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回劍道菩提果 鳳德涅磐心
第二十六回劍道菩提果鳳德涅磐心
一
雖已入冬,冰原的早晨天亮得卻早,天際仍有數點寒星。
連日來諾雅勤練冥想能力,已經習慣早起晨練。這天早晨,諾雅剛剛起身,有人過來傳喚,說狄爾加文有要事相詢,諾雅急忙前往神祠。
狄爾加文焚香畢,轉身看見諾雅,神色憂慮道:「你們此次來這裡,是否另有一位身手超卓之人隨後前來?」
諾雅驚訝地搖搖頭,道:「沒有呀,難道另外有人潛入高原嗎?」冰原的環境若無人引領,似無路可走,什麼人能夠不請自來呢?
狄爾加文指著身旁那位略有頹色的綠衣人道:「安格斯昨夜遭遇夜行人,此人試圖探訪世界之樹,安格斯截住此人,豈料此人身手高超,不僅從容退去,而且傷了安格斯。」
諾雅更加吃驚,安格斯本領非同尋常,以格林的武功在他手下僅一招敗北,什麼人能令他受傷而從容逃脫呢?難道竟是父親來了?道:「難道是我爸爸?我可想不出會是誰。」
安格斯道:「不是,就算是你父親,我也不會一招敗陣。」安格斯曾暗中觀察過艾文,對他有些了解,自問雖然不是敵手,但知己知彼,絕不會一招落敗。
諾雅想起一人,驚呼道:「是凱恩大哥?」她在夢裡也會**叨這個名字,此時脫口而出,狀如歡呼,眾精靈憂憂不樂。
諾雅心知失態,歉然道:「那就只可能是凱恩大哥了,也許父親請他來救我。」
狄爾加文微笑道:「你這位凱恩大哥是何許人?」
諾雅將凱恩情形略作描述,安格斯連連搖頭,道:「此人決不是少年人,而且他精通自然魔法。正因為我忽略了他精通自然魔法,試圖以『黃蜂群』制住他時反被察覺。你所說的那個凱恩似乎並不懂自然法術。」
諾雅連連搖頭道:「那我就猜不出來了,大概不是父親派來的人。」如果不是父親派來的人,連諾雅也頓起同仇敵愾之心,善者不來,什麼人會歷經千險,深入高原?但她首次聽說什麼「世界之樹」,不由好奇地盯住牆上神像,心想他們供奉的這尊神像就是什麼世界之樹吧。
夜探世界之樹的正是躡蹤而至的高澤斯,他在亞蘭諾恩境內探尋多日,終無所獲,卻探得諾雅一行行蹤,他想諾雅一行不論往何處去,必是不尋常去處,因此決定跟隨他們進入亞述森林,碰碰運氣。高澤斯雖不擅潛行,但探路能力遠逾諾雅等人,在諾雅一行彷徨無計時,高澤斯卻已偵察出安格斯一夥的形跡和山腰處的幾株偵察樹,暗自慶幸不虛此行。他小心避開眾人耳目,待安格斯擊倒格林一行、帶走諾雅后,便乘虛潛入隧道,尾隨而上。安格斯輕鬆擒獲諾雅,未免掉以輕心,誰知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高澤斯雖然登上冰原,卻知道此地必有高人,自然魔法大師冥想能力出眾,稍一靠近便會察覺,因此也不敢輕易進入村寨,只與鳥獸為伍。他憑藉對自然卓越的認識能力,很快覺察出世界之樹的存在,他自身的自然魔法能力受到世界之樹的感染,很容易便偵測出世界之樹的位置。初始他並不知道世界之樹的來由,一直小心監聽前來膜拜的精靈們的談話,終於確信世界之樹的頂端必是自然魔法密塔所在。
世界之樹是一尊摩天巨樹,在空氣如此稀薄的高原地區長出這樣的巨樹實屬異數,何況它周圍還有一些數人不能合抱的巨樹,雖不如世界之樹巨大,卻也十分罕見。
