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 偷探敵營
行不到半里,果見前面堆著十數堆大火,火光之中,立著數十營帳,營前以木柵圍住,軍
士在柵后往來巡邏。只是未建任何旗號,不知是何國士卒、何人為將。
二人常習吐納,眼力頗強,是以站在敵營火光不到處,仍能清楚見到對方。
伍封細數了營帳之數,果然不足五百人,皺起了眉頭,小聲道:「營寨左右都是曠野,未
見駐兵,若是另有大軍埋伏,必在其營之後,非得饒過營寨去看一看不可。」
楚月兒道:「公子,這周圍火光極亮,從旁邊饒過去,對方多半可以見到。」
伍封看了半天,忽地有了主意,道:「月兒,我們先前走過的地方,似是有一排小小的竹
林吧?」
楚月兒點了點頭。
伍封道:「那好,我們去砍些來。」牽著楚月兒往回走。
楚月兒不知他打什麼主意,但她素來信服伍封,也不多問,乖乖地跟他回走。
不到三十步處,果見有一排小竹林,這北國之地,竹林不多,想是何時有人遺種在此而生
出來。
伍封用劍削斷了幾根,然後斬成了了三十多端。他恐怕發出太大的聲音來,是以用劍刃貼
在竹上,微微用力削斷。
楚月兒狐疑地看著,不知他想幹什麼。
伍封用掀起大袖,包著短竹,笑道:「若是將這堆斷竹放進火里,又會如何呢?」
楚月兒恍然大悟,笑道:「公子想將他們引出來查看?」
兩人回到先前所立之處,伍封道:「月兒,你伏在一邊,待有人來時,小聲叫他們一聲。
哼,有美人招喚,他們豈不樂顛顛地跑了來?我們殺了他們之後,換衣入營。」自己匍匐而行,
到了最近的一堆火邊,將斷竹悄悄地倒入火中,然後潛身回來,便聽斷竹被火一燒,噼噼啪啪
地炸響。
本來,軍營堆火最忌用竹,竹節被火燒時,不免炸響,一來攪人清夢,二來怕敵軍以此來
掩行軍之聲息。當然以木燒火,也偶有炸裂之聲,但這樣一迭聲爆響,卻是少見之事。
雖然聲音並不甚響,但仍能被巡營的敵軍聽到,不多時,果然有三人走過來查看。伍封暗
暗嘆氣,對方來的若是二人,豈非正好?卻偏偏多了一人。
那三人走近火邊,未見異常,一人奇道:「這堆火是誰點的?」
忽聽一人在附近小聲叫道:「喂!」聲音清脆嬌媚,便是傻子也知道發聲者是個女人。
三人對望一眼,臉露喜色,向發聲之處看去,果見一女俏然站在風中。
這班士兵常年在外,一出兵便是數月盈年,少見女人,此刻免不得見獵心動,匆匆上前,
還未來得及開口相詢,劍光閃處,早有二人倒在地上,另一人的驚呼聲還在口中未發出時,一
只大手已捂在他的嘴上,便只能發出「嗚嗚」之聲。
這時,楚月兒已笑嘻嘻地將劍抵在了他的頸項上,嘴上那手才緩緩鬆開,伍封轉到了他身
前,笑道:「休要大叫,否則,哼!」他將這人腰間的劍拔出了一半,手上使力,青銅劍柄立
時碎裂開來。
這小卒哪曾見過這番手勁?嚇了一跳,不住地點頭。
此處離火堆有二十多步遠,敵人若從營中看來,也看不到他們。
伍封忙從地上一具高大些的屍體上脫下革甲,套在身上,雖然小了許多,在夜色中,卻也
馬馬虎虎能掩人耳目。穿好后,用手搭在這士卒的肩上,微微一捏,這兵痛得哼了一聲,又不
敢大叫,眼露恐懼之色。
楚月兒插好劍,從地上身材較小的那屍體身上解下革甲,套在自己身上。
