是指連句中的「變化」的意思。這一點與俳諧的特殊技法有關,當然具有重要意義,但這與蕉門的其他俳論書中的「不易、流行」的問題,完全是兩回事。在支考的文章中,能使人想起的最接近於「不易、流行」論的是《葛之松原》中的一段話,但這段話也不是從「不易、流行」的角度說的。支考說:
以古事構思,則古事亦新,句子亦奇。須知此乃所謂不變之正道。追新求奇,雖不能說是有何不好,但人心喜好變化,究竟要踏上哪條道路,人常以此為苦。
可見,在支考的許多俳論書中,似乎都在迴避「不易、流行」的概念,令人感覺他是故意如此。不過,這是就《俳諧大系》所收支考的主要俳論書而言。據我所知,《支考全集》中的《東華集序》有一段話雖然非常簡單,但也表明支考並非完全沒有觸及相關問題,他說:「發句可以分為@真、行、草三種;不易、流行分為兩種。」又說:「所謂『不易』,就彷彿古代保留至今天的黃金;『流行』,就彷彿用金銀寫在紙上的文字,隨著時世推移,或用或不用。」這個比喻的說法觸及了相關問題,但在他的俳論中卻始終不是一個主要或重要的問題。
與此形成對比的是,「虛實」論卻作為支考俳論中的最重要的根本思想,加以突出強調。他以自己那特有的具有玄學色彩的、極為晦澀的表述,來表達自己在這方面的哲學思考,同時又以此展開了自己的姿情論、本情論、風雅論等。《俳諧十論》中的《虛實論》一篇,極其晦澀難解,他時而說「虛實的虛實」,時而又說:「以虛為先,有天地陰陽;其實為後,有君臣父子。」還說:「應居於虛而行於實,而不可居於實而行於虛,此乃白馬佛法第一義。人之所居之處,可謂大學,此豈非大學之綱領乎?」「明德之明,是說虛實;新民之新,是說變化。」諸如此類的誇張之詞處處可見,至於其內容,我認為在此不必加以討論。至於將「居於虛而行於實」作為芭蕉的根本精神,並視為所謂白馬佛法第一義,這恐怕是支考的最重要的觀點了。他指的到底是什麼意思我們還不太清楚,但後來他在與露川爭論的時候,寫了一篇《口狀》(一名《責露川》),再次提出了這個觀點。他指責露川的俳諧是「居於實而游於虛」,他寫道:
你首先不懂「虛實」。你的俳諧是居於實而游於虛,將來必遭人詬病。你所知道的只是「信偽」。所謂大道之虛實,大者,是將天地未開稱為「虛」,天地已開稱為「實」;小者,指的是一念之生與未生,此乃心法,靠念佛無濟於事。做個簡單比方,你居於夫婦之「實」,卻覬覦別人的老婆;我游於虛,卻也沒有非分之念,一旦有,則是貓狗不如之行徑。這裡須知虛實之前後,居於虛時,對女性的不忠實也不怨恨,這是因為知道五論(「論」疑為「倫」)之虛的緣故。即便羨慕他人之妻,也是行世法之實,諒不會為他人所指。此乃大道之動與不動之事。以其重大,故而無用,此與「信偽」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