這些樹木很多已成中空,精靈日夜潛伏其中,防止鳥獸靠近,也禁止生人接近,高澤斯稍一靠近就被精靈們發現行蹤。這些乖巧的精靈心知來者不善,不敢造次,急忙報於安格斯,安格斯親自設伏,很快覺察出高澤斯決非等閑之輩。雙方經過幾天幾夜的捉迷藏遊戲,安格斯終於忍耐不住,搶先發難,正中高澤斯以靜制動之計。高澤斯一招退敵,察覺出對方虛實,心道便是強攻也有勝算。
高澤斯心思縝密,並不急於冒險,何況他從奈克羅斯死亡密塔獲得經驗,知道自然密塔縱無人看守也絕不是唾手可得的。他在世界之樹近旁覓樹潛居,一面觀察動靜,一面思索如何開啟密塔。
這一日,高澤斯正在樹洞內做冥想功課,一個鬚眉皆白的老精靈形象進入心靈,這定是一個冥想能力更勝一籌的自然魔法大師以冥想能力察覺出自己的存在。既然隱藏已經沒有用,高澤斯便從樹洞中長身而出,樹下不遠處站立著一群人,其中一個燦爛的小姑娘他曾見過,正是艾文之女諾雅,當中一位老精靈正是以冥想能力潛入自己心靈的人,此人無須靜坐,信步走來,即能以冥想能力搜索環境,則自然魔法的修鍊已到了收發由心的境界。
諾雅雖不知高澤斯何人,到底已認出正是在海上擒住自己的那個人,當即在狄爾拉文耳邊嘀咕幾句,狄爾拉文微微頷首,朗聲道:「閣下不遠千里而來,不知有何見教?」
高澤斯心知虛言無益,便道:「實不相瞞,在下雖非精靈一族,但一直勤修自然魔法,心慕世界之樹自然密塔能力,特來觀瞻。閑散之人本無用心,好奇而已。」
狄爾加文從諾雅口中得知高澤斯孤身來自海外,雖有所圖未必便有惡意,而且他竟已得知自然密塔所在,必然費了不少工夫,輕易不會打消**頭,便道:「自然魔法密塔封禁著自然魔法力量,世界之樹循塔而生,我族守護此地,不知經年,深知責任重大。閣下雖亦修鍊自然魔法,畢竟功力尚淺,以我愚見,這自然密塔不見也罷,若是傷了世界之樹,我們也擔當不起。」
高澤斯雖然早就知道了自然密塔的存在,但對世界之樹知之甚少,直到此刻才確信世界之樹原來和自然密塔伴生在一起,看來精靈族對此地的重視並不是僅僅因為自然密塔的存在。高澤斯雖不知世界之樹對精靈族如何重要,但這絕不只是一個崇拜問題。他聽說過在舊世界曾經發生過的一場捍衛世界之樹的戰役,這場戰爭的結果是精靈族在一位大神的幫助下擊敗了企圖破壞世界之樹的魔神,但世界之樹也因此受到一些傷害。既然這是一尊連諸神也十分重視的神樹,就難怪精靈族會如此謹慎了。他知道舊世界盛傳的陰陽五行學說,木是風、火、水、土四種元素通往高級生命的重要橋樑,對這四種元素有著至關重要的抑制與平衡的作用,木的消亡或者意味著高級生命體系的瓦解,至於世界之樹對樹木和森林的存在有何意義高澤斯就有些不明所以了。不過他處心積慮地來到這裡,雖然知道自然密塔其實兇險得很,現在又糾纏著世界之樹,但要就此放棄實在心有不甘,便道:「鄙人對世界之樹斷無不敬,自然密塔其實與世界之樹相依共存我也是剛剛知道的。我只想觀瞻一下自然密塔是何模樣,眼下過其門而不入,此生再不能見,如何甘心?素聞精靈族熱情好客,何必拒人於千里之外呢?尚望成全!」
狄爾加文心知高澤斯不會就此罷手,如今之計要麼將他擒住,要麼任由他觀瞻一番。但高澤斯言語甚為客氣,雖然擊敗安格斯,到底手下留情,也未傷及他人,並非窮凶極惡之徒,如果翻臉的話萬一失手讓他逃遁後患無窮。狄爾加文深知密塔能力,雖非生人勿近,但尋常人觸之即斃,斷乎碰不得,便道:「既如此說,我們便破例讓你觀瞻一番,但請閣下立個重誓,自此以後再勿相擾。這裡是我族人養息之地,又擔負著世界之樹守護之責,若傷了世界之樹,我族必遭報應,閣下熟思之。」
高澤斯略一沉吟,道:「好,就如你所說,待我觀瞻之後立刻離去,此生再不涉足此地,有違此言,天誅地滅。」他本希望能多參祥一段時間,此刻箭在弦上,不得不冒險一試了。
