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存孝
李克用得到義子李存孝回來的消息時,正在議政堂與晉軍眾將領討論軍務。
大兵壓境,康君立,李存審等與汴軍剛剛交過手的都沒有什麼主意;去偷過營的李嗣源也是慨嘆汴軍精銳;李克用,李存勖父子對於己軍的節節敗退也是毫無辦法,現在連自己的女兒,女婿都保護不了,大失顏面。
私下裡李克用曾有退出晉陽,往北撤的想法,不過終是被自己的原配劉夫人說服,臨陣逃跑不僅會墜了士氣,更會丟了人氣,男子漢大丈夫就應該勇往直前,逢難而上。今日議事,久未出席的劉夫人也前來參加,就是給李克用等人打氣的。(劉夫人也是女中豪傑,能使一把大刀。史實。)
接到城衛官的稟報,李克用頓時變得高興起來,有存孝回來襄助,他心裡踏實多了,多日來緊鎖的眉頭也漸漸舒展了開。劉夫人最是喜歡存孝,將這個牧羊子視如己出,也最清楚李存孝的能耐,有他回來,戰局定可逆轉。
飛虎大將軍回來了,議事當即暫停。由晉王領銜,率領眾人共赴西門迎候李存孝。相對於李克用的興高采烈,康君立、李存審等其他幾個義子臉色陰鬱,暗自記恨李存孝專寵於前。
沒多大功夫,晉軍大大小小的將領就齊聚晉陽西城樓上。
向遠處眺望,初時還是一片寧靜,漸漸地看到遠處塵土飛揚,一支數百人的軍隊正在朝這裡奔來。須臾間,就清楚的見到旌旗嗦嗦地迎風抖動,上書一個斗大的『李』字。
不用多說,定是李存孝到了。李克用立刻命令大開城門,率領眾人也從城樓上下來,出城等待。
那邊李存孝也剛剛到達,見到父親,兄弟都出來迎接自己,忙喝停軍馬,自己翻鞍下馬,緊走數步來到李克用跟前,一了衣襟躬身跪了下去,口中說道:「不孝孩兒存孝來遲,讓父親受驚了,還請父親大人責罰。」
還沒等李克用說什麼,劉夫人就搶到前面,一把將李存孝攙起,眼中帶淚,顫聲說道:「回來就好,回來就好,讓為娘瞧瞧,我的牧羊子幾個月不見,胖了瘦了。」
李存孝和劉夫人最親,看到母親才幾個月不見就消瘦了許多,心中激動,又不知道該怎麼表達好,只清清楚楚地喊了一聲:「娘。」
眾人仔細打量存孝及其所部軍馬。一眾將官皆是滿身塵土,兵刃上儘是血漬,看存孝的坐騎千里渾身上也滿是污垢,看來這支軍馬已經與汴軍交過手了。
城外不可久留,略略的寒暄幾句,李克用帶著眾人浩浩蕩蕩地返回晉王府,存孝的部下除了大將薛阿檀同行,其餘的自有副將薛鐵山,賀黑虎統領著下去安頓。此時晉陽百姓已經知曉勇南公回來了,紛紛湧上街頭,爭相觀瞧勇將英姿。李存孝的返回,使人們對於大戰的結果又有了新的揣測。
回到晉王府,李存孝也顧不上休息,就向李克用稟報了回來路上發生的事。
李存孝於十一天前收到緊急軍文後,不敢耽擱,挑了三百近衛精兵,當天就上路往回趕。至於蔚州防務,他也做了妥善安排,留下大將安休休防範安東軍。
三百人馬不停蹄往晉陽而來,因為代州,忻州沒有汴軍進犯,所以相安無事地穿行而過。
進了太原府地界,過赤塘關,百井,到達陽曲,發現已是空城一座,沒有一兵一卒,城中百姓都在打點行囊,打聽過才曉得,汴軍葛從周的軍馬已經出承天軍,快到壽陽了,沒有幾日就會兵臨晉陽城下,陽曲城的軍隊都被抽走,去協防晉陽了。
李存孝向來膽大心細,心中盤算,現在晉陽防務一定吃緊,汴軍長驅直入,一路高奏凱歌,士氣正旺。自己若是能設法殺幾個葛從周軍中將官,拖延他幾日,使其不能與氏叔琮的軍馬立即合圍晉陽,不僅對於晉陽防務有益,也可鼓舞軍中士氣,打壓敵方囂張氣焰,此消彼長,何樂而不為。
主意打定,存孝立即撥轉馬頭,率領部下直向西南的榆次方向馳去。等趕到榆次左近,前去打探的士兵回報,葛從周的先鋒部隊正在向這邊行進,估計傍晚時即會相遇,敵軍先鋒官為白奉國,此人也是赫赫有名的大將,當初九十六萬藩鎮兵討伐黃巢時,上將名冊上錄有戰將共計八百五十員,這白奉國也在其中。
李存孝將本部軍馬隱於樹林之中,一面藉機休整,一面派探馬隨時關注周遭動靜,只等敵軍趕到,趁其人馬勞頓之際,殺個措手不及。
這邊廂勇南公養精蓄銳,那邊被人算入轂中的白奉國尤自毫不察覺,一路上晉軍的疲軟抵抗令汴軍將士原本緊繃的神經漸漸麻痹,這次出征太是順利。雖於承天軍一戰多耗了兩日,但若緊催兵卒突進,或可在預定時日內趕至晉陽城下,是以白奉國差人送信給氏叔琮,言及四五日即到,卻不說准,實有貪功之意,意圖率先到了晉陽,於主將葛從周臉上也是光彩。為將者一**之差,可苦了手下的兵卒,以平日步兵行軍速度估算,從井徑,入壽陽、榆次,再至晉陽,至少也要兩旬時日,抑或再長,然而觀之這支先鋒軍,在主將的連番催促下,一再提速,每日除了短暫休息和匆匆食用早晚兩餐外,餘下時間皆是在撒腿狂奔,逢城直穿,遇寨不留,眼看即要抵達榆次,僅剛過一旬,士卒們雖多有怨恨,但礙於白將的暴躁脾氣,也惟有忍氣受著,強挺著即將散架的身軀趕路。
是日傍晚,汴軍根本就沒在榆次城內停歇,存孝又是連連分出三批探馬追趕查探,其自引本隊尾隨,心中亦是奇怪,敵軍怎麼這般拚命,不知何人統帥,太是不懂體恤兵卒了。已經把榆次城拋在身後不見了蹤跡,存孝才探知汴軍剛剛在一片樹林旁紮營,此時已快入夜。
分出二十名士兵隨同薛鐵山繞到樹林另側放火,存孝這邊待到對面火起,汴軍營內起了騷動,引著一眾虎狼直殺而入,劈砍那些盈弱至揮刀像作戲般的敵軍士卒彷彿斬瓜切菜,一口氣沖了個對穿。
「兄弟可覺爽快?」李存孝扭頭問著亦是渾身浴血的薛阿檀。
「尚未過汗。」
「可願與吾再入賊營耍個痛快?」
「願與公同往!」
一驃人馬在營外打了個轉,復而又殺了回去。汴營內剛恢復神志的兵將見了那伙奪命的瘟神二次殺到,或倉猝調動抵抗,或掉頭逃竄。臨時組織起來的些許反抗,怎能抵擋住晉兵精騎,不過片刻即被沖得七零八落。
那幫魚蝦雖擋不下敵人的衝擊,卻為白奉國組隊回擊爭取了寶貴時間。在親自指揮親兵督導兵士反抗和斃掉幾個不聽將令的怕死鬼之後,汴軍硬著頭皮又頂了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