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沈三離機斷家務事,看輿圖祖孫說紅番
沈今竹吃完最後一顆凍葡萄,勇闖盤絲洞的金釵玉釵香汗淋漓的尋來了。
「你們怎麼才來,我等了好久了呢。」沈今竹若無其事的接過金釵手裡的蟈蟈籠子,擱在羅漢床上的小几上,「這個大的蜘蛛給芳菊,今晚揭開盒子,估摸她的蜘蛛結的網最密了。」
此時沈韻竹恰好也在這裡,芳菊這個晚輩都得了,總不能讓韻竹這個當姐姐的白看,沈今竹便將另一個蟈蟈籠子給沈韻竹,嚇得金釵玉釵手腳抖索:都送出去了,難道還要我們再去山洞捉嗎?
好在沈韻竹推脫了,「你自己留著吧,我已經得了一個。」她和王氏閑話了幾句,外頭就有管事尋她來回事,這回是倉庫上的管事娘子,說安排的那套用在今晚家宴上的甜白瓷杯盤碎了兩個小碟,湊不成一桌席面了,問該怎麼辦。
怎麼辦?沈韻竹心裡冷哼一聲,換成以前大嫂當家,你們也敢這樣回事?正欲借題刻薄王氏幾句,吃飽喝足準備告辭的沈今竹卻噗呲一笑,玩味的看著管事娘子。
沈韻竹問道:「四妹妹笑什麼?」
「這個管事果真是庫房的人?怎麼記性那麼差?連我記得哩。」沈今竹說道:「前年採買的要去景德鎮找民窯給家裡燒一批青花瓷器,問老太太在瓷器上燒什麼圖案好,我恰好在一旁聽著,說不喜歡青花,要燒甜白瓷,老太太依了我,就定了甜白,還說既是我們這一輩女孩子名字里都有個竹字,這甜白瓷就刻上竹節的暗紋。這批瓷器足足大半年才燒好運過來,杯盤茶盅、擺設用的各種花瓶,幾十個大箱子呢,老太太當時還玩笑說,燒的太多了,怕是等到敏哥兒和訥哥兒當了爺爺,這甜白瓷還能用上擺他們孫子的滿月酒呢。」
熊孩子說話不留情面,更不會想到這裡頭有大嫂王氏的緣故,嘖嘖道:「不就是碎了兩個小碟,就湊不成一桌席面了?敢情咱們家家宴趕得上皇宮的大宴了,要擺上百八十道菜?你這刁奴定是欺我二姐不知道這個掌故,故意難為她吧。」
被八歲的小主人一頓數落,管事娘子面目赤紅,她原本生的有些黑,黑加紅,整個臉如同快要過期的豬肝,囁喏不知如何應答——沈家姑嫂面和心不合,四小姐天真浪漫看不出來,她們這些人精那會不知呢?雖說如今是二小姐現管著家事,但王氏主持中饋多年,餘威和余恩均尚在,不需要王氏刻意交代什麼,總有些像管事娘子這樣的鑽營之輩欺沈韻竹年少不經事,故意使絆子,以討王氏的歡心,說買不到好鰣魚的採買如此,她亦是如此。
前年沈韻竹還是閨閣小姐,那裡留意道這種瑣事,如今當了家,雖有忠僕周嬤嬤幫襯著,也著實有些力不從心,離婚大戰加上管家諸事不順,早已不是一個月前那個欲語先羞、嬌滴滴的待嫁新娘了,所以沈今竹剛道出實情,沈韻竹便將手裡半盞酸梅湯在案上重重一擱,冷聲喝道:「竟敢如此欺瞞!沈家是容不得你這個樣的大膽刁奴!」
沒想到撞到槍口上了,管事娘子忙跪地磕頭請罪道:「奴婢並不是故意欺瞞,奴婢今早開了箱子,數量確實不夠,沒想到還有其他箱子裝著同樣的甜白瓷。」
王氏輕飄飄接過話,「你一個管庫房的,庫里有什麼心裡不清楚?賬冊上沒寫明白?偷懶耍滑鬧出這種烏龍來,差點耽誤了家宴,你可知罪?」
管事娘子忙借坡下驢道:「奴婢以前是廚房上的,剛去了庫房不久,出了差錯,請大少奶奶和二小姐責罰。」
