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進城
蕭長風和蕭白紛紛坐在大廳的木椅上默然相對,別離感懷之情行於言表。
此時早已月華中天,奶白色的月光零零散散的飄灑在屋子裡面,使空氣中到處流動著凄茫茫的色彩,更添悲切之意。
孫慶遠和魏權安走後,蕭長風將所有的事情都全盤告訴了蕭白。
蕭白心中震驚下,終於明白為什麼新皇趙興會如此賞識自己的父親,要麼不上任,一上任便是一品大員。同時也知道原來自己的爺爺竟是當年威震塞外,可治匈奴嬰兒夜啼的邊關大將!然而後期是因為盡忠才辭官歸隱,現在又同樣要因為盡忠再次披掛上陣。
在蕭白心裡,實際上對盡忠報國的事情並不抵觸,因為他前生便是個處處將家國放在第一的軍人,深知這其中的無奈與自豪,但等他知道蕭長風並不能攜帶自己一同離去,心中還是難掩別離之情。
當蕭長風告訴蕭白自己也即刻就要進京上任的時候,頓時讓他心中狂喜,蕭白早就想著要在這個世界大展拳腳一番,然而那種貌似古代的官場之爭就更是讓他感覺既是刺激又是嚮往,但正當他幻想著怎麼依靠著自己的能力在京中搞風搞雨的時候,突然被蕭長風一盆冷水澆下,硬以此去京中要於三大世家對決,前途險惡,而蕭白年紀又尚小為由。告訴他在蕭家還未立足之前,堅決不同意他一同入京,要麼暫時寄住在外公家中等待消息,要麼就先跟在孫慶遠身邊增加一些閱歷再說。
搞的蕭白心中鬱悶至極,不是說在古代十五歲都可以取妻了嗎,不是說十五歲都有很多人對陣沙場了嗎,可為什麼自己都快十六了但在家人眼中還是年齡尚小呢?不過話雖這樣講,蕭白心中卻是雪亮,依照自己多年來表露出的能力,爺爺不可能因為自己小而不讓自己上京,實則是因為京中爭鬥險惡,一個不慎便動轍全家!然自己是蕭家單傳一脈,爺爺也是害怕自己也會跟著丟了性命才極力阻撓的!
並且建雄國風俗一向以忠孝為先,忤逆長輩之意更是大大的不孝,蕭白可不想背負這樣的名義。多次苦求不得結果下,蕭白最終還是妥協。選擇跟在孫慶遠身邊。外公家他是肯定不會去的,根本不可能受得了那副勢利的嘴臉。
但此刻蕭白越想越是擔憂,到底京中危險的到什麼地步,竟然讓爺爺對自己這般決絕?
連連憂心下不由暗中立誓:「無論你是皇帝亦或世家,若是我家人一旦有任何好歹,自己必定傾起全身能力,不將你種族的最後一根毛疵銷毀,誓不罷休!」
第二天一早,老爺倆都早早起床,但從其微紅的眼白來看,兩人分明都是一夜未睡,蕭長風從屋中的牆上再次跨回了那把寒芒閃閃的大刀,身上也穿著不知從哪裡找出的一套烏黑髮亮的戰甲,瞬間從一個強壯的老人變為一名威風凜凜的將軍,強烈的感官衝擊下,蕭白心中羨慕不已,幻想著自己那一天也能披盔跨馬,指揮千軍馳騁在沙場之上。
孫慶遠和魏權安的車駕早早就來到蕭家門外,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孫慶遠今日帶來的衛兵儘是穿著鋼鎧,隱約也可見微微散發的殺氣,比起作日的衛兵簡直天上地下的區別。孫慶遠更是時不時的指揮隊伍干一些無聊的事情。這另無論是蕭家大小或是魏權安看到都是暗中好笑,這孫大人還不是一般的好面子啊。
走出門外的時候,爺倆頓時一愣,他們沒想到幾乎全村的鄉親們都來送別了,著實另蕭家老少兩個感動非常。
紛紛見禮過後,蕭長風激動的接過鄉親手中遞來得送行酒,高舉頭頂道:「鄉親們,我蕭長風自定居於此三十餘載,盡得大家照顧,此中恩情不勝了表,若蕭某此行可報國安邦,必當回來報答鄉里,這一碗酒,蕭某敬大家了!」鄉親們看在眼裡,有的面上浮現出悲歡莫名的笑容,有的則早已熱淚盈眶。
蕭白眼裡看著,心中感動,強自歡笑道:「哈哈,小子此去就在武陽,大家依然還是鄰居,我定會常常回來看望大家。到時給鄉親們再帶些大補禮物,咱們還是可以相聚啊!」