狄爾加文更不多說,只讓安格斯相隨,但諾雅神色殷切,想她與高澤斯同是客人身份,豈能厚此薄彼,便由她跟隨。高澤斯緩步跟隨,負手而行。
狄爾加文雖已年邁,但健步等樹,如履平地,諾雅若非數月來刻苦修鍊,實無能力登上這等巨樹。高澤斯與安格斯年富力強,自是體力悠長,緊緊跟隨。
四人登至樹梢,在一個枝丫拱衛的樹叉處停下,已看到樹榦中穿出一方尖塔,想來世界之樹循塔而生,故此挺拔高聳,已將密塔緊緊包裹。
塔尖處一處暗龕,一枚碩大的翡翠球在暗龕內緩緩轉動,散發出迷人的幻彩。
高澤斯有長期觀察並成功開啟死亡密塔的經驗,現在自己身具自然與反自然對立能力,此刻只要伸手握住翡翠球,默運冥想能力,當能揭示封印,但不知自己的能力是否能夠消受這強大的自然力量,此刻別人環侍在側,難免相擾,實在並無把握,如今之計要麼另覓機會再來,要麼想條妙計引開眾人注意。高澤斯雖對誓言不甚著緊,但若非萬不得已,也不想自毀誓言。驀然想起塔努所說身俱反自然力量雖長於抵禦自然力量,若防禦失效卻會受到加倍傷害,不由心中惴惴。
狄爾加文雖然經常觀瞻這個魔法球,卻從未想過要去觸碰它,它與世界之樹有如一體,若有變化勢必影響到世界之樹的生長發育,但自從和諾雅談起召喚鳳凰一事,心中也存些思考,覺得開啟密塔若能大幅增加自然魔法施法能力,或者可以因此招得鳳凰。他是訓凰術的唯一傳人,卻一直無鳳可訓,確也有些悵然。諾雅卻想到若能隨凱恩沙漠一行,獲得反自然能力,不知開啟密塔之後有何效果,想到甜蜜處,心中羞喜。
正觀察間,忽聽林間哨響,這是精靈族遇襲的警報聲。
狄爾加文一直盤算高澤斯是否另有幫手,此時略有忿色,正欲責問,卻見一條黑影在冰原上如驚鴻掠過,其勢迅捷,安格斯知是勁敵,彎弓搭箭,居高臨下,連珠箭發,但來者身形飄忽,一飄一盪,竟不為所阻,瞬間逼近世界之樹。
狄爾加文見高澤斯也是滿臉困惑,而來者身手似不在高澤斯之下,不由費解。
來人飄然而上,安格斯的連珠箭難以奏效,狄而加文急忙施展「纏繞」法術,引古藤枯枝逼住來人。來人來勢洶洶,沒料到狄爾加文法術能力超強,奔得急了,一頭鑽進纏繞圈,狄爾加文急忙摧動法力,將來人里裡外外纏繞結實,恰如一個兩頭尖尖的巨大蟲繭,搖搖晃晃地掛在樹枝上。
機會難得,高澤斯心默運冥想能力,面對狄爾加文,左手似有意無意地按住翡翠球。甫一接觸,身體不由自主地一陣劇震,早已驚動諸人。
諸人雖不知他是否故意,卻見他面泛綠光,身體顫抖不已,知他受害不輕。狄爾加文宅心仁厚,暗自噓嘆,以杖急挑高澤斯手臂,豈料高澤斯右手倏地握住杖頭,狄爾加文身體劇震,同樣臉泛綠光。
安格斯和諾雅齊聲驚呼,完全不明所以,諾雅情急之下顧不得多想,雙掌猛推高澤斯胸前,和身直撲過去。
高澤斯得狄爾加文之力,已能勉強對付翡翠球中傳來的越來越強的魔法力量,見諾雅撲來,卻無餘力支撐,頓時身形踉蹌,左手一離翡翠球,早被狄爾加文法杖彈出,跌落樹下,狄爾加文驀覺杖頭失力,也向一側跌落。
諾雅本有些恐高,此刻在樹叉上搖擺不定,慌亂中跌卧在翡翠球上。
安格斯驚詫莫明,手足無措,卻見被數網纏繞的那人已破繭而出,手中多了一柄寒光閃閃的寶劍。安格斯心知此人要害,不及挽弓,急忙掣劍相迎。
來人身在空中,並無憑依,遭安格斯阻擊,眼看便要落下,乍見諾雅俯身跌倒,滿臉綠光,不由心急,急忙將劍擦入樹榦,稍一借力,和身撞向安格斯。安格斯萬沒料到來人似有刀槍不入之能,一劍刺在一道嚴嚴密密的光盾之上,受盾擊之力,立足不穩,直跌下去。
