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作為審美範疇的「寂」(二)(5)
申生回來看見嬌娘的和詩,想要獲其芳心的願望更加強烈。他早晚都期盼著能打動嬌娘,然而嬌娘對他卻若即若離,乍昵乍違。申生無法摸透她的心思,不知如何是好。
一天,家中又舉行宴會,眾人直從晌午喝到晚上。夜闌人散,舅父舅母起身回房去了。申生獨自端坐廳堂,他正想去外舍,忽見嬌娘來到客廳,拔出左面髮髻上的釵鈿,調勻博山爐里的余香。申生趁機上前搭話說:「夜裡人都睡了,添香又有何用?」嬌娘說:「香氣貴在長久,怎能因入夜而棄之不顧呢?」申生又說:「倘若香灰也有意就足夠了。」嬌娘不再回答。她走到堂階前,拉開簾幕,仰望夜空,見月色如晝,便喚侍女小慧畫月記錄夜漏的深淺。之後她回頭問申生:「月亮這般高,是幾更天了?」申生也走下台階,抬頭望著燦爛的星空答道:「織女星將要傾斜,夜已深了。」趁機又道:「月白風清,如此曼妙的夜晚能做什麼?」嬌娘輕嗤道:「東坡為何如此鍾情呢?」申生說:「還有很多奇人雅士,有著比東坡更深厚的感情呢!你為什麼單單譏誚東坡呢?」嬌娘道:「表兄此番話應是說彼此都充滿苦痛,可我怎麼就沒有呢?」申生說:「其實是有的。如若不然,你詩中所謂的『壓夢』為何物,竟使你『苦難醒』呢?」申生的言語情態頗不莊重,嬌娘便急步走下台階,逼近他說:「人們所說的織女星、銀河又在哪裡呢?」申生見嬌娘突然靠近,不禁茫然失措。他還沒來得及回答,忽聽屋內舅母詢問嬌娘是否就寢。嬌娘匆忙離去。
次日,申生追憶昨夜之事,自認情有所寄。然而想到事情多不如願,情感上便越發失落了。於是寫下一首《減字木蘭花》,以抒心懷。詞中寫到:
春宵陪宴,歌罷酒闌人正倦。危坐中堂,倏見仙娥出洞房。博山香燼,素手重添銀漏永。織女斜河,月白風清良夜何。
翌日清早,申生進房向舅母請安。禮畢出來,他在廳西的小閣與嬌娘相遇。嬌娘此時正在對鏡畫眉,還未畫好。申生上前對嬌娘說:「這盒蘭煤(畫眉的黑粉)是燈燼做的,還是燭花做的?」嬌娘答說:「是燭花做的。我平時留意,才積攢了這麼多。」申生說:「如若這樣,可否送一半給我寫家書時使用?」嬌娘答應了,讓申生將它分成兩半。申生抬手分蘭煤時,油污弄髒了手指,他對嬌娘說:「本該由你親手分贈與我,何必讓客人費力呢?」嬌娘說:「既然答應送你了,親手分贈又何妨。」於是動手分一半蘭煤贈予申生,又趁機拿申生的衣服擦拭油污的手指,道:「表兄如願得到禮物,怎能做無事之人呢?」申生笑著說:「怎敢不留下東西作為信物啊?」嬌娘臉色驟變道:「我並無他意,表兄為何戲弄於我?」申生見嬌娘生氣,擔心被舅母知道@,就快步離開了。他將嬌娘贈送的蘭煤珍藏在枕中,還寫了一首《西江月》來記錄此事。詞道:
試問蘭煤燈燼,佳人積久方成。殷勤一半付多情,油污不堪自整。妾手分來的的,郎衣拭處輕輕。為言留取表深誠,此約又還未定。
此後,申生心潮澎湃,難有片刻寧靜。他伏枕對燭,輾轉反側,夜不能寐。尋思了許久,申生打算採取冒險行動,來證實嬌娘對自己是否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