伍封趁楚月兒穿革甲之時,道:「你們是何處士卒?何人統領?」
這士卒忙答道:「我們是衛國左軍,是桓司馬的前鋒。」
伍封皺眉道:「桓司馬?是不是從宋國逃來的那桓魋?」
士卒不住點頭。
伍封心道:「衛國人雖恨晉人,按理說並不敢對付趙氏,怎會派兵而來?」又問道:「你
們有多少人?」
士卒道:「只有四百七十人。」
伍封問道:「桓魋可在營中?」
士卒搖頭道:「桓司馬並不在這裡,我們由前鋒司馬王乘所統領。」
伍封道:「這附近還有沒有其他的士卒?」
那士卒愕然道:「不會吧?我們這隊前鋒來時,並不見其他士卒。不過,王司馬不許我們
四處走動,就算有其他人也不會知道。」
伍封道:「一陣間我們三人一起進營,你帶我們穿過營去,若是中途發出叫聲,我便捏斷
你的頸子!」他身高手大,這時用手在士卒頸上一握,大半個頸子都落在他手掌之中。
士卒見過他的手勁,忙不迭點頭。
三人緩緩走回,伍封自知身高過人,恐被人看穿,略略縮身,手搭在士卒肩上,走在其身
后,楚月兒低著頭走在他身側。
到了營門處,那些士卒都懶洋洋的,一人隨口問道:「見到什麼?」
伍封在士卒肩上輕輕一捏,那士卒忙答道:「什麼也沒有,許是生火時有人不小心放了條
竹。」那人「噢」了一聲,也未多問。
三人進了營,此時除了巡營士卒之外,其餘士卒多已安歇,是以從營中穿過,卻未見阻滯。
眼看便到后營,忽見一將帶了七八個人從一座大帳中鑽了出來,三人都暗吃了一驚。那將
對一人道:「渾爺請回營去叫桓司馬放心,我雖然兵少,但趙鞅區區百人又算得了什麼?適才
我一陣吶喊,又吹幾聲號角,恐怕早把他們嚇得魂不附體,連夜趕往五鹿去了吧?哈哈!」
那姓渾的身材修長,美須盈尺,眉清目秀的,生得一表人才。他道:「桓司馬說趙鞅父子
極會用兵,詭計多端,早先馳過去的二三十人中,有一人是齊國第一劍手王孫封,此人非常厲
害,桓司馬怕王司馬輕敵,才派了我來。」
那王司馬笑道:「王乘知道了。」派一人將那姓渾的帶出營,忽一眼見到伍封三人,喝道:
「你們巡營怎到這裡來了?想偷來睡覺么?」
那士卒諾諾連聲,與伍楚二人一起匆匆往後營而去。便聽那司馬王乘在背後道:「桓大司
馬也太小心了些,我隨他三十餘年,頗知兵法。若非恆大司馬謹慎,我早上去將趙鞅殺了,哪
要這麼麻煩?」他周圍的人一迭聲地奉承答應。
那王乘甚是輕敵,是以營中防備並不森嚴。伍封三人從后營出來,一路也未遇甚麼麻煩。
眼見到了無人處,伍封揮起一拳將那士卒打昏,道:「對不住。」帶著楚月兒往南走去,
恰好遠遠看見那姓渾的正趕著車在前面走,想是回大營報訊,伍封二人緊躡其後。
幸好姓渾的那人並不甚急,慢慢趕著車,伍封和楚月兒也能遠遠跟上。
行了大約半里,姓渾的那人趕著車向左拐進山後一條岔道,伍封和楚月兒怕失去其蹤跡,
急趕過去,剛拐進岔道,兩人便嚇了一跳。
原來,那山後赫然扎著一座大營,用尖角鹿柴和人高的木柵圍住,裡面黑壓壓一片營帳,
能見到的便在二百座以上,這種營帳是軍中常用的,每帳可容二十人至三十人睡覺,看來,這
座營中至少有五六千人。紮營之法與眾不同,尋常紮營用的是四方陣形,這座營卻是用八角之
形。
營里火光明亮,八個角上立著八座巢車,從最近的巢車上可見到上面板屋中有三個人。這
