區域性作家（2）

稱自己為一名喬治亞作家，當然就是在公開一種限制，但是這種限制，就和所有的限制一樣，是通往真實的一扇大門。一個作家所能擁有的巨大祝福，也許是最大的福分，就是在家鄉發現其他人必須去別處尋找的東西。福克納在牛津感到如在家一般；韋爾蒂小姐像她所說的那樣，通常「紮根」在傑克遜；你們這裡的詩人，蒙哥馬利先生，是克勞福德自願消防隊的成員；你們大多數人和我自己，還有許多其他作家，維持我們寫作的是當地的、特殊的和熟悉的東西，我們沒有喪失自己的原則或理性。

在這裡，我不是想暗示喬治亞作家擁有全體一致的集體化的耳朵，而僅僅是說，他的真實的讀者，他用以檢驗自己的讀者，是在家的。有一個我喜歡的有關福克納的故事，它可能是虛構的，但是個好故事。據說當地一位女士在牛津的藥店里衝到福克納身邊，說，「哦，福克納先生，福克納先生，我剛買了你的書！但是在我讀它之前，我想要你告訴我點東西，你認為我會喜歡它嗎？」據說福克納回答道，「是的，我認為你會喜歡那本書，它是垃圾。」

它當然不是垃圾，她也許不喜歡它，但是別人會喜歡，你可以肯定，如果在牛津有兩三個人喜歡它，兩三個真誠樸實的人喜歡它，就像喜歡美食一樣喜歡它，他們就是福克納更渴望得到的讀者，勝過了紐約城裡的所有批評家。因為無論紐約城的批評家多麼贊成他，他們都是不可靠的簽，他們的無能就像他們不可能是為了向全世界闡釋南方文學而生一樣。

南方作家的幸運在於，南方讀者越來越多，對南方寫作也越來越負責。在十九世紀，南方作家激烈抱怨他們在家鄉得不到關注，在本世紀的大部分時間，他們激烈抱怨讀者的質量，因為很長時間以來，普通南方人不知道還有更好的南方作家。二十年前我上中學的時候，沒有人向我提過喬爾·錢德勒·哈里斯之後的好的南方作家，而早於哈里斯的作家中，除了愛倫·坡，沒有一位在全國廣為人知的。就我所知，霍桑、麥爾維爾、詹姆斯、克蘭和海明威的主人公，在南方的對等物是兔子兄弟——一個在同等的夥伴中總是能舉起他的棍子的動物，但是這裡對他的期望也有些過高了。

今天，每一個有自尊的南方大學，都有自己的藝術節，可以讓南方作家的聲音被人所聞，在那裡，他們被真正地閱讀和評論。現在，人們普遍認識到，嚴肅的南方作家不再是那些離開家鄉、無法再次返回的人，也不是雖然留在家鄉但不能欣賞自己家鄉的人，而是那些成為自己所寫事物的一部分並且被如此認可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