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節 煙霞山月,神仙生活(9)
我覺得人是頂壞了,女子尤其。倘若我不是女子,我願世界上沒有女子的蹤跡,其實,我也不願有我。什麼兇惡奸詐的事,女子都幹得出,我恨透了,倘我有殺人的權力,我便殺得她乾淨。說說罷,自己殺自己也沒殺掉。
穈哥,*你待我太好了,教我不知要怎樣感激你才是!哦!我只要記得:世上除掉母親哥哥之外,還有一個穈哥。
頭是痛的無可形容了,眼球是漲得快突出了,心身是火燒著了;人們結了隊去唱歌舞蹈去了,聽,她們歡笑的聲音已由操場上傳來了,天只管落著凄涼的雨,也不管人家聽了難過不難過。他是不要緊的,就是像這樣啊滴滴答答的下了一年的雨,人們是奈何他不了的,要是我像他這樣的哭,怕人們不將我切得粉碎吧?不嗎?那是一定會切得粉碎了!切得粉碎也好,切得粉碎的時候,那我不是可以死了嗎?那好極了,那我從此可以解脫了。痴心夢想吧,我哪有天那麼多的淚?又哪有他那樣牛皮糖似的精神,儘管落下去,我哭不到半天,便淚乾神疲了。我既不能哭得那麼長久,那人們也不會將我切得粉碎,那我的身體仍是不能解脫了。唉!隨他去罷,拖到幾時是幾時,能受多少折磨就受多少罷。我也管不得夢無聊,我這要去困了。穈哥,你幾時來?你好嗎?
妹麗娟12.5.29下午①
其實,胡適這次南下,是為養病而來的。從1920年秋天開始,他的身體一直不好。根據他給韋蓮司的報告,他在1920到1921年之間病了六個月,導致他停課一段時間。他指的可能是1921年1月到3月之間所請的病假。接著,1922年11月間又病了。②醫生最初判斷是心臟病,後來胡適又懷疑自己是否得了糖尿病。他顯然寫信給他在美國的朋友,所以,連韋蓮司都關切地來信問北京是否買得到胰島素。她說如果北京沒有,她會幫他在美國買,然後再寄到北京。①1922年12月29日,他住進協和醫院作了詳細的檢查,證明不是糖尿病,1月6號出院。這時,他已經向北京大學請了一年的假。然而,胡適這次南下時,給他帶來麻煩的卻是腳氣、腳腫。最煞風景的,特別是那一兩年內讓他飽受折騰的痔瘡,又忽然大作。他5月18日給韋蓮司的信里說,「在這整個月南遊途中(從四月二十一日到現在),我的身體一直不好。從我一到的那一天開始,我就被我的腳腫折磨著。緊接著,我長了兩顆名為『ischiorectalabscess』(坐骨直腸膿瘍)的痔瘡膿包。膿包現已破,但仍然折磨著我。」②換句話說,從他跟曹誠英等人游西湖,一直到9月中,他跟曹誠英在煙霞洞一起過「神仙生活」的時候,一直都被痔瘡折磨著。在這段時間的日記里,他除了記載他跟曹誠英的作息以外,也詳細地描寫他的坐骨直腸膿瘍的大小、數目、部位、發生、發膿、出血的經過。③這麼煞風景的事,胡適可以在給韋蓮司的信里侃侃而談,可見那個時代的身體與隱私觀是大不同於今日的。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