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鳥鼠同穴山魚生珠
從中曲山繼續向西二百六十里,是吃人的窮奇所在的邽山。那是一種牛身子全身刺蝟毛,吼叫聲像狗叫的野獸。
楠處和少年吳子越上山時,鄉民們已經在濛水邊射殺了幾隻窮奇。濛水從山後流出,自東南方向流入洋水。濛水裡有很多黃貝和贏魚,贏魚身子是魚卻有雙鳥翅膀。
少年吳子越和楠處就看到兩條贏魚躍出水面雲上飛,然後向著洋水的方向滑翔下墜不見了。「如此奇魚堪比的上婆娑世界里魚鳥齊飛了。」楠處感慨道。
「師傅你不生我氣了啊。」少年吳子越看到楠處願意跟他說話,甭提多開心了。楠處悶悶不樂的「恩」了一聲,他們駕著雲舟繼續前行。
這次楠處把雲舟調的很高,上次的雲舟飛得太低、差點就惹了亂子。他們倆還不知道已經被說書人當成是神仙故事給流傳了呢。
「師傅,你說洋水會不會發大水呀?你不是說贏魚出現在那裡,哪裡就會發大水么?」少年吳子越越來越孜孜不倦,也讓楠處愈來愈心神恍惚。
「不知道。」楠處望著有些烏雲聚攏的天氣,心情更壞了。昨夜他夢到了一片大霧,霧裡他牽著少年吳子越和吳子越的手、走在濃霧裡。
突然走著走著,兩個人都不見了、只剩下他一個人恐慌的怔在原地。過了好一會兒,他看到另一個自己抱著一個女子、那女子一身洗白的衣衫,全身插滿了荊棘。
然後,他就夢醒了。而今這陰鬱的天氣里,楠處總是忍不住的想起那奇怪的夢。直到少年吳子越推了推他:「師傅,鳥鼠同穴山到了。」至於為什麼叫這個名字,沒人懂得。
「哦。」楠處把雲舟停在渭水邊,對面水岸上有一些白虎在喝水。渭水湯湯,沖刷出了很多白玉、然後一路流出山澗之後奔流不息的向東入黃河。
渭水邊就是渭城了,水裡有很多鰠saó魚,但是據城裡的人說鰠魚都被一個法力高強的神仙封印在了河底。因為這種魚一旦遊動起來,就意味著渭城將會遭受兵災之苦。
濫水也發源於這裡,同樣的從另一側的山澗流出,向西流入漢水。他們買了日用品就乘雲舟沿著濫水西行,有敲擊磬石的聲音傳來、少年吳子越好奇的四處查看。
手搭涼棚,極目之處,除了打漁的漁船哪裡還有敲擊磬石的影子?突然之間,眼尖的楠處看到了水裡遊動著一群魚。他開動雲舟,靠近了那片水「是如魮pi在叫」
然後停船俯下身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撈起了幾條奇特的魚。少年吳子越忍不住的嫌棄道:「這魚,真丑。」楠處莞爾,這魚的卻丑,形狀就像底朝天的銚子不說,還長著鳥頭。
「你別看它丑。它可是專門生朱玉的。」說罷,楠處拎起魚尾巴、對準魚肚子猛地一拍,魚嘴裡就吐出了幾顆珍珠和青玉。
少年吳子越眼眸兩晶晶的就好像看到了搖錢樹一樣:如果把它抓住,隨身攜帶、那他也是個貴族了。豈料楠處下一句話就給他潑了一盆涼水:「這魚出了濫水就會死」
「唉。」少年吳子越哀嘆一聲,不情願的拾起地上的幾塊珠玉。楠處統共就抓了這麼三四條魚,也太小氣。少年吳子越怨念道。
「過猶不及,不能太貪心了。」楠處敲了敲少年吳子越的肩膀,如同師長一般的教導道。少年吳子越知道自己說不過他,於是也便罷了。
雲舟出了濫水,像西南拐入一條小河直奔崦yan嵫zī山。崦嵫山在鳥鼠同穴山西南三百六十里,他們到達時,天下起了雨。刷刷的小雨伴著冷風吹得少年吳子越直哆嗦,還好山上有很多丹樹。
丹樹的葉子像構樹,結出的果子像小瓜一樣。紅色的花萼黑色的紋理,他們到達時,滿山丹樹正在開花。「師傅我知道,這樹的果子能治黃疸,這種樹還能防禦火災。」
他們費勁的把雲舟拖到樹下,然後分別爬到樹的高處,把渭城買的油布緊緊的綁在樹上、又砍了些樹枝搭了個簡易的棚子避雨。
楠處的原則是能不動用靈力仙氣就不動用,自己動手也是樂趣。而少年吳子越則是更沒有反對的意見。
看這天氣,雨一直刷刷的下、也不知會下到何時,萬一他們的靈氣撐不了那麼久呢?所以師徒二人麻利的趕在刷刷的小雨沒有變成嘩嘩的大雨之前,收拾妥當。
