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因疼嬌女闖金甲(上)
南宮婦好回到曌宮時,上官霜竹正在畫一枝雪后孤竹。看到她面色蒼白而疲憊,且帶著惱怒,於是沉默不語,只看著茜紗窗出神。
上官霜竹也不說話,只是淡淡的畫著他的孤竹。寶鼎之中焚著濃密的蘇荷香,裊裊的白色煙霧瀰漫在整個金鳳翎的側殿里。
「你今日,到底是怎麼了?」上官霜竹最終忍不住出口問詢,他看著捧著一盞紅色茶湯怔怔出神也不說話的南宮婦好,溫然道。
南宮婦好搖搖頭,只是看著茜紗窗外的竹影搖曳還有婆娑翩然的花草。她絲毫不介意那冷掉的茶盞,端起來小口小口的戳飲著。
上官霜竹見她如此,隨即擱下筆墨吹了吹。走到南宮婦好背後俯下身抱了抱她,又體貼的給她揉了揉肩膀。柔聲細語道:「陛下今日勞累一天,也該好好歇歇了。」
南宮婦好微微擺擺手:「還好吧,今日送了木蘭入金甲衛,只是頗費了一番心思。」上官霜竹笑了笑,坐在南宮婦好身邊招手抱過她溫柔的哄道:「雪花,放鬆些。」
南宮婦好點點頭,疲憊的靠在上官霜竹的懷裡,沉沉的閉著眼,「嗯」了一聲。上官霜竹半響無言,還想在說什麼,卻發現南宮婦好已經沉沉睡去。
他不由得嘆息一聲,就那麼坐在那裡抱著沉睡的南宮婦好一動也不敢動的坐著。直到次日,南宮婦好醒來,歉然看著他。
上官霜竹也只是淡淡笑道:「你睡的熟,玲瓏和玉璧都沒有來打擾你。」
南宮婦好臉頰微微一紅,低頭只是不說話,只是體貼的給上官霜竹按摩捶打著肩膀。良久,直到有內侍來通稟,才放開。
「陛下萬歲,辰將軍回來了。」那內侍跪在殿外低著頭稟報,對於南宮婦好和上官霜竹的親昵動作,視若無睹。
聽聞辰文雨回來了,南宮婦好一喜,連忙吩咐內侍去書房。
自從幾年前南宮婦好產女時,辰文雨請旨去了金凰國的邊關歷練,這一別已經是八年未見了。她換防歸來,南宮婦好自然是高興。
且只說南宮婦好離開后,上官霜竹依舊在自顧自的畫著孤竹。此時已經是深秋時節,難得疏朗的陽光透過多格菱花門投影進殿里。
內侍宮女都安靜的候在殿外,安靜的殿內只有上官霜竹一個人在靜靜的畫著畫。突然之間,一個躲在廊柱后好奇看著他作畫的小小身形,引起了他的注意。
他定睛一看是剛咿呀學語,走路剛穩當的南宮玲琅。隨即擱下筆,對她微笑招招手道:「玲琅,過來。」
對於上官霜竹的微笑,很少有女子能抗拒,別說是南宮玲琅這樣的小孩子了。
她眨了眨烏溜溜的杏眼,乖乖的蹭到上官霜竹身邊,請安行禮道:「鳳王亞父萬福。」
看她只身前來,上官霜竹不由得好奇。隨口問道:「怎麼自己跑出來了?你父親呢?」拓跋秦亦一向是心疼女兒,白日里無暇顧及也是託付給已經是弱冠之年的南宮游翌照顧的。
南宮游翌已然成年,也漸漸的成了南宮婦好的左膀右臂之一,又被封了王世子,正式賜了宅院。拓跋秦亦一向和他親厚,所以女兒也拖給這個表兄照看的。
「父親陪著母親,在書房呢,我是趁表兄沒有看到,甩了姆媽和婢女跑出來的。」她獨自溜出來玩,跑著跑著迷路了,不知不覺轉到了這裡。
上官霜竹瞭然,隨即指著他畫的孤竹轉移了話題,問道:「玲琅是否是喜歡亞父畫的畫?」南宮玲琅點頭,上官霜竹旋即笑言:「那,亞父教你畫畫好不好?」
南宮玲琅開心的點點頭,於是上官霜竹就慈愛的把南宮玲琅抱在懷裡坐著,小心握著南宮玲琅的小手,手把手的換了一張紙交給她畫畫。
大概是過了一會兒,尋找南宮玲琅的姆媽和婢女尋了來。見到南宮玲琅在這裡,鬆了一口氣的忙不迭給上官霜竹道謝:
「鳳王邸下,真是多謝您照看二公主了,若不然世子殿下怪罪下來,我們就是打死也擔不起呀。」
上官霜竹不以為意的擺擺手,算是接受了他們的道歉。又看著他們帶著南宮玲琅走了,才想繼續作畫,突然聽到了他們的議論聲:
「看到鳳王邸下的絕世容姿,突然想到今日沒有看到大公主呢。」?「你不知道么?大公主和庄大人家的大公子,一起入了金甲衛歷練呢。」