有人一聽說蕭白口中的『大補』,立刻心有餘悸的笑了起來,那笑容現在臉上,比哭也不遑多讓。
這時昨日在村口等待蕭白的那個叫二牛的青年從中走了出來,手中還拿著日前的包袱,看了一眼一旁的孫慶遠,對蕭白小聲道:「這個是昨天鄉親們湊來給你逃跑的盤纏,呵呵,現在也不用跑了,不過有錢到哪都好說話,你還是拿著,到城裡買點東西也好!」蕭白感動的接在手裡,只覺入手頗沉,知道這些都是鄉親們多年積攢,當下連忙退拒道:「這怎麼行?」
二牛道:「這是鄉親們的心意,你不接,可是因為自己能夠入城,嫌棄我們了嗎?」話說到這裡,蕭白只好苦笑著默默的收下了。
與鄉親們紛紛告別完畢,時辰已是不早,一行人走至村口,由於蕭白和孫慶遠要向南,而蕭長風和魏權安卻要向北,所以並不能夠同行。
到了分手的時候,蕭長風大力拍了拍蕭白的肩膀,唏噓道:「白兒,安心在這等著,好好跟在你孫伯伯身邊學東西,待京中安穩,定會很快便把你接過去。」
蕭白一夜之間早已想通,自己怎也算活了近四十年的人了,怎能還作這小女兒之態,況且若是自己在武陽能夠發展足夠的勢力,不也同樣是在幫助家人嗎?當下點頭應是,一跪在地道:「孫兒恭祝爺爺此去破關斬將,還請爺爺幫助帶話給爹娘,祝他們身體安康,旗開得勝!」
蕭長風大笑稱好,接著又用僅能讓兩人聽清的聲音囑咐道:「白兒切記,此回我與你爹被朝廷重用,未能立足之前,除了你孫伯伯其餘人等並不知曉,你萬不可在城中張揚,免得惹出禍端!」
蕭白點頭道:「孫兒辦事,請爺爺放心!」
蕭長風寬慰的笑了笑,又轉向孫慶遠微一拱手道別,接著與魏權安相視略一點頭,猛地大喝一聲,帶著魏權安和隨行人馬飛奔離去。
孫慶遠見蕭白只顧看著蕭長風一行漸漸消失的身影也不說話,笑著道:「蕭老將軍雖然多年未曾征戰,但其馬上風姿可是依然不減當年啊!」
蕭白轉首奇怪的道:「怎麼?孫伯伯見過爺爺當年在戰場的樣子?」蕭白此時正在因為爺爺的別離感懷,說話時並未注意,待說完才感後悔,這孫慶遠年歲頂多也就四十,爺爺打仗哪會他搞不好還在吃奶呢,又怎麼可能看到,剛才那句分明就是客套罷了。
果然,孫慶遠立刻尷尬的『呵呵』笑了起來,老半天才道:「呵呵,時候不早,咱們快上馬車吧。」
兩人隨後一同踏上馬車。
車是四駒套駕,行跑飛快。隨行衛兵也大多都有戰馬,所以北庄武陽兩地隨有百里路程,但在晌午之前,高巍的武陽城便昂首可望。
蕭白一路除了與孫慶遠撈些家常事宜,便都是隔簾遙望窗外景色,他這十五年來還是首次走出北庄方圓十里之地,只覺村裡村外的區別除了馬路寬些,路旁景色卻都是一樣的自然原始,毫無人工推敲痕迹。走過路過鳥獸驚起,滿是生氣。心裡不禁感嘆在前生的世界中人們對大自然破壞的嚴重。
正這時,車前突聽馬嘶聲起,只聽一粗獷的聲音傳來:「孫大人可在車中?」
車內卻是沒有一絲聲息。
蕭白聽對方聲音雖大,但語氣卻很友好,困惑的看向孫慶遠,不明白他為什麼久久也不回話,卻看到孫慶遠一臉古怪,隱隱還透著為難。
孫慶遠心中一陣尷尬,今日帶來的衛兵乃是為了找回點昨日的面子,想在蕭白面前炫耀一番,特求城衛大營張將軍所借的精兵。說好午時一過就還,本來想著將蕭白送回家中再說,不想卻在這裡遇上,登時心中為難不已,出去吧,張將軍要是索還便會被蕭白看穿,肯定會被他笑話。不出去吧,張將軍那裡又不好說話,顯得無禮。
這時聽門外之人又是問了一聲,孫慶遠這才無奈的整理了一下衣衫,從車中走下,立刻大笑著道:「哈哈,張將軍!你我許久不見,別來無恙啊!哈哈,我今日帶著我的衛兵去接朋友之子進城,不想卻在這裡碰到了你!張將軍這是要幹什麼去?」他特意將『我的衛兵』幾字咬的死硬,明顯是在暗示的什麼。
