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瑪麗·安回憶錄》的前言(3)
在《我們的老家》中,霍桑講到一個挑剔的紳士,在穿過利物浦一家濟貧院時,被一個可憐的滿臉黏液的孩子跟上了。孩子的樣子非常可怕,讓他判斷不出孩子是男是女。孩子一直跟著他,最後轉到他的身前,沉默地請求擁抱。這位挑剔的紳士,意味深長地停頓了一下,然後把孩子抱起來。霍桑就此評論說:
然而,他要這麼做可不是件容易的事,他是一個心事很重的人,比英國人還要保守,羞於與任何人有實際的接觸,尤其苦惱於厭惡任何醜陋的東西,而且,習慣從一個隔絕的立場來觀察事物,據說(但是我希望那是誤解)傾向於把冰放到血液里。
於是我帶著極大的興趣,觀察他思想里的鬥爭,當他抱起那個令人作嘔的孩子,像父親一樣溫柔地撫摸他(她)的時候,我產生了一個嚴肅的想法,他的這個勇敢的行為,對他的最後獲救將會產生他夢想不到的影響。
霍桑在此沒有點明他就是那位紳士。他的妻子,在他去世后發表了他的日記,其中敘述到這個事件:
在這以後,我們走向孩子們所住的病房,進屋的時候,我們第一眼就看到兩三個討人嫌的殘疾小頑童,正在一起懶散地遊戲。其中一個(六歲大,但我不知道是男是女)孩子極其奇怪,馬上迷上了我。那是個可憐的、蒼白的、半麻痹的小東西,眼睛里有一種管理員稱之為卑鄙的幽默。過了一會,我才注意到這個我從未見過的孩子,我根本沒有一點想去愛撫他(她)的意思。但是這個小病孩,眼中帶著令人驚恐的幽默神色,在我身邊轉來轉去,拉住我的裙子,跟在我的腳後邊,最後舉起了雙手,臉上帶著微笑,徑直站在我面前,堅持讓我把他(她)抱起來!他(她)一句話都不說,我還以為他(她)是弱智,不會說話呢。但是他(她)的臉上表現出這般全然的信任,相信自己會被抱起來,所以我不可能不去理會。那就好像是上帝許諾了這孩子一份由我來施予的歡樂,而且我必須履行合約。我把這個我並不情願的負擔抱了一小會兒,然後放下,他(她)還是跟著我,握著我的兩根手指,擺弄著,好像他(她)是我的孩子一樣。他(她)是個棄兒,在所有的人類中選擇了我做他(她)的父親!我們上樓,來到另一個病房;下樓的時候,這個孩子又在那裡等著我,扭曲的嘴角和淡紅色的眼中帶著病態的微笑……如果我推開了他(她),不讓他(她)靠近,我會永遠不能原諒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