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賈府里這次的大調動可謂是風風火火的。
賈赦不管三七二十一的,拿著聖旨便帶了人去了榮禧堂,先將聖旨供在梨香院的案頭。又吩咐了此次的搬遷事宜。
王夫人自是不肯,抱著賈寶玉便開始抹起眼淚來。
賈赦平日里最恨的便是這王夫人,自是顧不了那許多,吩咐了邢夫人帶著嫫嫫將人『勸』到了一邊。
榮禧堂的奴才們雖然都是王夫人的的人,也萬不敢挑戰皇權的威嚴。
不多時,賈赦帶來的人便將這榮禧堂里裡外外搬了個遍,凡是賈政夫妻的一應物件,皆搬到了梨香院的屋子裡面。
王夫人眼見去報信的奶媽子一去不復返,也明白這心機深的老太太只怕是靠不住了,只得抹了淚,領著身邊的丫鬟嫫嫫們去了梨香院。
賈政晚間回來的時候,聽了消息,急忙去了賈母的榮壽堂。母子二人在屋內待了一盞茶的功夫后,只見賈政青著臉去了梨香院。
消息傳到賈赦耳朵里的時候,賈赦翹著二郎腿在榮禧堂的主屋裡喝著美酒,哼著小曲。
邢夫人一身青色的碎花棉服長袍,頭上插著根青花碧玉簪子,臉上現出忐忑的神色。見椅子上的賈赦一臉的恰意,小聲道:「老爺,我們這般,老太太那邊怎麼辦?」
賈赦抬了抬眼皮子,喝了一口小酒,手上拿著一副新到手的古玩,滿臉舒爽的笑意,「老太太那邊,自然還是要供著的,如今老爺我到了這主屋,日後少不得要你管好這內宅的。別一副小家子氣的,拿出你當家大奶奶的氣勢來。」
「當家大奶奶?」邢夫人一愣,本就該普通的五官更加失色。
賈赦眼中閃過一絲嫌棄,又想起自家兒子的交代,只得耐著性子眯著眼睛道:「日後你便是這榮國府上的當家人了,便是老太太,也插手不得。你日後只管供著她便是,只不過這府上的銀錢入賬出賬,皆要管理好!」
邢夫人心裡一陣驚又一陣喜,這當初加進來當填房,便已是天大的驚喜了,如今沒想到有一天能壓在那出生大世家的王夫人之上,便是做夢也不敢想的事情了,連連應聲道:「妾身定會辦好這事的,老爺放心吧。」
「嗯。」賈赦傲氣的從鼻子里冒出聲音,繼續哼著自己的小曲。
榮國府中便在一瞬間易了主,這事意料之中,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畢竟這大老爺才是名正言順的一等將軍,那是得了聖人欽點的。
邢夫人這幾日管家倒是頗為不順。
各房各院的丫鬟、嫫嫫和小廝們,那都是王夫人和賈母一手調|教出來的。該做什麼,什麼時候要稟報什麼,幾乎都成了定性,一到時間就去榮壽堂和梨香院里報著府上的事情,反而對邢夫人視而不見。
「老爺,如今府上庫房的鑰匙,可都在別人的褲腰帶上呢。」邢夫人口中的這個『別人』正是賈母。
賈赦此時正伏在岸上細細的研究著自己的一副古畫,聞言便皺著眉頭抬起頭來。心裡對這邢夫人也越來越不滿了。
「果真是爛泥扶不上牆,都給你拾掇好了,你還鎮不住底下那些奴才,合該被二房的那個婆娘壓著。」
「妾身……」邢夫人委屈的捏著帕子,聳著腦袋,有些抬不起頭來。
「母親莫要擔心。」一道溫潤的聲音從門邊傳來。
邢夫人順著聲音望去,因是背著光,只能看到那欣長的素青色的身影。心裡一驚,「二爺?」
賈赦聞言,連忙放下手中的字畫,迎了上去,笑容可掬道:「璉兒今日怎麼沒有去念書,在這新地方住的可還習慣?」
賈璉撩起袍角,提歩走了進來。眼角掃了一眼主屋內的擺設,只見一應物件雖比不得當年康平王府,卻也不是凡品。心道:「這府上入少出多,長此以往,只怕不佳。」