種巢車用於城防較多,是以高達三丈三尺,人站在上面巢屋中,透過四邊望孔白晝可看出數千
步遠,桓魋居然用於營防之中,大有宿將風範。
伍封嘆了口氣,道:「這營中主將定是桓魋,看這營防衛森嚴,攻守兼備,在衛國恐怕只
有桓魋才扎得出來。」
楚月兒道:「公子,如今怎麼辦?」
伍封猶豫了一陣,道:「月兒,我要去辦一件事,你先設法回去報訊。」
楚月兒渾身一震,兩隻小手抓住了伍封的衣袖,顫聲道:「公子想去刺殺桓魋?」在魚口
那麼兇險的情形下,伍封仍帶著她在身邊,此刻讓她自行離開,那麼伍封要做的事必定比魚口
遇伏還要兇險。眼下這麼兇險的事,肯定是單身潛入這千軍萬馬中刺殺敵軍主帥了。
伍封見她一猜就中,嘆道:「月兒聰明得緊,我看這裡軍馬恐怕還不止五六千人,若是他
們一擁而上,我們與趙老將軍便有天大的本事,也會全軍覆沒,就算息大哥派了援軍前來,恐
怕也阻止不了。如今之計,唯有刺殺了桓魋,趁敵軍大亂之際,你與公主一起隨趙老將軍逃走。」
楚月兒搖了搖頭,道:「我與你一起去。」
伍封嘆道:「不成,我怎也不能讓你隨我冒此大險。」
楚月兒道:「月兒也不能讓公子一人冒險。」語聲極為堅定。
伍封長嘆了一聲,道:「好吧,只要我們能殺了桓魋,公主和趙老將軍必能設法逃脫。記
住我在魚口對你說過的話,緊隨在我身後,那桓魋不僅能用兵,還是宋衛間最厲害的劍術高手,
不可小覷。」
楚月兒答應,問道:「可這營中防備森嚴,比不得剛才那座營,怎麼混進去呢?」
伍封苦笑道:「恐怕只有硬闖了吧!」忽一眼瞥見左手邊的山丘,有了主意,道:「我們
先上山試試。」
兩人悄悄上山,轉到靠著大營的山壁,偷眼向下瞧去,只見正在大營的一角,下面剛好有
個巢車,離山壁才一丈多遠。這山並不甚高,山壁陡直而下,雖然有些山藤掛在壁上,但沿山
壁下滑,免不了會被巢車上的士卒看見。看來,那桓魋在紮營時便想到過,這山壁上大有可能
被高手用來偷潛入營,故在此地設了一個巢車。巢車離他們所站之處僅十多丈,下面火光亮如
白晝,稍不小心,他們便會被發現,更不要說沿山壁往下爬了。
楚月兒嘆道:「若是沒有這麼高,月兒倒是可以躍到巢車上一試。」見伍封眼睛盯著那些
山藤,忙道:「公子,這些山藤大多較細,恐怕也承不了一人。」
伍封突然道:「看來,只好讓我也當一回蝶仙,跳下去試一試了。」
楚月兒駭了一跳,連她的輕身功夫也做不到,伍封又怎麼能夠,忙道:「公子,這巢車離
此十多丈,怎能跳下去?」
伍封道:「我有辦法。」他輕輕從山壁上挽上來一大堆山藤,因怕發出聲響,是以動作極
緩,幸好未被巢車上的士卒發現。
他從這堆山藤中挑了三十餘根較細的出來,斬了下來,將這三十多根山藤否別緊扎在壁旁
的大樹根上,然後將這些山藤斬得長短不同,最長的十餘丈,最短的三丈,每隔一丈便斬了兩
根,然後將山藤扎在二人腰上,對楚月兒道:「這些藤較細,我們跳下去自然會斷,但它們長
短不同,我們每下去一丈便會扯斷一根,這就會減去一點我們下落之勢,十多根依次扯斷,就
不怕會摔著了。」
楚月兒大是佩服道:「公子,這麼高明的法子你怎想得出?」
伍封笑道:「我輕身功夫不行,難控方位,沒把握跳在巢車的板屋中,非得月兒助我不可。」