不想軍種之人直爽,那張將軍更是其中之最,聽后不名所以道:「哈哈,孫大人真會說笑,你我今早才見,又怎會許久,況且這些孩子都是我坐下精兵,你怎麼硬說是自己的?呵呵,孫大人不是看上了我這隊孩子吧?那可得皇上批准才行,你我私交再好,我可也不敢自做主張啊!」說完自己大笑起來。
這時正趕上蕭白也從車上走下,孫慶遠一見,頓時心中尷尬無比,只好也陪著一同大笑,大聲苦笑。
蕭白一臉古怪的走到孫慶遠身邊,心中早已笑翻。早在上車的時候他就問過孫慶遠,為何兩日之兵相差這麼遠,而孫慶遠卻告訴他昨日那些都是新兵,還未經過訓練,今天這些才是他一手訓練之兵。那想到其中竟有這般蹊蹺。心裡感嘆,要說這孫慶遠也不是個尋常之人,不想竟然這般好面子。同時也從其對話中知道對方就是鎮守武陽十餘年的大將張易行,知道自己躲在車中不合禮數,這才過來見禮道:「蕭向海之子蕭白,拜見張將軍。」
張易行眼睛一亮,贊道:「你就是孫大人口中那位一人挫敗幾十衛兵的蕭白?果然相貌英偉不凡!要知道那些衛兵雖然不精,但卻也是在我軍中所訓,呵呵,現在我軍中將士可是大多都對你有所不滿啊!」
蕭白一愣,心想原來兩隊兵馬都不是孫伯伯所訓啊!登時不知說什麼好。
孫慶遠則當時便以雙手撫面,心道:「完了,這次丟人丟的真是一絲不剩啊!」
眾人正感尷尬之際,突然一聲冷哼傳來,蕭白尋聲望去,發現冷哼之人竟是張易行身邊的一位長相醜陋的大鬍子副將。
張易行瞪了那副將一眼,對蕭白道:「呵呵,此人叫蔣貴,已隨我多年,昨日與你衝突的衛兵就是他幾年前一手所訓,這人性直,還請蕭兄弟莫怪!」
蕭白一聽心中頓悟,道:「蕭白不敢。」
那蔣貴眼光陰冷的看著蕭白,語氣不善道:「曾問孫大人說你武力驚人,也不知是真是假!」
被他一瞪,蕭白原本的無所謂立刻變成微怒,想起昨日那些衛兵的傲慢態度,暗道真是什麼樣的將軍帶什麼樣的兵。當下毫不退讓道:「蔣將軍有禮了,蕭白是否有孫伯伯說的那麼厲害連蕭白也不知真假,但我卻知道,將軍帶的那些兵,卻是真的不怎麼樣!」
蔣貴一聽,雙眼立時瞪的溜園,蕭白則絲毫不懼的回瞪了過去。
氣氛瞬間變的的凝重。
孫慶遠一見事情至此,立刻笑著出來打哈哈道:「呵呵,蕭賢侄,蔣兵衛,你二人初次見面,怎地就鬧的這般不愉快!難道不將我跟張將軍放在眼裡不成!」
此話一出,蕭白聽了心中暗贊,這句話說的既帶官威,又似玩笑,讓人顧忌的同時,心中還無法生氣。
果然,蔣貴聽后不敢怠慢,雖說軍方不屬地方掌管,但一切開資糧草卻必須得在地方支出,他可得罪不起這衣食父母,立刻下馬賠罪道:「蔣某性直,還請孫大人見諒!」
孫慶遠略一擺手,笑著道了聲無妨。
張易行道:「蕭兄弟年紀尚小,老蔣你都多大年歲,怎麼還這般計較,今天是你的不對了,晚上罰你給蕭兄弟洗塵接風!」
蔣貴一聽搖頭道:「不小了!俺象他那個年歲的時候手中早都不知染過多少賊子的血!讓我接風可以,但他必須得在騎箭武三樣都服了俺,到時妓院花酒隨便他挑!」
張易行笑罵道:「呵呵,你這錢省得倒是痛快啊!」實際上在他心裡也在懷疑著孫慶遠所說的真實性,十幾年的交情,這人他再了解不過,在公事上雖然從不虛言,但在這私事上卻基本就是從不實言,一切以面子為重!他想蕭白小小年紀,再厲害也不會一人獨戰幾十兵衛,再說了就算著蕭白武功厲害,總不能連騎箭二術也會一樣精通吧。
蕭白並沒有注意到張易行語氣中對自己能力的『肯定』,卻是被蔣貴憨實直爽的性格所逗笑,當下高聲道:「蔣大哥性情中人,果真是軍中英雄!」他叫其蔣大哥,便是知道在私下裡當兵的最是討厭字面上的寒暄,這才改口。
那蔣貴聽完果然露出笑容,道:「呵呵,蕭老弟到是也懂得為兵之道啊!就沖這,無論怎麼樣,我欣賞你!」
眾人登時大笑起來,緊張的氣氛隨之一掃而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