來人站到安格斯剛才位置上,雙手倏地探向諾雅腰際,將她臨空提起。
二
來人正是凱恩,他本帥軍出征奈克羅斯,自擊潰維特羅斯守軍,順利奪取維特羅斯,卻須遵循尼姆巴之約,未能深入奈克羅斯境內,便在城內駐紮。蘇拉斯遣使催促,凱恩不能直言,只得支吾,正躊躇時,接到精靈王艾文的求助信,稱諾雅出使冰原,被扣為人質,希望凱恩能再次援手,救回諾雅。艾文手下雖人材眾多,實難介入此事。
凱恩將情況報告姑姑,依梅利婭囑他自己拿主意,凱恩便星夜趕來,豈知仍晚了一步。此時將諾雅抱在懷中,見她身體冰涼,頓時手足無措,不由虎目含淚。
狄爾加文和高澤斯先後落地,高澤斯一言不發,迅步出林。狄爾加文掛**諾雅安危,無暇理會高澤斯,急忙反身上樹,恰見安格斯高處跌落,忙用杖一挑,安格斯始穩穩落地。
狄爾加文上得樹稍,見凱恩正懷抱諾雅,怔怔出神,略已猜到他身份,伸手搭住諾雅脈息,良久,歉然道:「閣下便是凱恩少俠吧,可嘆諾雅一**之仁,反誤了自己性命。我等照顧不周,十分抱歉!」
凱恩目瞪口呆,注視著艷芒大熾的翡翠球,不由想起在靈峰寺的遭遇。一年多來,凱恩不斷尋思那次遭遇,已明白當時自己若非身具生死抗性,又得高澤斯所救,其實在劫難逃,目下諾雅並未掌握反自然能力,卻如何救得?他來到冰原,打聽得諾雅前往自然密塔,十分吃驚,唯恐諾雅不識輕重,誤觸封印,因此急忙趕來,豈料仍是這等光景。他並不知樹上發生的事情,只知道有兩人先後跌落樹下,此時已無情緒多問,抱起諾雅,飄然落下。
先一步落地的安格斯並未發現高澤斯蹤影,見凱恩懷抱諾雅落下,已知誤會,他一敗於高澤斯,尚以為是輕敵原故,再敗於凱恩,竟是毫無還手之力,此時不免怏怏,卻未想到諾雅竟已香消玉殞。
狄爾加文穩步下樹,嘆息道:「人死不能復生,少俠節哀。此事我們自會向精靈王解釋,剛才情形你已經看見了,實乃劫數使然。」他並不知凱恩與諾雅是何關係,想要再勸幾句,竟也難以措辭。
凱恩心中悲痛,卻知這麼呆若木雞地也不是辦法,這老者看來是此間主人,或者對自然密塔有些認識,便問道:「老人家您好,精靈王派我來向諸位說明情況,實想不到竟會出這種事,我確實無法交代。老人家可有什麼主意,勢必救她一救。」
狄爾加文啞然,諾雅香消玉殞如何不令人惋惜,此刻凱恩神情殷切,倒不好輕易說喪氣話,半晌道:「這起死回生的能力確曾出現在生命和自然兩大陣營中,生命系的天使復活和自然系的鳳凰涅磐都是死而復生的能力,不過這兩種能力鮮有人知。鳳凰涅磐只能度己,天使復活可以度人,如今能令諾雅復活的希望只在派拉達。」
凱恩發問原是隨口由心,沒想到狄爾加文真的有些辦法,此時不免呆立。當時小芙被黑龍所傷,自己渾沒想到如何將她復活,此時心中悔痛,現在連小芙的身體也找不到了,縱然找到復活術又有何用?凡事關心則亂,他對小芙過於關心,心痛小芙之喪,早已六神無主,眼下雖然對諾雅也甚回護,畢竟是另一種心情,此刻怏怏道:「那我就往派拉達走一遭,勢要救她一救。」
狄爾加文頗能理解他的心情,忙道:「天使復活以七日為限,過了七天,魂飛魄散,諸神無功。此去派拉達首都派利頓,最近的路線是由此向西,經冰凍高原、魔幻森林、流金河直達獵人福地,一路之上兇險得狠,便是獵人福地此時也處於戰火之中,七天時間如何能夠?」
凱恩卻已顧不得許多,道:「儘力而為吧!」忙將諾雅身體放在草地上,騰身而起,去取擦在樹榦上的諸神之劍。
凱恩飄然而上,手握劍柄,單足輕抵樹榦,用力一踹,寶劍應手而出,凱恩略一盤旋,飄然落下。