兩人將劍拿在手中,站在壁邊。
火光中,看著山下的怪石和木柵邊的尖角鹿柴,兩人的臉色都凝重起來。雖然伍封想出了
這法子,但跳下去后究竟會如何,其實連伍封自己也沒有把握,兩人不敢去想,對望了片刻,
兩人心中忽地忘了驚懼。只覺得就這麼跌死了,終是兩人還在一起,也無所謂了。
兩人牽著手相視一笑,忽地躍身,向山下那巢車上跳去。
只聽「噼叭」之聲連連輕響,巢車上的三名士卒大是駭異,向上看時,卻見一男一女如天
外飛仙般從黑暗中飛了下來,身形由快到慢,大袖飄然,如同踏風而來,三人同時輕呼道:「神
仙?!」
眨眼間二人已到巢車板屋之中,伍封切藤之時算得甚准,待最後一根藤條扯斷時,兩人剛
好落在這三個目瞪口呆的士卒身邊,兩口長劍如閃電般從他們嗓間抹了過去,三具屍體倒下時,
二人已站在板屋之中。
二人牽著的手上,都發覺對方沁出了滿手冷汗。兩人腰間的甲片幾乎被磨穿,幸好他們身
上穿著革甲,又精擅吐納,否則,雖然未摔死,腰骨恐怕也要被扯斷了。
伍封將三具屍體扶起來,用他們的長戈斜撐住領口,讓人遠遠望時仍以為他們站著望孔之
后。只要他們在望孔只露出頭來,別人便看不出三人已死了。
雖然他們會吐納奇術,但由於適才精神高度緊張,兩人都有一種脫力的感覺,便坐在巢車
板屋中,以防被下面來往巡營的士卒見著,休息了一陣,養好精神,才趁巡營士卒背向走去時,
沿巢車滑輪上的長繩滑落地上,縮身於一座營帳後面。
眼下正值深夜,營中士卒多已枕戈入睡,營中來往巡哨的士卒雖多,但伍封和楚月兒的身
手驚人,這些士卒怎能發現他們?
一路躲躲閃閃,兩人向中間一處鑲著尖尖銅頂的大帳潛了過去,這著大帳與其它的營帳不
同,多半是主將桓魋的大帳了。
不一會,便到了這大帳之後,聽見裡面有人聲,伍封用劍悄悄在帳上割了個小口,兩人向
帳中望去。
只見帳中站著六七個人,中間一人身穿革甲,披一件血色大氅,身材魁梧,正背對著伍封
二人坐在中間的幾后。在他身前,站著五六個人,這些人衣著不同,並非士卒打扮,多半是門
客侍衛之類的人,其中有一人生著長長的美須,正是在前鋒司馬營中見過的姓渾的那人。
中間這人哼了一聲,道:「若是趙鞅回軍偷襲,便大是麻煩了,王乘只有四百多人,太過
輕敵。」
那姓渾的道:「桓司馬無須過慮,就算王乘擋不住趙鞅,桓司馬這八千大軍,足以將趙鞅、
王孫封一眾殺個片甲不留。」
伍封與楚月兒對望一眼,更是心驚,原來這一營士卒竟有八千人!
就聽中間這人道:「王孫封與趙鞅再厲害,也逃不過我桓魋的大軍,只是若我們將他們盡
數攻殺,渾兄可想過其後果?」
那姓渾的道:「良夫不知,請桓司馬指教。」
桓魋道:「如今衛君與蒯瞶世子相持多年,全因齊晉二國之故。否則,瞶世子以區區一個
戚城,怎能敵衛君大軍?齊晉二國為免觸動兩國大戰,均取克制之態。如今我們若是攻殺了趙
鞅一眾,晉人怎會不大舉攻衛?如今齊遠而晉近,單是趙氏的兵卒,便足以攻下衛國了。」
那叫渾良夫的人點頭道:「若是晉軍攻入豈非正好?瞶世子便可順利驅走衛君,奪回君位?」
伍封與楚月兒心裡一驚,原來這些人表面上雖是衛君的大軍,其實卻是暗助蒯瞶,若不是
偷聽了他們的言語,誰知道這中間還有如此玄機?
