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節 煙霞山月,神仙生活(8)
同樣地,這個時候的胡適對曹誠英也還沒有特別的感覺。從曹誠英1922年9月的信來看,他們之間的書信來往並不頻繁:「我上半年,給你那封信之後,就收到你給我的嘗試集。當時我又寫了一封信給你,哪裡曉得一直多少時不見賜復,那時我真失望,再也不敢有第三封信寄上了。」④這時的曹誠英仍然得體地扮演著「嫂妹」的角色,而江冬秀作為細娟的「弟妹」,也慷慨、大方地對待著曹誠英。當胡思永問曹誠英為什麼二姐住在上海,卻去杭州讀書時,曹誠英回答說是為了經濟的考慮,江冬秀聽說了,立即就匯錢給曹誠英,讓她感動不已。⑤4月初,胡思永彌留的時候,曹誠英收到胡適的信,卻自己因為盲腸發炎而住進醫院。⑥兩個多星期以後,堅持不開刀的她,居然好到可以出院!就在她住院的時候,胡思永死了。胡適報告死訊的快信寄到以後,曹誠英雖然沒看到,但她回信告訴胡適:「冠英和他的同學們雖然都想瞞著我,但他們那種神氣是藏不過的,終歸給我知道了。這種消息,當然是使我傷心之極!」然而,她馬上擔心的是她的姊姊細娟,她說:「我現在狠急欲知道我的姊姊有否知道這信?倘未知道,我願意等勝哥回來再說,你們以為怎樣?唉!我恐我姊姊的命不保了!傷哉!」①
曹誠英的這封信還沒到北京,胡適已經啟程南下。他4月21號離開北京,在天津丁文江家過夜以後,次日,他坐車南下,23日夜到上海。在上海開新學制課程起草委員會。29日,他利用休會時間,搭夜車到杭州去玩*了五天。胡適在杭州的幾天住新新旅館。其間,曹誠英、胡冠英、汪靜之等人,也一起來跟他游西湖。5月3日,他寫了「這回來了,只覺得伊更可愛,因而不捨得匆匆就離別了」那首《西湖》詩。這次的西胡之游,顯然是胡適與曹誠英關係的轉捩點。胡適5月25日寫給曹誠英的信,我們目前還看不到,因此仍然無從知道他寫了什麼。但是,那微妙的變化,在曹誠英29日的回信里,可以說是呼之欲出。曹誠英給胡適的信,先是稱呼他「適兄」,然後改稱他為「適哥」。2月29日的信,是她第一次稱他「穈哥」。這封信的全文如下:
穈哥:你的信叫我感激得笑了!我自發出你那封信之後,便困倒了,直到今天才起床。病仍是未好。不過一個人困在樓上狠不便,飯是不吃的,可以不去問他,但是整日整夜的發熱,口是很渴的,我只有酒當茶的拿來解渴(同學們旅行睿州託買的東關酒)可是越發燒了。像這樣更難過,所以我決意今天起來了。我們沒自修室,只好上課了,雖然坐在聽,但是精神沒有,又沒有頭緒,只不過獃獃的坐著罷了。
你問我為什麼不能高興,我也回答不出;我只覺得眼所見的,耳所聽的,腦所想的,無一件能令我高興得起。就是我這樣的身體,也叫我不能高興呢。我所感當[註:原信如此]的:宇宙間只有罪惡,虛偽,另外是沒有什麼了。請你告訴我,我說的對不對?我醉了,狠醉了,因為我今天沒有吃飯,只吃幾口酒,所以狠醉了。我要去困一會再來。我不去困了,困著總是做些極無聊的夢,令人討厭。
①曹誠英致胡適,1923年4月1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