王氏長眉一挑,側身問沈韻竹:「二妹妹,你看?」
你做好人,讓我出頭做惡人,沈韻竹緊了緊隱在衣袖下的拳頭,面色幾經變幻,最後搖了搖手中的芙蓉紈扇,輕鬆說道:「我不過是代管家務,等大嫂病好了,對牌和賬冊都是交還的,大小管事以後還是要為大嫂辦事,怎麼處置這刁奴,我聽大嫂的便是。」
這丫頭上手倒是挺快,看來以後不可小覷了她,王氏說道:「今日乞巧節,見血不吉利,板子就免了,革你半年銀米,回廚房做幫廚,你可認罰?」
只要不被趕出去就行,去廚房打雜怕什麼,橫豎等大少奶奶病好,重新管家了,我還能有出頭之日,管事娘子磕頭認罪退下。
沈韻竹告辭,沈今竹跟著站起來說道:「我要回去做功課了,大嫂你好好養病,明日得空再來看你——那個蜘蛛記得給芳菊侄女啊。」
「知道了。」王氏依舊懶懶的歪在引枕上,「管嬤嬤,外頭熱,叫粗實婆子抬兩頂涼轎送兩位妹妹回去。」
兩頂涼轎并行在抄手游廊里,沈韻竹若有所思,低聲道:「今天的事,謝謝四妹妹了。」
涼轎晃晃悠悠,盪的沈今竹直打呵欠,「啥?那個刁奴啊,我也是恰好知道底細,大嫂狠罰了她,給你出氣了,二姐姐不要生氣啦。」
此時一紅一綠兩隻蜻蜓互相追逐著飛過,坐在涼轎上的沈今竹像是打了雞血,精神起來,驀地站起,揮舞著雙手抓去,居然捉到了綠蜻蜓,抬轎的粗實婆子們發出一陣驚呼,好容易保持平衡沒讓沈今竹掉下去,跟在轎子後面的金釵玉釵嚇得面色發白,額滴個神啦,求四夫人大發慈悲早點回來吧,您一天不管,表小姐就能上房揭瓦,額們實在受不了啦!
沈今竹捏著蜻蜓翅膀,樂呵呵的給沈韻竹看:「瞧這個大不大?給二姐姐喂蜘蛛去?」
沈韻竹看著蜻蜓鼓起的大眼睛,內心輕輕一嘆:算了,我和她說這些做什麼,分明還是個不通世事的熊孩子。
其實沈韻竹倒是誤會了,沈今竹並非不知愁為何物,她明白沈韻竹心情不好,蜘蛛沒送出去,就巴巴的捉只蜻蜓逗姐姐開心,手段過於簡單稚嫩,沈韻竹理解不了,這和年齡有關,就像敏哥兒和訥哥兒能從躲貓貓遊戲中找到快樂,而沈今竹就不屑於參與其中,這便是代溝吧。
話說管嬤嬤目送了兩位小姐的涼轎消失在樹蔭里,這才回到院里,打帘子的小丫鬟自知有錯,見管嬤嬤回來,忙自覺的跑到日頭底下跪著,自扇了兩巴掌,甚是捨得下手,雙頰立刻紅腫起來,「奴婢該死,偷懶去耳房歇覺,耽誤打帘子通報。」
大過節的,一上午連罰兩人,管嬤嬤心情很是不爽快,若是把這個小丫鬟罰的狠了,怕人閑話說王氏狠戾,只得說道:「你老子娘一輩子在外院上洒掃,風吹日晒的,好不容易把你弄到二門裡頭當差,盼著你出息,你倒好,大白天的主子都沒睡,你貓在耳房裡打起呼嚕來,真該潑一盆冷水清醒清醒,去浣衣房裡吧,天天冷水泡著,看你還瞌睡!」
小丫鬟哭噎著,對著王氏的房間遙遙磕頭,捲起包袱走了。
管嬤嬤回到房間,見王氏舀著一盞凍葡萄酸梅湯喝著呢,急忙奪了碗勺,「還吃著葯呢,最忌生冷,吃這些作甚?」
王氏無所謂的嚼著凍葡萄,「這月屋裡連冰都不敢用,也不見身子好了多少,可見大夫說的話不能全信了,乘著還有胃口,吃點想吃的,且過的一日是一日罷。」
人若久病,性子變得古怪消極也是常事,管嬤嬤長嘆一聲,將碗勺還給王氏,「就吃一盞,再多便是不能了。」