桓魋搖頭道:「看起來是如此,其實內中又有許多難以措手之處,譬如說我們殺了趙鞅。
趙氏要守喪三年,這三年之中,趙氏一族便暫不會動兵。若要靠晉人相助,唯智氏、韓氏和魏
氏三家了,如今韓魏兩家唯智瑤馬首是瞻,晉人動兵,全在智瑤身上。那智瑤狂妄自大、目中
無人,行事不計後果,平生只忌趙鞅一人。若是他率軍入衛,恐怕不僅瞶世子不能奪回君位,
連衛國也滅了。」
渾良夫吃了一驚,又道:「齊國總不會坐視不理吧?」
桓魋道:「可如今趙氏一眾與齊國的王孫封攪在了一起,若殺了趙鞅,恐怕王孫封也不能
倖免,此人是齊君之婿,又與田、鮑、晏三家有親,說不好,齊國反會助晉攻衛,滅衛國來報
仇。如今本司馬大軍悄然不動,就是為此。」
渾良夫沉吟道:「如今既不能殺,不如讓出道來,放了他們回程,由得他們另覓路回國,
豈不是好?」
桓魋道:「渾兄久在孔大夫府上,未知政事,不知其中厲害。若放了趙鞅回去,後果更是
堪虞。」
那渾良夫面帶慚色,道:「小人的確是不知其中玄奧之處,望司馬教我。」
桓魋嘆了口氣,道:「瞶世子派了你來,自是對本司馬放心不下。本司馬若是不告訴你,
瞶世子必以為本司馬另有所圖。」
渾良夫忙道:「桓司馬過慮了,瞶世子哪有此意?」
桓魋道:「如今之勢,表面上是一個戚城,其實牽動著齊晉兩個大國。但齊晉兩軍相持不
下,以致瞶世子只能據一戚城,兵少將寡。這一次趙鞅赴齊,又與田恆結親,定是與齊相談和
議,趙鞅回國之後,齊晉兩國之兵退回本國,區區一個戚城,怎能與衛君相抗?戚城原來是衛
國之城,後來被衛人獻給了晉國,屬於晉國。衛君攻城雖然不敢,但從此之後,瞶世子再也無
法進衛境一步了。」
渾良夫皺眉道:「如今殺又不能殺,放又不能放,如何是好?」
桓魋道:「如今唯有借董門之手殺了趙鞅,然後我大軍而上為趙氏報仇,將董門一眾刺客
格殺,既殺了趙鞅,又能讓齊晉不怪罪於我。」
渾良夫笑道:「桓司馬果然高明,怪不得對趙氏區區百餘人,桓司馬卻帶了八千多人的大
軍前來。」
桓魋嘆道:「董門中人設伏五鹿,雖只一二千人,但大盜柳下跖的騎兵兩千,十分難對付,
無此八千人,怎有把握將他們一舉殲滅。顏不疑、柳下跖等人狡猾多端,本司馬將大軍扎在隱
密之處,便是怕被他們發現。」
伍封與楚月兒對望一眼,心中均叫不妙,原來除了顏不疑等人外,還有柳下跖士卒馬,趙
氏一眾處境大為危險,今日就算殺了桓魋,但在這八千人的大營中要殺出去,殊不容易。若不
能回去,趙鞅等人並不知道對方還有柳下跖一支奇兵,就算少了桓魋士卒馬,也逃不出柳下跖
的騎兵。看來,殺桓魋之事只好暫時放棄了。
渾良夫微微點頭,忽又想起了一事,道:「若是趙鞅派人探測,見王乘營中人少,冒險回
攻呢?豈非硬逼我們與他們一戰?」
桓魋站起身,大笑道:「若他們敢攻回來,便遠勝於將他們趕往五鹿了,我們大軍便殺了
出去。本司馬預先準備的柳下跖軍中大旗,豈非正好用上?到時候從趙鞅姬妾之中找一兩個不
相干的放走,他們定以為我們是柳下跖士卒馬。」
