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0 第一百八十章 鸞盟絕斷髮誓清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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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目之下,那匣子蓋子一翻,內里滑出一枚龍鳳白玉佩。只是吃了這一摔,那龍鳳佩居中裂開一道痕,顯見著要碎成兩半了。那小螺卻一絲不亂,將手裡用紅布捧著的一縷青絲捧給薛蝌,含淚道:「二爺,姑娘說了。今天梅家無恥到這地步,明兒什麼事做不來?她寧可剃髮為尼,也絕不願託付終身。」
薛蝌抖著手接過那一縷青絲,也是紅了眼:「這是做什麼?梅家這等齷齪無恥,我們斷不會糟踐了她。好好的,剪了頭髮做什麼?」他卻是唯恐妹妹經此一遭,生了厭世出家的心,越發將梅家恨得咬牙。
那梅承德也是唬得面色發白:若這薛寶琴當真生了出家為尼之意,漫說薛家如何報復,自家的名聲怕真要是丟乾淨了——將昔年恩公之女逼得出家,能有什麼好名聲?何況薛家除卻那薛蟠,於家鄉名聲極好,彼時鬧將起來,縱自家是官,也須沒得好結果。
不想,小螺卻道:「二爺,姑娘剪這頭髮,不是傷心,是賭咒發誓。說是如果自己往日有一絲敗德的事,便如此發,不得好死!這卻要明說了,不然這梅家今日為著悔婚,能說什麼八字刑克。明兒就能為了自家臉面,玷辱薛家名聲!不能因為她一個,玷辱了薛家滿門清名!」
這一番話,說得梅承德一句話也說不得,面上白白紅紅,復又鐵青起來。薛蟠、薛蝌兩個卻再忍不得,當即叫了僕婦人等,要將梅家一干人等打將出去。薛姨媽也耐不得,忙從屏風後頭走出來,又見著梅家帶來的庚貼並文定等物,便將有關寶琴的庚貼等緊要之物親自收起,旁的禮物一類皆盡令人摔出去,又有舊日寶琴上京所帶梅家之物,也立時抬出:「這梅家的東西,我們家不能留一絲,只管摔出去,聽憑理會。」
僕婦人等卻也有幾分主辱臣死之意,憤憤然應承下來。又因寶釵、寶琴早料到這一出,已是在裡頭吩咐了,一應東西不出一盞茶,皆盡抬出。薛姨媽使小螺將那龍鳳配撿起捧出去:「叫大爺並蝌大爺且住手,仔細真打殺了人,損了琴姑娘的名聲。這會兒外頭必已是圍了一圈人,你出去,只管高聲將姑娘的話重說一回,再摔了這玉佩,叫人將一應東西都倒在地上。也讓這京中的人瞧瞧,當初那梅家有甚麼好東西,原是我們家重義,今日反倒遇了中山狼!」
小螺一身所寄皆在寶琴,自是深知自己該如何做,當即應諾,又在心內細細盤算一番,將姑娘頭前所說種種又增刪了一回,就打點起精神,抓起那玉佩就往大門奔去。
薛姨媽又吩咐了幾個婆子,令她們出去便叫人攔下薛蟠、薛蝌。如此種種,細細打點明白了,她方吐出一口氣,重又坐回到屏風後頭的椅子里,面色發白地嘆道:「這好好兒的,怎麼就鬧到這地步。也不知道琴丫頭後頭該怎麼好!」
旁人不知道,她這世情上歷練過的,哪裡不明白,但凡被退親悔婚的女孩兒,任憑千好百好,道理俱在的,也不比頭前。若說是一等的女孩兒,這會兒便落得二等、三等里去。除非是親朋至交的人家,深知女孩兒的好處,方才能得個好兒。
可是如今她們皆是客居京中,若說親戚,也不過王、賈、史幾家親近些。若說人情知交,算來也不過那麼幾家。就這十個指頭數的清的,又要年歲相當,又要知情知禮,又要門當戶對,竟也不過二三個。若是往日,倒還罷了,細細打探也是放心。
偏有了兒媳婦夏金桂這一遭,她也實有些怕了。唯恐外頭瞧著好的,內里卻污糟,彼時琴丫頭又有了被退婚這樣的事,越發立不住,不是聽憑欺負了去。
想到這些,薛姨媽便覺焦心不已,又見外頭打鬧之聲漸消,小螺等反倒高聲起來,可見已是攔下了。她就又吩咐了左右兩句話,就徑往寶琴的屋子裡去。
寶釵正自說話。
她也是聰敏靈醒的人,自然不會還巴巴地說梅家悔婚,反倒話頭一轉,說起寶琴素日所愛的種種。