狄爾加文暗暗喝彩,卻也有些惴惴不安,唯恐寶劍傷了世界之樹,見凱恩落定,手中寶劍通體碧綠,大惑不解。凱恩略看一眼劍身,心知染了樹汁,反手將劍擦入背後。狄爾加文恍然想起一事,忙道:「少俠將劍給我看看!」
凱恩不解,雖有些不悅,仍將寶劍遞給他。
狄爾加文接劍細看,吟哦不絕。凱恩正有些不耐煩,狄爾加文道:「少俠可知劍身吸足了世界之樹的樹汁,而這樹汁卻有起死回生的功效,早在舊世界,一位古神入了魔道,企圖破壞世界之樹,被另一位大神殺死,大神幫古神褪去魔性,卻以世界之樹的樹汁將他復活。」
凱恩大喜,忙道:「那麼趕緊取些樹汁救人吧!」
狄爾加文搖搖頭,道:「可這樹汁卻是輕易不能取得的,世界之樹藏神吸魔,沒有特殊能力取不出樹汁,不知何故,你這柄劍卻能吸出樹汁,真乃異數!」
凱恩恍然想起達克妮婭所說、諸神之劍雖然失去魔力,本身仍有藏神吸魔能力,只是鍛煉封魔並非易事,急忙以手指擦拭劍面,果然並不染手,想起姑姑的竊靈術,心道若姑姑在時,施展竊靈術,當能救得諾雅,可嘆自己何時才能學得這等高深法術,不由大悔!若是此刻小芙僵卧在側,明明可以救得,卻因自己不學無術而束手無策,豈不痛悔一生?此去派拉達已非七日之功,返回阿坎尼亞更不知要多少時日!忙道:「我知道秩序魔法中有一種竊靈術可以竊出靈性,若能輔以幻化成形法術,便能竊得靈丹救她一命,可惜我不學無術,無此能力,不知老人家可能夠?」
狄爾加文暗暗讚許,心道這少年果然有些見識,道:「我雖不會秩序魔法中這些精妙招數,但我族以草藥為能事,既知劍上有救命的靈藥,便有辦法將它提煉出來。我卻以君臣佐使之法,將劍上藥性萃取出來。你這柄寶劍正是傳說中的諸神之劍,必也煉不壞的。」他不能取世界之樹來煉藥,但從劍中煉藥卻無甚顧慮,剛才吟哦,正是考慮萃取之法入了神。
凱恩大喜,遠水不解近渴,這比自己盲目求醫問葯有用多了,縱然不成,也不過多耽誤些時間,再想別的辦法也不會糟糕多少,死馬當作活馬醫,半點機會也不能放棄。
兩人忙不跌地返回寨子,狄爾加文急忙命人取來各種藥物,升爐煉丹。精靈族本擅此道,藥物器皿一應俱全,並不費事,狄爾加文焚香沐浴,正襟危坐,凱恩一旁恭首肅立,靜候佳音。
煉了許久,葯香四溢,凱恩不識藥性,兀自焦急,狄爾加文卻已面泛喜色,心知辦法奏效,諾雅有救了!凱恩暗喜。
如此煉了約兩個時辰,狄爾加文以冥想能力從鼎內取出諸神之劍,劍身通體雪亮,綠色褪盡,顯然藥力已完全萃取出來,便往鼎內另放一些草藥,繼續煎熬。
凱恩掣劍在手,心中嘻噓不已,諸神之劍雖已失去魔力,卻仍一再顯靈,不愧為上古神兵,盤算著以後若有個三長兩短,急忙趕來吸取世界之樹樹汁,豈非可以活人無數?不過仍須狄爾加文安鼎煉藥才行,要不就得學好秩序魔法,學得竊靈術和幻化成形法術,但要學到姑姑這等境界,卻是哪一年的事。
狄爾加文此時心情篤定,神色輕鬆許多,只須文火慢煎,不久便能煉成丹藥,便和凱恩閑聊幾句。
凱恩並不完全了解此地與亞蘭諾恩的關係,雖經哈克馬諾而來,卻對亞蘭諾恩目前發生的這場內戰一無所知,聽狄爾加文問起戰場情形,只能連連搖頭,便將自己與艾文一家的交往經過簡要告訴他,狄爾加文連連點頭,也簡要說明與艾文之間的種種過節,凱恩默默無語。
凱恩並不想深入了解他們之間的種種恩怨,忽想起狄爾加文說過曾有一位大神以世界之樹樹汁救人,此時好奇道:「您說有位大神曾經獲得世界之樹的樹汁,他是怎樣做到的呢?」他想狄爾加文若曾親眼看見,必知一二,難道竟學不得?