此時他轉過身來,正對著伍封和楚月兒方向,正見他滿面虯髯,臉色青黑,眼中凶光綻露。
他笑道:「殺了趙鞅,我們再換上衛軍大旗,到五鹿找董門中人報仇。就算是事情敗露,齊晉
二國也只會歸罪與衛君,不幹瞶世子的事。若是晉人要滅我衛國,我們也毫無辦法,只好到時
侯再作道理。」
渾良夫面露驚色,嘆道:「桓司馬果然厲害。怪不得宋君如此害怕,千方百計要治你死罪!」
桓魋嘆道:「若不是宋君假意奉承,卻暗調兵車襲我族人,怎會讓他輕易得手?」
渾良夫點了點頭,忽道:「桓司馬為何不打起柳下跖的旗號,直接攻了上去?為何非要等
趙氏一眾反攻回來?」
桓魋眼露驚訝之色,轉過身去,對著那渾良夫道:「渾兄雖然不知兵事,思慮卻細密得很,
怪不得瞶世子對你如此器重。其實,我們若能一舉攻上去,自然是最好不過的事。但董門中人
只知道我們是衛君派來斷趙鞅的歸路,迫他們入伏,斷不敢攻殺趙氏。若我們攻殺趙氏,他們
定會知道我們另有所圖,甚至猜出我們會連他們也殺了滅口。要是他們預先有所準備逃走,我
們殺了趙氏一族的事定會傳遍天下,衛君便會知道我們暗助瞶世子了。」
渾良夫不住地點頭。
桓魋道:「還煩渾兄到前鋒司馬王乘營中跑一趟,若是明晨趙氏還遲遲不拔營前行,便讓
他前行三百步紮營,將趙鞅嚇走。王孫封這小子飛趕了來,多半是知曉了顏不疑之謀,定已派
人向鮑息求援。鮑息若派援軍來,本司馬這支大軍便假裝不知是誰,設法阻他一兩日。王孫封
和趙鞅就算想破了頭,也不會知道本司馬會領一支大軍在此罷?哈哈!」
渾良夫點頭答應,讚歎道:「當年晉楚城濮大戰,晉軍退避三舍,將楚軍殺得大敗,如今
這城濮之地,又有桓司馬這樣用兵如神的宿將,若是晉文公在世,恐怕也免不了退避三十舍、
三百舍吧!」口中說著諛詞,出了大帳。
桓魋緩緩轉過臉來,眼中閃過一縷詭異的得意之色。
伍封心中忽地焦急起來。他與楚月兒出來了許久,若是再不回去,恐怕眾人真會回過頭來,
便中了桓魋之計了。向楚月兒使了個眼色,悄悄退開。
正見兩個小兵將渾良夫的馬車牽了過來,路過帳邊暗處時,伍封向楚月兒使了個眼色,兩
人輕輕滾到車下,緊抓著車底的轅木。
便聽渾良夫上了車,喝叱聲中,馬車出了大營,又向半裡外前鋒司馬的營寨駛去。
伍封二人緊貼著車身,恐被地上的石頭擦著。未過多久,便到了王乘的營后,聽見渾良夫
與后營守門士卒應答了幾句,馬車向營中駛入。
馬車停下,渾良夫下了車,囑人將馬車牽走。伍封心中一動,悄悄拔出劍來,在兩匹馬的
屁股上分別輕輕刺了一下,二馬長嘶一聲,揚蹄向前衝去。
營中士卒亂叫:「馬驚了,馬驚了!」便有人急步追來,卻又怎追得上?
霎時馬車衝出了營寨前面的柵門,駛入了曠野,伍封用劍將馬韁繩割斷,二馬飛奔而出,
馬車急停。
伍封與楚月兒從車底爬出來,飛快回到趙鞅一眾人的大營。
此刻天已微亮,眾人因他們出去了一夜未歸,早已經心急如焚,此刻見二人渾身灰塵地回
來,無不大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