「還是嬤嬤對我好。」王氏仰首一笑,管嬤嬤見王氏吃的香甜,就沒提沈今竹聽了她們的談話這事,怕打擾她的興緻,暗想橫豎四小姐懵懂無知,聽了些也無妨,小孩子家的,過一晚就忘記了。
王氏就這麼任性了一回,到下午便覺得小腹不適,只是她生性好強,強撐著參加完當晚的乞巧節家宴,到了下半夜上吐下瀉,腹痛不止,連夜請醫問葯,竟是一病不起了,當然,這都是后話。
且說沈今竹「獻寶」不成,只得將綠蜻蜓餵了蟈蟈籠里的蜘蛛,還威脅說:「把你餵飽飽的,今晚一定要爭氣結網啊,要不然,我就把你送給大嫂的百靈鳥當口糧。」
金釵忍不住問道:「四小姐,百靈鳥吃蜘蛛?」
「不清楚。」沈今竹坦然道:「不試試怎麼知道吃不吃。」
金釵玉釵面面相覷,默默為百靈鳥點了個蠟。
回到小院,金釵玉釵偷偷向福嬤嬤告狀,福嬤嬤愁的皺紋都多了,好一頓嘮叨,沈今竹沒再生事,上午老老實實寫字讀書,用罷午飯,正欲歇個中覺,福嬤嬤提著一通腥臭溫熱的液體進來,沈今竹眼皮亂跳,問道:「這——這是什麼?」
福嬤嬤說道:「烏雞血。」
「做什麼用?」沈今竹覺得大有不妙,莫非又是什麼稀奇古怪的美白秘方。
福嬤嬤將一整包桃花粉倒進烏雞血中,用豬毛製成的排刷邊攪邊說:「這是夫人從《香奩潤色》上找的偏方,將二月桃花研磨成粉,在七月七正午取烏雞血和之,塗在臉上身上,皮膚白裡透紅,非常好用呢。」
「什麼?!」沈今竹嚇得緩緩後退,正欲跳窗逃走,被埋伏在此的金釵玉釵捉住,此時又湧進七個小丫鬟,將沈今竹抬到浴房的竹榻上,按照上午排練按腿的按腿,脫衣的脫衣,分工協作,福嬤嬤化身粉刷匠,蘸著桃花烏雞血一遍又一遍的往沈今竹身上刷,還不停的安慰說:「若想人前變美,就得背後受罪,乖乖別動,過一個時辰才能洗呢,四小姐歇個午覺吧。」
也不知是年少瞌睡多,還是掙扎著累了,沈今竹居然真睡過去,醒來沖了五大桶水,對鏡一照,福嬤嬤滿意的笑道:「果然有奇效。」
沈今竹腹誹道:這是嚇白了好吧!
到了傍晚,沈今竹換了身衣服,去沈老太太院子里問安。
才入院門,就見一個面有淚痕的婦人領著一對才留頭的男童女童出來,男女童都曬的漆黑,比沈今竹更甚,引領客人的僕婦解釋說:「這是阮夫人一家,以後要在咱們家暫住。」
家裡時常會有暫住的客人,沈今竹自己都快要去瞻園常住了,她對新客人一點興趣都沒有,倒是覺得終於有人比她還黑了,有些沒心沒肺的幸災樂禍之感。
進了屋,得知沈老太太會客後去了書房,沈今竹徑直找過去,沈老太太抱著一卷巨幅圖軸,向她招手道:「四丫頭,過來幫祖母把這個鋪在羅漢床上。」
沈今竹樂不可支說道:「是《大明萬國輿圖》么?今日祖母要給我講那裡?」
成人高的圖軸在山字大理石羅漢床上緩緩展開,這是西洋傳教士利瑪竇所繪、工部員外郎李之藻翻譯臨摹,是史上最全、最精準的世界地圖,后流傳至今,按大明律,民間是不準私藏刻印臨摹這等巨幅地圖的,連官員收藏的地圖都有嚴格的限制,不是你想有就有,但縱使如此,處於各種需要,地圖還是在黑市上廣為流傳,沈家以前做過航海貿易,那時家裡就收藏了這幅《大明萬國輿圖》,世界之大,盡在眼底。
沈今竹指著寫著錫蘭國(即斯里蘭卡)的地方說道:「上次您講到這裡了,說這裡產各種寶石、乳香還有龍涎香,當年鄭和下西洋時,錫蘭國王膽大包天,想搶了咱們大明的船,被鄭和打敗,綁著國王回來,咱們皇帝另選了新王換上。」