塔努與先祖韋格之間的戰爭鮮有人知,那場戰爭雖然曠日持久,甚至波及暗黑界和星雲界,但俗世知者寥寥,狄爾加文也是從駐守在世界之樹根部的精靈族長老口中略聽說過一些,知之不祥,甚至不知塔努之名,此時便道:「據說這位大神施展了一種無人見過的光明系魔法,想必早已失傳。我守護世界之樹多年,還是第一次看到它流出樹汁,原以為它的樹汁只會在根部才有,但這諸神之劍的確不凡,竟能從樹梢處吸得樹汁。樹汁如同人的血液,越往頂部越顯珍貴,但願不要傷了世界之樹的命脈。我等擔負守護之責,其實將它看得比任何生命都重要。」
凱恩聞言愕然,「噢」了一聲,心道看來也不能指望這是一顆救命樹,卻不知世界之樹究竟何等重要。它的奇特自不待言,單能起死回生這一節便已彌足珍貴。
又過個把時辰,文火漸退,葯香收斂,鼎中只余約半碗湯藥,湯色碧綠。狄爾加文小心濾出藥劑,以一柄瓷勺給諾雅喂服。諾雅牙關緊咬,生機已停,狄爾加文將她上身仰起,將湯藥送入口中。
不一會,諾雅通體紅熱,熱氣蒸騰,整個身體如被雲蒸霞蔚,顯然生機漸復,臉上紅潤異常。
凱恩長舒一口氣,幸不辱命。
狄爾加文的草藥配製當今之世不作第二人想,湯藥一起作用,諾雅並無不良反應,便已自然入睡。
凱恩並無草藥知識,不識高明,對諾雅跌落在封印之上卻有些不明所以,便問道:「諾雅上樹塔幹什麼?怎會如此不小心呢?」他曾看見在安格斯之前便有兩人先後跌落,一個是狄爾加文,另一個卻不知何人,高澤斯形體變化很大,凱恩自也想不到竟會是他。
狄爾加文便將高澤斯探塔之事簡要說一遍,卻仍沒弄明白高澤斯怎會去觸動封印,他見高澤斯臉泛綠光,以杖相救,豈料高澤斯反而將他杖頭抓牢,他頓時感受到一股強烈的魔法力量,不知高澤斯是昏了頭還是別有用心,此刻有些茫然。
凱恩略一沉吟,道:「我想此人不會如此大意,或者他已經獲得反自然能力,前來尋塔,應當是為了獲得密塔能力。果真如此,那自然密塔也已經被揭開了。」他本惦著帶諾雅沙漠一行,原是為了揭示自然密塔,難道竟有人捷足先登?若此人不是亞蘭諾恩之人,是誰已修鍊得高深的自然魔法能力呢?
狄爾加文稍加思索,微微點頭。若高澤斯是故意抓牢杖頭,定是不能承受密塔能力,因此要借自己的能力共同對抗封印力量,果真是有備而來,不如前去看看再說,也擔心諸神之劍莫要傷了世界之樹。囑咐別人看護諾雅,便領凱恩再往世界之樹一行。
三
兩人來到世界之樹,援樹而上,樹上劍傷已經癒合,只溢出少許綠汁,結成翡翠狀的樹痂,顯然並無大礙,狄爾加文稍稍安心。而自然密塔那枚翡翠色水晶球緩緩轉動,艷芒正熾。
凱恩簡單介紹了自己在死亡密塔的經歷,與之印證,自然密塔顯然已被揭示。狄爾加文冥想能力出眾,又透過高澤斯獲得少許密塔能力,此時稍一運功,暗暗點頭,心道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眼下自己冥想能力有所突破,必能施展涅磐術,若無意外,當能召喚鳳凰成功。
兩人回到木寨,諾雅已經醒轉,看到凱恩喜不自禁,略已想到關鍵時刻必又為他所救,心中甜蜜。
狄爾加文按住諾雅脈搏,知她受密塔能力衝擊,又得世界之樹樹汁調理,如同脫胎換骨,魔法能力大異從前,可說善有善報,也替她高興,囑她安心修養,莫要燥動。諾雅雖有許多話想對凱恩說,但生性乖巧,便瞑目假寐,強自按捺心中激動。
左右無事,凱恩便向狄爾加文詢問一些關於哈克的事情,狄爾加文心知凱恩對亞蘭諾恩之事必不會置身事外,索性作些介紹,指望他能在合適的時候妥善化解這場曠日持久的愛恨情仇。
凱恩對目前戰況雖然了解不多,但哈克馬諾地處亞蘭諾恩中部,就天時地利而言,入冬之後形勢將越來越不利於精靈庭。艾文的主力部隊是獅鷲和白虎盟,這些生物在冬季寒冷的天氣里惰性較大,食物需求增加,食物補充卻較困難,相比之下,哈克的族人必有一些獨角獸助戰,這種慣經寒冷的聖獸有一種致敵雪盲的魔法攻擊能力,在冰天雪地背景之下這種能力更能大顯神通,威力增加何止一倍。而且狄爾加文的族人常年生活在冰原,對寒冷的適應能力以及在雪原地區的機動性,較之生活在沿海熱帶地區的艾文部隊不可同日而語。