「呀,是了。我給混忘了呢,你一說我還想起了。」?「什麼?說來聽聽。」?「我有個親戚的兒子是金甲衛,她說大公主和庄小公子在裡面並沒有受什麼特殊照顧呢。」
「怎麼?不就是去歷練歷練么?還需要什麼特殊照顧?」?「不是如同你想的那般,聽說很是苛刻辛苦呢。」?「能苛刻到哪裡去?」
「據說,要和其它入選的世家子弟一起訓練,這倒還罷了,只是要格外多挨揍一些。」?「你是胡說吧,那可是大公主,怎麼敢有人揍呢?」
「怎麼不可能,是那小子親自說的,入金甲衛第一日,就會有年齡稍微小一點的金甲衛來揍他們,看反應能力。」?「呀,這麼狠心?」
「是呀,據說當年陛下和庄大人,也是這麼過來的……」「那太慘了。」?「誰說不是呢。」?「……」?「……」
他們的議論聲越來越小,只因為越走越遠。可是上官霜竹的臉色卻變了又變,怔怔半響。方才回過神時,才發覺畫好的孤竹上滴滴答答的滴了好幾滴大大的墨跡。
想起她們剛才說的話,又想到女兒可能在金甲衛受到的待遇,上官霜竹的臉色剎時變得雪白,又轉而變得怒髮衝冠。
他狠狠的一把揉皺了畫紙,又狠狠的擲在地上。猛地霍然起身,怒氣沖沖的向外飛快走去,不顧身後幾個內侍不明所以的驚呼聲:
「鳳王邸下,您要去哪裡?好歹等等奴才們,說一聲呀……」上官霜竹一心一意的向著花園后的御馬苑中走去,對於身後的聲音置若罔聞
他走的飛快,腳下生風,又恨不得運起學過的輕功,只是一刻也不想耽擱。
御馬苑的管事看到上官霜竹這般急火火的過來,只當是有急事,也不敢多言的利索備馬。
上官霜竹翻身上馬,勒韁一夾馬肚「駕」的一聲,又連連催馬,風馳電掣一般的闖過重重宮門,疾馳出了道道宮門,因為速度太快,守衛宮門的侍衛皆是沒有反應過來。
所以上官霜竹几乎沒有遇到阻攔一般的馬踏疾馳輕無塵的向著金甲衛的方向狂奔而去,他手裡還握著從侍衛手裡搶過來的長矛。
他現在一心只想把女兒從金甲衛裡帶出來,不想她在被欺負。所以人擋傷人,佛擋砍佛,發了瘋一般的連連催馬,向著金甲衛的營地疾馳衝去。
遠遠的看他,一身綠衣,此刻卻飄忽如綠色的磷火一般向著金甲衛的營地衝來,連傷數人,連撞數關,只要闖入營地內了。
接到軍士通報的金甲衛兩個將軍已經氣的面色鐵青,全副戎裝的提刀握劍親自登上門樓崗哨。
看著赤紅了雙眼的上官霜竹,金甲衛統領大喝一聲,怒斥道:「呔!上官霜竹!別以為你貴為我朝鳳王就能為所欲為了!你如此奪馬搶矛,橫衝直闖我金甲衛,是想奪權造反么?!」
上官霜竹勒了勒馬韁,駿馬嘶鳴一聲,上官霜竹「吁」了一聲安撫下揚蹄不穩的駿馬,方才客氣的於馬背上拱手讓禮道:
「將軍誤會了,我只想接走大公主,我的女兒,不在軍營歷練罷了。」他說的冷淡,卻不客氣。
那統領一愣,壓了壓怒火,面無表情問道:「可有陛下旨意?」若是他有旨意,到也不至於太難看了。可是上官霜竹搖搖頭:「並沒有,來的匆忙了。」
其實哪裡會有旨意?他知道南宮婦好定然不會有旨意同意他把南宮木蘭接走的,此時,南宮木蘭和庄錦程也聞得風聲,偷跑到了門樓下,透過門縫看到了上官霜竹。
「既然沒有旨意,那鳳王請回吧,此事自會有陛下處理。」金甲衛的統領語氣森冷的怒道:金甲衛一向自視甚高,自詡天子禁軍,如今竟然被人挑釁,心裡自然十分不爽。
可是他們並不會當面太過了,不然有理也會成了無理。故而他們只是驅趕著上官霜竹,聽得父親的聲音,南宮木蘭按耐不住的哭喊出聲:「阿爹——嗚嗚——」
她本是父母手中寶,長到這麼大自然是千寵萬捧的。哪裡經過如此陣仗,故而雖然入金甲衛時只是因為沒有完成訓練任務而少食半餐飯,卻也早已滿腹委屈。
此刻見到上官霜竹,自然是忍不住的大聲隔著一層門和許多人哭喊起來,彷彿要哭盡所有委屈。
聽到女兒越哭越聲嘶力竭,上官霜竹自然是心疼如刀割一般。他的臉色也變得陰沉陰鷙,森冷道:「你們苛待我的女兒,還不快些讓開!不然,定要取爾狗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