沈老太太是頂門立戶的獨女,早年隨父親行鹽,後來和夫婿攜手做海商,見識頗廣,閑來無事經常給沈今竹講些見聞奇談,從不像其他婦人那樣說些神鬼報應、烈女孝子的故事。
「你記性倒是挺好。」沈老太太摸摸沈今竹的光頭,「今天不說錫蘭了,咱們講講台灣。」
「自己家的地盤,有什麼好說的,我想聽您講這裡嘛。」沈今竹指著非洲地界說道:「聽說崑崙奴的老家就在這裡。」
「什麼自己家的地盤?」沈老太太面有慍色,「荷蘭人已經攻佔澎湖了,如今台灣幾乎被荷蘭和西班牙瓜分,咱們大明毫無還手之力,龜縮不出,任憑台灣百姓被人魚肉,如今看來,整個台灣都會淪陷,唉,若是鄭和還在,怎容得這些宵小之輩染指我大明國土?」
「方才在院里碰到母子三人吧?他們章家原本是福建人,當年和我們沈家一樣是海商,和我們沈家半路出家不同,章家世代都是吃海商這碗飯的,當年咱們家剛入行,章家幫了不少忙。後來大明又開始海禁,逼的沒辦法,舉家遷到台灣,買通了當地官員做起私人海上貿易,唉,荷蘭人打過來,章家遭遇滅頂之災,諾大的家族只逃出母子三人,不知在海上漂泊了多久,萬幸被漁船救上來,快到福建了,又遇到倭寇打劫,九死一生到了金陵,孤兒寡母投奔我們沈家。」
難怪那兩個人比我還黑,原來是在海上漂泊曬的,若不是連遭劫難,也不會在選在過節的日子投親靠友。沈今竹目光在地圖上掃視,指著標記著荷蘭的地方問道:「看起來不過是個小國,還沒有我們南直隸一半大呢,怎地如此猖狂?」
沈老太太答道:「聽章夫人說,荷蘭人的大炮火【槍著實厲害,台灣防務空虛,大明官兵潰敗的潰敗,戰死的戰死,居然有些官兵擔心朝廷問責,乾脆落草為寇,和倭寇一起作亂。」
每次說起倭寇,沈老太太心裡都會錐心一痛:她的長子就是抗擊倭寇時殉國的。沈今竹聽沈老太太講過無數遍大伯父殉國的故事,此時看著祖母臉色,知道一定又想起了大伯父,遂轉移了話題,握著小拳頭說道:「現在才明白李清照那句『至今思項羽,不肯過江東』的意義,大明什麼時候才能把荷蘭人和西班牙人趕出台灣,為無數個章家那樣的家族報仇呢?」
沈老太太頹然垂首坐在羅漢床上,嘆道:「大明帝國正在衰落啊,和人一樣,有過壯年,也有日暮西山的那天,鄭和時期萬國來朝、天下臣服的榮耀一去不復還。我也是如此,本以為好好保養身子,天天打拳強健體魄,絕不會躺在病榻上成為脾氣古怪的老廢物,平日最不喜別人說老這個字,如今看來,人不能不服老啊,連帝國都在衰老,何況是我等凡人。」
沈今竹懵懵懂懂,「爹爹給我講史書,凡是國之將亡,必有妖孽生,百姓流離失所,土匪群起;藩王大將自立為王,各自為戰;或外族入侵,逐鹿中原。如今我大明並無這些徵兆,江南富足,金陵城歌舞昇平,秦淮河更是夜夜笙歌,從未聽說過大明國要完吶。」
「傻丫頭,這種話誰會亂說?要殺頭的。」沈老太太說道:「以史為鑒,你爹爹說的有道理,我也希望自己是瞎想,說不定那天大明轉運,把這些紅番驅除出去也未可知。」
「對對對。」沈今竹疊聲和道,靈光一閃,胡謅了一句,「但使龍城飛將在,不教紅番渡河山。」