凱恩略已想到亞蘭諾恩目前的這場內戰似乎很不簡單,叛亂者大概早有精密計劃,否則時機不會這麼巧。他雖然知道了一些哈克與艾文的恩恩怨怨,也知道了諾雅還有個名叫布蘭伍德的哥哥,卻不願假設布蘭伍德乃是這場內戰的始作俑者,畢竟目前只是猜測。狄爾加文卻早已心知肚明,他清楚自己的族人,若沒有布蘭伍德這樣的號召力,他們其實只是一盤散沙,不可能搞得這麼有聲有色。
數日之後,諾雅已完全恢復,狄爾加文正準備安排諾雅、凱恩返回,安格斯領著侍衛官格林來見。凱恩與他先後趕來,在哈克馬諾多耽誤了些時候,便和狄爾加文一起聽聽他的介紹。
格林介紹的情況基本與大家推測一致,同時確認了這場內戰的主謀確是布蘭伍德無疑,不過布蘭伍德化名黑木,並不以真面目示人。
紙里包不住火,諾雅只到此時終於明白了自己這個同母異父的哥哥,驚訝地合不攏嘴,任她如何童真無邪,也難以接受這樣不堪的現狀。
既然一切都已明了,狄爾加文覺得已沒有隱瞞的必要,索性將不為人所知的種種細節一併告訴大家。
布蘭伍德出世不久,就被一個來歷不明的人劫走,狄爾加文驚聞此事,疑竇頓生,他本以為莎娜母子情深,必不會虐待孩子,而且由於孩子的原故,或者能對哈克網開一面,豈料孩子不翼而飛。狄爾加文多方探查,總算確信這不關艾文夫妻的事,但孩子不僅是哈克的一點血脈,更是家族一脈單傳的子嗣。狄爾加文一面尋訪失散的族人,一面追尋孩子的下落,終於在亞蘭諾恩東部邊境的熱帶雨林中找到了他,那時孩子已經四歲。老人將哈克一手帶大,一眼認出神情相貌與哈克幼時甚為相似的孩子,不過要想將孩子帶出雨林卻並非易事。
狄爾加文用不著理會那個神秘人與哈克究竟是敵是友,他並不希望孩子再次捲入是非之中,只想將他帶走了事。
狄爾加文記得雨林中到處生長著一種奇怪的枝節植物,一旦有人靠近便會射齣劇毒顆粒,不僅具有很強的殺傷力,而且粘在衣服之上揮之不去,極易招引蜂蚊。
狄爾加文潛伏多日,總算找到一個機會,將孩子帶了出來,也知道孩子已經有個名字叫布蘭伍德。他明白這個名字的含義,這是附近海島上一種樹木的名字,沒人知道它的種子是從哪裡來的,它是海鳥從遠處銜來,落入岩石裂縫之中,頑強生長起來的,由於它通體漆黑,鐵一般硬,當地人稱之為黑木或鐵木。狄爾加文覺得這個名字不錯,何況孩子已經習慣了這個名字。
狄爾加文細心督導孩子認真學習各種知識,同時告誡族人不要泄漏孩子的生世。由於哈克的原故,大家都對他關愛倍致。
還是那句俗話,紙里包不住火,布蘭伍德十二歲那年終於知道了自己的生世,自此性情大變。
安格斯比他年長几歲,同他更是親如手足,但布蘭伍德對族人隱瞞自己身世已心生不滿,終於在半年之後不辭而別。族人對他的離去心有愧疚,卻莫之奈何。狄爾加文數次遣人尋找,擔心他一旦落入艾文手中,父子二人同遭囚禁命運,卻一直沒有發現他的行蹤。
哈克被殺之後,狄爾加文很快知道消息,雖然不明真相,卻已料到布蘭伍德若在人世,必將有所動作,因此再次遣人打探。安格斯擔心他於此時落入艾文之手,因此擅作主張,將諾婭擒住,要使艾文有所顧忌,必要時可以用諾婭換回他。
狄爾加文甚感痛心,黑木既已放棄布蘭伍德之名,顯然對冰原心有芥蒂,如此實不便插手此事。黑木數年間必有奇遇,否則怎是艾文敵手?只怕身邊還有別有用心的人教唆,此戰實難以善罷甘休。
諾婭對這個同母異父的哥哥本一無所知,想不到骨肉相殘的慘事竟會發生在自己身上,怔怔地流下淚來。
凱恩輕拂其背,無言以對。
格林急忙提出應當速回哈克馬諾,否則那裡一旦失陷,斷了歸路,狄爾加文點頭稱是,他與諾婭相處日久,知她本性純良,黑木之事自己干係頗大,卻無從下手,只能期望諾婭看在一母同胞的份上加以化解。
