鳥中之王(8)
二十八天後,它帶著五六隻蛾子一樣低鳴著的小孔雀出來了。雄孔雀對小孔雀不理不睬,除非它們跑到它的腳下,那時它就會啄它們的頭,把它們趕走。但是雌孔雀卻是一個細心的媽媽,每一年都會有很多小孔雀存活下來。那些熬過了疾病和捕獵者(鷹、狐狸和負鼠)的小孔雀,如果過了冬,似乎就不可摧毀了,除非用暴力。
一個賣籬笆樁的人有一天在我們這裡耽擱下來,他告訴我,他的農場上曾經有八十隻孔雀。他緊張地看了一眼站在附近的我的兩隻孔雀。「春天,我們都聽不見自己說話,」他說,「你剛一提高聲音,它們也提高聲音,即使不在你前面,也絕不落後於你。我們所有的籬笆樁都是搖晃的。夏天,它們吃光了秧子上的所有番茄。斯卡珀農葡萄也是同樣命運。我的妻子說,她的花是為自己養的,她不想讓它們都被一隻雞吃掉,無論它的尾巴有多長。而到了秋天,它們的羽毛脫落,弄得遍地都是,清理起來很費事。我的老祖母那時與我們生活在一起,她八十五歲了。她說,『或是它們走,或是我走。』」
「誰走了?」我問。
「我們的冰箱里現在還存著二十隻呢。」他說。
「那它們,」我一邊問,一邊意味深長地看著站在旁邊的兩隻孔雀,「味道如何?」
「也沒比任何別的雞強到哪裡去,」他說,「但是我寧可把它們堆著吃,也不願意聽它們叫。」
我曾經試圖想象我看見的面前這隻孔雀是我唯一擁有的孔雀,但是馬上就有一隻加入了進來,另一隻從屋頂上飛下來,四五隻從紫薇樹籬中嘩啦啦衝出來。從池塘邊,一隻在尖叫,從穀倉那頭,我聽到牛奶工在斥責著另一隻,它搶了母牛的飼料。我的家人們都習慣了這樣的說法,「讓我們面對它吧。」
我不喜歡讓我的思想徘徊在令人心煩的事情上,但是有些時候,諸如鐵絲網籬笆的價格、飼料的價格和孔雀每年的繁殖量,這些事情會無法控制地湧進我的腦海。最近我常常反覆做一個夢:夢見五歲時的我和一隻孔雀。紐約派來了一個攝影師,擺了一張長桌子來慶祝。食物非常特別:我自己。我尖叫著:「救命!救命!」然後就醒了。這時,從池塘、穀倉和房子周圍的樹叢里,我就會聽見慶祝的合唱聲響起:
勒-呦勒-呦,迷-呦迷-呦!
唉-呦唉-呦,唉-呦唉-呦!
我打算堅持下去,讓孔雀繼續繁殖,因為我確信,到最後,我能聽到的最後的話就是它們的叫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