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作(1)
寫作
直到今天,對於知青我都沒有如許多人說的那樣,感到是因為他們,把文明帶進了鄉村;是因為他們在鄉村的出現,才使農村感受到了城市的文明和文化。於我最為突出的感受,就是因為他們的出現,證明了城鄉的不平等差距遠遠大於人們原以為的存在,遠遠不只是一般的鄉村對都市的^H小說嚮往與羨慕,還有他們來自娘胎里的對農民和鄉村的一種鄙視。
原來,課本上說的四個現代化建設,其間的農村現代化,其實只是一種美夢之想,如同一種天方夜譚。知青們走了,他們讓我隱約地明白,與其在土地上等待一種命運,遠不如努力地逃離土地,去嘗試著改變一下什麼。也許,就在那些年裡,也許是在我讀二年級時,遇到的那個來自洛陽的女性同學,讓我過早地萌生了逃離土地的慾念。只是因為知青們的到來,讓那種子似的慾念,開始了一種莫名的水潤膨脹。
我開始渴望,有一天真的離開土地,走進城裡。如同急要從土地上逃走的賊樣,我日日地瞪著尋找機遇的雙眼,盯著我面前每一天的日子。也就忽然在某一天里,從大姐的床頭,拿到了一部長篇小說,書名是《分界線》,作者是張抗抗。今天,在三十幾年之後,我已經無法回憶起那部書的故事、情節,還有什麼細節。但是,在書的封底上那慣常的內容提要里,卻寫著張抗抗是從杭州下鄉到北大荒的知青,由於她寫了這部小說,由於她到哈爾濱出版社進行了修改,於是在這部小說出版之後,張抗抗就從北大荒留在了省會哈爾濱。
這一提要的內容,當時讓我猛地一驚:原來,寫出這樣一部書來,就可以讓一個人逃離土地,可以讓一個人到城裡去的。也就那個時候,1975年前後,我萌動了寫作的念頭,播下了寫一部長篇小說,到城裡出版並調進城裡的一種狂妄而野念的種子。
也就開始了偷偷的寫作。
也就在剛把一部名為《山鄉血火》的革命長篇寫下開頭的時候,我開始到幾公裡外宋朝的大理學家程顥、程頤的故里,去讀了高中。在剛進高一的一個班裡,有人偷偷指著我們的語文老師,說他姓任,不僅上過大學,而且還在家裡寫著比《紅樓夢》更為偉大的一部小說。說《紅樓夢》只有四卷,而他的小說,卻要比「紅樓」長出一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