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分 失去（12）

向下望去，雷布思看到了那個老釀酒廠的所在地。在那裡，政府要建造一座新的議會大廈。這是三百年來建造的第一座新議會大廈，就在一個主題公園的旁邊。附近就是格林菲爾德住宅建築項目，既有布局緊湊、迷宮似的高層樓房構成的街區，又有供老年人居住的養老院。他在想，儘管人類巧奪天工，相比之下這個峭壁卻更讓人印象深刻。他把手伸進口袋，取出一張折起來的紙，看了看上面的一個地址，然後回過頭來俯視著格林菲爾德，知道自己又得繞道趕到那裡了。

格林菲爾德的平頂塔樓建造於二十世紀六十年代，現在已經呈現出了歲月的滄桑痕迹。退色的粗灰泥上有各種各樣的污點，溢水管道滴出的水砸在有裂紋的地磚上，窗框上腐爛的木頭也已經開始剝落了。一樓有一套公寓的窗戶被木板封住，牆上用油漆粉刷著幾個字，表明此前它的一個房客名叫「渣滓」。

廉租房委員會的成員中沒有人居住在這裡，社區或房管所負責人也都不會在這裡居住。委員會所做的是奔走於牢騷滿腹的房客之間，告訴他們集中採暖問題正在解決。格林菲爾德的這些樓房建造在一塊碗狀盆地的平底處，索爾茲伯里峭壁像一個巨大而可怕的怪物俯瞰著這裡。雷布思把手伸進口袋，取出那張記著地址的紙。他與這裡的人打過交道，儘管這裡不是愛丁堡市最差的地方，但還是有它的問題。現在是下午的早些時候，所以街道上很安靜。一輛自行車被人丟棄在馬路中央，車的前輪已經沒有了。遠處停放著兩輛購物車，它們緊緊地挨著，就好像在小聲議論社區八卦。在六幢十一層高的樓群之間，有四排整潔的連棟平房。這些平房都帶有一個小花園，四周圍著木製籬笆，大多數窗戶都用百葉窗帘遮擋著，每個門上方的牆上都裝著一個防盜警報器。

塔樓之間的空地上鋪著柏油，其中一部分被划作遊樂場地。一個小男孩模仿著在雪地上的樣子坐在雪橇里，另一個小男孩拉著他在場地上奔跑著。雷布思大聲說出「峭壁家園」幾個字，雪橇上的那個小男孩用手朝那幾幢大樓當中的一個指了指。走近那幢大樓時，雷布思看到標示在大樓牆壁上「峭壁家園」中的「峭壁」二字已經損毀了，看起來像是「垃圾場」①，不過還是能夠認出這裡就是他要找的那幢樓。三樓的一扇窗戶打開了。

①原文的「峭壁」是Cragside，被破壞后改成了Crap-site，有垃圾場的意思。

「你別費勁了。」一個女人的聲音說，「他不在。」

雷布思後退了幾步，抬起頭來向上看。

「你知道我要找誰嗎？」

「這樣顯得你很聰明，是嗎？」

「那倒不是，我只是不知道這裡還有一個千里眼。你猜我是來找你丈夫，還是來找你男朋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