此時已近隆冬,雪原行走不易,狄爾加文稍加思索,領眾人來到冰原上一處神秘所在。
這是一個冰峰谷地,面積廣大,四面八方有些門道,大夥不識究竟,只能亦步亦趨地跟在狄爾加文身後。
甫入谷地,見正中央一處四四方方的梯形高台,寬高各約數丈。谷地甚為溫暖,比較聚熱,高台之上熱氣蒸騰。
狄而加文笑著對諾雅道:「你曾說過想搭乘鳳凰回家,我沒答應你,因為那時我也沒有召喚鳳凰的能力。現在自然密塔已經開啟,我便試試涅磐術,看看造化如何,若能召喚一隻鳳凰,便省去你林中跋涉之苦,也算彌補你在此羈留數月的思鄉之情。」
諾雅本不覺得有什麼思鄉之苦,倒是森林跋涉思之後怕,忙道:「好呀好呀,那樣我就可以常來常往了,森林裡面的確悶氣得很。不過能不能多招幾隻,不然這麼多人,一隻怎麼夠呢?」
狄爾加文笑道:「喔,一隻鳳凰的確載不得許多人,不過召喚鳳凰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就算養小雞也不是想要幾隻就有幾隻的。鳳凰依涅磐心法浴火重生,復活的乃是施術者心中的靈力,施術者因此需要很長時間的調息休養,我只是初試牛刀,就算勉強召喚成功,還不知要將息多少時日。」
諾雅忙道:「這樣呀,一隻就一隻吧,你下次要是再能召喚一隻,我再回來拿就是了。哦,我只想要兩隻,你想呀,鳳凰雖然都是母的,也要成雙成對才不寂寞呀,你說呢?」
狄爾加文如何不識她一心只想與情郎雙宿雙飛的心事,聞言朗笑道:「不錯,是要成雙成對才好,且看這一隻能否召喚成功。」
諾雅正在興頭上,也不分辨狄爾加文話中含義,只顧細心觀察,盤算著能不能學個七七八八,要是自己也能在亞蘭諾恩召喚鳳凰成功,那就爽呆了!
狄爾加文命人取來大堆梧桐樹的枝葉,梧桐樹這裡本有些儲備,搭起一座梧桐材堆並不費難。
忙了半天,鳳凰台上火葬材堆終於搭好,狄爾加文焚香禱告,素衣跣足,躍至材堆之上,靜坐冥想。
諾雅本不知什麼叫涅磐心法,此時不由暗暗吃驚,難道要引火**嗎?
凱恩卻想到若須在熊熊烈火中靜坐一些時辰,那這火抗性可就非同小可,更重要的是,若有絲毫干擾就應了作法自斃那句老話,回身看時,安格斯等人早已各占門戶,按劍護法,神情極為嚴肅。
鳳凰台聚光效果十分出色,不多久,梧桐材堆熱氣蒸騰,「哄」的一聲,燃起紅彤彤的火苗。火苗四起,漸漸撩起狄爾加文白髮長須,和風曼舞。
火焰愈熾,漸漸淹沒了狄爾加文整個身軀,眾人都感到熱息撲面,都有些汗顏。
諾雅滿面飛霞,額上汗水涔涔,有些難耐,凱恩抗性已佳,卻也不敢施展天堂之盾幫她遮蔽,唯恐擾了狄爾加文的心神,卻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小芙。小芙是最愛看熱鬧的,若能看到這等神奇法術,定會拍手叫好,就不會像諾雅這麼斯文了。凱恩暗自神傷,而諾雅此刻強自按捺激動心情,乃是翹首以盼自己的鳳凰儘早出世。諾雅自顧緊張,唯恐自己一時興奮,驚跑了鳳凰,卻忘了自己本想學個一招半勢,似這等光景,何時能夠像狄爾加文這樣浴火不亂、如坐春風。
火葬材堆搭建得很是巧妙,此刻已充分燃燒,仿如火牆火浪,氣勢驚人。
火焰正愈燒愈旺,眾人漸漸發現火焰似有生命跡象,並不恣意張揚,似被強大的靈力束縛住,漸漸如成實質,首尾有形,雙翅翼然。
凱恩暗噓一口氣,心知狄爾加文施法成功,正替他高興,卻見諾雅興奮地臻首亂點,雙手輕拍,得意忘形。
不出一盞茶的功夫,火鳳凰形神皆備,翹首振翅,狀極驕傲,摹地一聲矯鳴,聲震四野,氣韻動人!眾人都是第一次聽到這翔翱九天的鳳鳴,此時都已按捺不住,齊聲喝彩!鳳凰似受鼓舞,余火中翩翩起舞,倏地在空谷中盤旋起來。
狄爾加文長身而立,驀然發出一聲清嘯,聲音激越,鳳凰引頸相和,空谷回應,眾人齊聲歡呼。
諾雅早已喜極而泣,不住掩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