薛姨媽心裡一嘆,面上卻斂去愁色,只進來和藹道:「你們姐妹在說話?這樣就好,就好。旁的咱們家都不怕,一家子平安才是頭一等緊要的。不能為了那些混賬,倒將自己的日子過不好了。」
「媽,外頭怎麼樣了?」寶釵見她來了,便捏了捏垂頭不語的寶琴的手背,柔聲問道。
薛姨媽便道:「你大哥並蝌兒領著人打出去了,除卻琴兒的庚帖這些緊要的,還有我們家的東西,旁的雜物也都使人摔出門去,憑那些混賬撿去。」
「可萬不能打出什麼不好來,將這一件事鬧得沒理兒。」寶釵深知薛蟠素日性情,且薛蝌也極疼妹妹,往日有他在,必是能攔住幾分,今兒卻不同,別說攔阻,怕是他自家也怒火沖發。
「放心,我已是使了好些婆子小廝攔下,過來的時候,也聽了兩耳朵。外頭你兄弟他們正喝罵不休,不是動手的聲響。」薛姨媽也是知道這些世情的,自然不會差在這裡。
倒是寶琴聽了這半日,慢慢兒抬起頭來,雙眼濕紅,又有淚光點點,只哽咽道:「原是我不好,好叫伯母、姐姐並哥哥們操心受累了。」說到這裡,她便要起身行禮,卻被寶釵拉住,連著薛姨媽也連連擺手,令她坐下來:「那梅家忘恩負義,無情無義,又與你何干!說破了,倒是我們做長輩耽誤了你,與你尋了這麼一門親,沒得辱沒了你。只是,依著孝道論,你反倒要更振作起來才是。不然,倒叫長輩怎能不痛心,生生耽誤了你?」
這一番話,說得寶琴默然無語,好半晌才重重一點頭,紅著眼道:「伯娘放心,這些我都知道的,沒得為了一個梅家,倒叫我一生皆受累,且叫他們快活如意的理!」她本就年輕心熱,雖是當頭一盆冷水澆下,受挫不淺,然則早便有所覺的事兒,真箇事發,內里自然也有所防備。
由此,不過這半個時辰過去,寶琴便自和緩了許多。
薛姨媽並寶釵看在眼裡,心裡都是一松,又與她說些隨常話兒。這會兒外頭薛蟠、薛蝌也皆盡完了外頭的事,正自進來,見著屋子裡情景不似心裡所想,倒都一怔。
寶琴見著親哥哥來了,且滿面怒色,額角還碰傷了一塊淤青,不覺心裡又酸又痛:「哥哥!」薛姨媽與寶釵使了個眼色,又攔下暴躁的薛蟠,口裡道:「你們兄妹好好說說話兒。」
三人就此而去。
薛蝌見著妹妹獨獨立在那裡,雙目紅腫,淚痕斑斑,越發顯得憔悴不勝,心裡滿腔怒氣也都化為酸痛,上前摟住她的背,輕輕拍了拍,又按著她重坐下來,才道:「父親臨去前,囑咐我孝順母親,照料妹妹。這原是天底下為人子為人兄長最是應當的事,偏我無能,竟都不曾做到!母親那裡不能親伺塌下,妹妹又受了這樣大的委屈,我、我……」
「哥哥待我千好百好,父親在天之靈,自然歷歷在目!」寶琴忙攔下他的話,又含淚道:「至如母親,更是滿腹孝順的心。現今,若不是為了我,哥哥也不須遠赴京城。然而,事到如今,卻也未嘗不好。這等混賬人家,若我真嫁了過去,也不能安生的。如今受些煎熬,日後算來,未必不是一件幸事。」
薛蝌到底心痛妹妹,猶自自責不已,又恐梅家今日受辱,後頭還不知如何報復:「旁的皆盡不怕,只恐他們玷辱妹妹名聲,要彌補自己的臉面。」
寶琴卻搖了搖頭,柔聲道:「若非蒼天有眼,哥哥素日留意,今日那梅家便要陰謀得逞了。既如此,我便信天公地道,信哥哥,必能不使我蒙冤受辱的。他梅家要做什麼,只管做去,我再不怕的。就是日後,十年河東十年河西,誰又能說,我經了這一番挫折,竟不能過得更好?」
這一番話說得薛蝌心氣漸平,連連點頭稱是,又振奮起精神來:「妹妹說的是,原我們在理的,焉能聽憑污衊了去?我這就往各處打點,必要將事情定下來。」須知道,梅家既有此心,說不得早就有所準備,已是得了先手的。就算自家在理,也需緊著處置:「母親那裡,也須趕緊送信過去,免得她老人家不知就裡,聽憑梅家作祟!」
寶琴連連點頭,見著自家哥哥已是振作起來,心裡也輕鬆了三分,因道:「哥哥快去罷,我這裡還有伯娘姐姐照料,又是在深宅大院的,再不必擔心的。卻是你外頭走動,須得仔細些才好。」
兄妹商議已定,便各做各的去。
而這件事須臾便傳遍遠近親眷人家。賈母自來喜歡寶琴品貌,這會兒聽說了,也不免痛罵兩句梅家無恥,寶玉更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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