「最近還開始出口成章了。」這話把沈老太太逗樂了,「你這是開了竅呢,還是你二姑姑教的好?還真和以前不一樣了。」
「是我天生奇才,開了竅,我爹爹打小是神童,南直隸解元,二十多歲中進士,我是他閨女呢,還能差么?」沈今竹涎皮賴臉往沈老太太身上蹭,終於說出了憋了許久的話:「祖母,我不想去瞻園。」
熊孩子有進益,沈老太太比自己病癒還要高興,她依舊寵溺的摸著孫女的小臉,卻不再一味順從,「以後乖乖的跟著你二姑姑,將來奔個好前程,我老了,教不了你什麼啦,瞻園又不是北京,我們祖孫倆見面說話都便宜」
祖孫兩個說著體己話,外頭丫鬟來請,說家宴快要開始了,請老太太和四小姐入席。
乞巧節算個不大不小的節日,往年住在八府塘的沈三爺一家是自行過這個節的,今年沈老太太小中風,沈三爺時常過來伺疾,乞巧節乾脆把家人都帶來烏衣巷老宅團圓,沈大少奶奶王氏和沈三夫人何氏照例舉筷給沈老太太布菜,沈老太太擺手說道:「孫媳婦身體不太好,你就歇著吧,不用你布菜了。」
王氏只是不肯,笑道:「今日好些了——三嬸都站著呢,我這個晚輩媳婦不好坐著。」
沈老太太拍著何氏的手,「你也坐下,不準推辭。」
鰣魚擺上桌,當然是最喜此物的沈老太太先動筷子,略嘗了嘗肚皮肉,點頭贊道:「今日魚新鮮,蒸的也恰到火候,你們都嘗嘗。」
老太太說好,晚輩們自然都說好,沈韻竹舉杯向著何氏敬酒:「今日多虧了三嬸嬸幫忙,才弄到這麼好的鰣魚,我敬您一杯。」
言罷,一飲而盡。何氏笑著對王氏說道:「韻竹真是能幹,以前連賬冊都少摸過呢,現在才上手一月,管家做的有模有樣。你有此膀臂,以後定會輕鬆許多。」
何氏鹽商之女,嫁的丈夫沈三爺也只是捐了官身,一門心思做生意,因此來往多是生意圈的太太們,沈韻竹的奶娘管嬤嬤去八府塘找何氏幫忙,以解燃眉之急,何氏立刻派了心腹去魚行的行首夫人那裡求,在桃葉渡挑了剛上岸的大鰣魚,用冰塊鎮著快馬運到烏衣巷,真是一騎紅塵韻竹笑,無人知是鰣魚來。
這二丫頭還挺本事,找了三嬸幫忙,長此以往,會不會覺出以前的賬冊有問題?王氏心苦,面上依舊和容悅色,「是啊,我也慶幸有韻竹幫著管家呢,家裡井井有條,我也能安心養身體。」
酒過半酣,女眷們紛紛打開盒子,看誰的網結的密實,勝出者是王氏的長女沈芳菊,芳菊有些靦腆,「這蜘蛛是四姑姑給的。」
沈三叔打趣道:「喲,今竹還會孔融讓梨,二姐姐真會調【教人,熊孩子都快成淑女了,我得趕緊寫信給二哥二嫂報喜去。」
沈今竹最不喜歡聽這話,看著自己的盒子,靈機一動打岔道:「你們看,這個蛛網像不像個壽字?」
縱使草書大師懷素在世,也寫不出這麼不像壽字的字,可為了圖個彩頭,眾人都附和說真像個壽字,久而久之,還真有點像了!
在金釵玉釵的熱烈期盼下,沈佩蘭次日一早便回烏衣巷,要沈今竹收拾行禮,「瞻園都準備好了,初十過去。」
「我有好多東西要帶過去呢,算上今日也只有兩天時間啊!」沈今竹困獸猶鬥說道:「二姑姑,橫豎我八月十五還要回來過節的,不如等過了中秋再去?我還慢慢收拾,免得漏下什麼還得派人回來取。」
沈佩蘭嗤笑道:「你為什麼不過了年再去?」
沈今竹拍手道:「好的呀。」
沈佩蘭翻了個白眼,「想得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