崦嵫山南坡有很多龜,而北坡則是有很多玉。以盛產磨刀石出名的苕水,就從這座山的山澗後向西流入海。就在二人坐在雲舟之上烤火時,遠遠的跑開了一隻野獸。
那野獸看到了楠處和少年吳子越,興奮的跑過來、二話不說就抱著楠處舉起來半晌,然後又放下楠處,把少年吳子越舉起來抱了半晌
少年吳子越看到,這野獸馬身上長了對鳥翅膀、人臉蛇尾巴。「徒弟莫傷它,孰湖就是喜歡把人抱著舉起來。」楠處從孰湖手裡拉回少年吳子越,怕他氣惱就解釋起來。
少年吳子越哭笑不得:他就這麼被一隻野獸給非禮了么?正在這是,孰湖身後飛來了一隻鳥。哦,不楠處也說不出它到底是飛來的還是跳來的。
因為那隻鳥雖然長的像鴞haò鳥,但是近了看是人臉,獼猴身狗尾巴,此刻它畏縮的蹲在孰湖後面、不吭一聲。據說它的叫聲就是它的名字,可是它現在沒有叫
所以楠處和少年吳子越就不知道它的名字了。據說那裡的人見到它那裡就會發生嚴重的旱災。好在孰湖滿足了自己的癖好后,沒有在進一步做什麼。
少年吳子越和楠處就繼續靠在一起擠著取暖烤火,其實楠處並不願意少年吳子越跟他擠在一起。可是少年吳子越的衣裳濕了,他們就一件厚裘衣、所以只能擠在一起暖和
「崦嵫山,是太陽落下的地方、這個說法出自何處?」楠處怕自己會產生非分之想,所以轉移了注意力的問道。
少年吳子越一滯,呃……師傅是不是被雨淋迷糊了?怎麼突然問這個?雖然他平時也教自己,但是他那麼多書、哪裡能記得住?
少年吳子越撓撓頭,艱難的搜索著腦海里空白一片的記性。「是無名詩集!」自以為聰明的少年吳子越抓鬮一般的想了一本最近看過的書:希望能蒙對。
豈料楠處恨鐵不成鋼的拍了一下少年吳子越的頭,力道剛好:「什麼無名詩集!是楚辭.離騷.第九篇:吾令羲和弭節兮,望崦嵫而勿迫。路漫漫其修遠兮,吾將上下而求索。」不是才教他背過么?
少年吳子越啞然,但是又不服氣的強辯道:「屈老頭寫了那麼多篇離騷,我怎麼記得住?!」都怪屈老頭,滿篇的兮啊兮之乎者也的。他都看的頭大了,還有不認識的字,怎麼背的過嘛。
背不過?聽到少年吳子越這麼不上進的話,楠處起氣不打一處來的嚴厲訓斥道:「你腦子又不是豆腐做的,我教了你幾遍了?還記不住,若是吳子越、定然會脫口而出,引經據典的反過來教我呢。」
這是楠處許久以來,再一次提到了吳子越、當然不是眼前這個。而是那個策馬踏飛燕,仙落御階前的吳子越、那個陪了他四十一年的人,那個他捧畫尋覓的最初。
豈料少年吳子越一聽這句話,心裡也升騰起陣陣窩火。那是不甘心被人當別人替代品的不滿,是氣自己笨的難過,是恨楠處到底是在乎誰的憤怒。
等一下,在乎誰的憤怒?少年吳子越被腦海里的念頭嚇到了。他幹嘛那麼在乎楠處到底有多在乎自己或者是吳子越?
「你給我閉嘴!」少年吳子越第一次指著楠處的鼻子翻臉了,他覺得心啪的一聲碎了、又像是被捅了無數刀裂開了口子,以後被冷風吹。而這一切煩惱,都怪他。
楠處被少年吳子越吼愣了,少年吳子越也愣了一下。然後嘴巴不受控制一般的繼續說道:「我討厭你提到他!我討厭你拿我們比較!如果你實在覺得我笨,又麻煩、趁早開口讓我混蛋!」
撂下這句話后,少年吳子越氣呼呼的掀開裘衣扭頭就走、楠處愣愣的看著少年吳子越邁著重重的腳步一步一步的走遠了。
「還在發獃?!」熟悉的話,讓楠處回神了。許久不見的琪姝依舊如故的笑盈盈站在他面前,左右跟著赤豹文狸。「你怎麼在這裡?」楠處傻乎乎的問道。
琪姝撲哧一笑道:「這裡祭祀山神呢,我是來幫忙的。扶瑜一切安好,我也不用陪著了。」因為九德的求情,扶瑜才被放出來。因著他那裡終年陰霾,所以琪姝送他去了戰神神君那裡養著。
「恩。」楠處獃獃地回答道,琪姝接著說道:「我剛來就聽到你跟少年子越吵架,你說的太過分了、他怎麼能不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