邢夫人見賈璉不說話,心裡有些忐忑。自己雖是看著這個繼子長大,但是這孩子自小便不喜自己,也和他老子不親,倒是和二房的那兩口子熱乎。這段時日未見,卻覺得這人身上平添了威嚴之色。心下更加緊張起來。
賈赦笑道:「璉兒可是看上什麼物件了,回頭讓你母親派人給你送去。」
賈璉輕輕搖了搖頭,面色溫笑。「我那屋子都齊全,莫要費心了。只不過這幾日的奴才們似乎不太明白,還需母親費心了。」
邢夫人臉色一青,抬頭看了眼一旁的賈赦,小聲道:「那些奴才們都是聽你二嬸和祖母那邊的,我……」
「母親勿憂。」賈璉笑道:「奴才們都是家生子,隨意發賣了……也是可以的。」
「那是……老太太的人。」賈母對於邢夫人的威懾早已深入心底了。
賈璉收住笑容,定定的看著邢夫人,「那是榮國府的人。不聽話的,就發賣了,再買些好的便是。」
邢夫人為難道:「庫房的鑰匙都給老太太管著呢,哪裡來的銀子。」
「是嗎?」賈璉單手覆在背後,轉過身看著窗外。
身後的賈赦和邢夫人皆靜靜的等著。
片刻,淡淡的聲音便傳了過來,「誰說開門要用鑰匙的,找人……砸了庫房的門。」
賈赦和邢夫人:「……」
榮壽堂
稱病卧床的賈母,此時正一身青色綉紋常服坐在軟榻上,小包子一般軟綿綿的賈寶玉穿著紅色的比甲對襟袍子,脖子上掛著通靈寶玉,手上拿著小丫鬟鴛鴦的小手,拿著搖啊搖的,發出樂呵呵的笑聲。
賈母抱著賈寶玉,心肝肉一般的疼了一番。
王夫人坐在榻前的團花軟凳子上,拿著帕子抹了抹眼睛,「這孩子如今也只有老太太這般寵著他了,難為他兄弟走了,就剩這麼個獨苗,日後連個依仗的都沒有。」
「誰敢不疼他!」賈母臉色正了起來。又看了眼王夫人,道:「你放心,他們便是進了榮禧堂,也當不了這榮國府的家。聖上能管得了前朝的事情,難道還管這后宅的事情?如今這庫房的鑰匙在老身手上,難不成他們還敢來搶不成。」
王夫人鬆了口氣般,笑道:「多虧了老祖宗您這邊想的周到,早早的便將庫房的鑰匙拿去了,若是放在兒媳這邊,只怕早就讓人搶了去了,您不知道那日他們都么猖狂,連老爺的心愛之物都弄得一團糟。」
「哼。」賈母冷哼一聲,「沒有銀子,早晚都有他們求老身的時候。你放心,這榮禧堂還是你和老二的,日後也只這寶玉兒的。」
王夫人連忙笑著應道:「有老祖宗您,兒媳便放下這顆心了,日後我這寶玉兒也是個有福的。」
賈母摸著賈寶玉的圓鼓鼓的小臉,又輕輕拿著通靈寶玉,笑道:「寶玉兒是個來歷不凡的,日後定是有大福氣的。是不是啊,寶玉?」
寶玉懵懵懂懂的和鴛鴦鬧著玩,扭著脖子躲著賈母的手掌,引得賈母樂呵呵的大笑。
突然,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片刻,只見厚重的門帘子被打了起來。一個灰衣碎花長襖的婦人疾步走了進來,正是周瑞家的。
賈母皺眉道:「何事這般急急忙忙的?」
周瑞家的急著滿頭大汗,喘著粗氣,「老祖宗,不……不好了。」
「是何事?你倒是說啊。」賈母不耐煩起來。
周瑞家的指著門帘處,喘了幾下氣,方道:「大老爺把庫房的門給砸了!」
「什麼?」賈母一驚,站了起來。
「啊——」身上的賈寶玉險些被撞下榻來。幸虧一旁的奶媽子眼疾手快的接住。
賈母見寶貝疙瘩沒事,這才放下心來。
王夫人急道:「這可如何是好?」
賈母指著周瑞家的道:「去,讓那個逆子來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